第3章 3

10.

海拔八百米,山上的小镇凉爽宜人。建筑布景有商业化的痕迹,但还不重。淳朴的气息还在流动,夜色中的旧巷灯笼,烛光明灭,随风轻轻摇晃。

我和士道走过熙攘街道,偶尔拒绝店家的招徕。

不是情侣,我们不是。

没有比实话实说更有力量的东西,暂时找不到。我陷入一阵恍惚。

“你在想什么?”士道问。

在想你。我默默回答。站住不动,我盯着他,感受彼此之间的不平等。音乐节现场已经响起旋律和欢呼,演出开始了。但我们没去,看过节目表和出场嘉宾就没了兴致。这一方面,我们默契惊人。

“别站在路中间。”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一群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穿浴衣快步走过,嘴里念叨迟到了,快一点。

我看他们跑远,再抬头看士道。他眼中情绪比以往低敛,我无法捉摸他正在想什么。

“我没看进去。”他忽的说。

“什么?”

“球赛录播。从你开始放那首歌起,我一秒钟都没看进去。”

“……你在想什么吗?”

“什么都没想,脑子是空的,基本上。”

“我……我也差不多,没法做太多思考。但我总感觉不对。”

“哪里不对?”

“就是……”我缓缓垂下眼眸,不经意看见还被他握着的手腕。“士道。”我默许他还握着不放,“我对你没那方面想法,但你不是这样。”

“嗯,我变了。”

“可是我不会回应你,暂时是。所以……我,我感觉你的分享和给予都是单方面的,这样对你不是很不公平吗?”

“不公平?”他复述这个词,“因为同情就觉得自己该心软吗,你真傲慢啊。听着,我不需要施舍,也从没想过付出后要找你索要。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单纯想送给你一些东西,不然我会爆炸。”

“爆炸?”

“因为憋太久了啊。我不做为难自己这种蠢事。为什么不顺其自然,该释放就释放?该射击的时候不要传球,该抢断的时候直接冲上去——”

“你又拿足球举例。”

我忍不住插嘴,却被他轻轻捏住唇瓣。“嘘……”他声音变缓,哄睡似的要我安静。

“人类这种生物,在他还爱着的时候强迫他回收爱,不准他爱了,这是最折磨的。”

他说,脑袋微垂看向另一边,努力克制着什么,不让语气那么激动,也好让我缓慢地,但清楚明白他的心意。

这是倾诉,也是温和的训斥。我突然笃定他从未对别人这么耐心过,怔怔地看他。在他眼睛里我看到自己神情愧疚,不自禁地,我抬起变得湿润的眼睛,一边开口。

“我知道了。对不起。”

我向他道歉。

“不需要。”他微笑,胸膛里发出愉快的共鸣,“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对你做这些而已。你除了接受,或者拒绝,没有第三种选择。你没有对我道歉的理由。”

他缓缓直起身体,舒展胳膊肩膀和脖子。我看到结实的轮廓,流畅优美的线条。

“对于你,我问心无愧,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虽然这反而对不住我自己,有时候我得忍耐。”

那个士道,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士道龙圣,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再说不解风情的话,抱怨他制造烦恼,像是我的瘟神。

我应该相信有些人出现在生命里,他真情实意,有所帮助,真实而安宁。对他而言,没有比不带索取之心的给予更令他快乐的行为。

所以他是真的在单相思,这样的无所拘束,连被他喜欢着的我都不能让他停下来。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啊。士道龙圣让我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人。

我深受触动。就像他说的,不能憋着,不然会爆炸,正要急切和他说点什么——

“朋友们让我们嗨起来!呜呼!!”

音乐节现场,不知是谁正在大声喊麦,口音非常古怪。我觉得是故意的。士道嘴角一抽,凶念一起如烈马脱缰。

“妈的。”

他爆粗口,又不忘捂我耳朵。可已经被听见啦。我努力忍住笑意,没真的发出声音。

后来,不知道是我先开口,还是他的主意,我们决定远离没品的歌手和演奏,去更安静的地方。

白天人声热闹的登山步道,现在几乎被我们霸占,偶尔在途中见到几个拍夜景的摄影发烧友。

“你还好吗?”士道转过头问。

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但不想停下,就把手伸过去。他二话不说,用力握紧,提我一把,领我朝山顶走。

再往上走三四十台阶,我几乎脱力,不得不两只手都缠上士道胳膊,不然软得像面条的腿没法支撑身体。他倒给力,继续把我重心往上提,甚至还能负担我大半重量,携着我连跳带跑。

“呼……你这……怪物……!”我勉强把想吐槽的词挤进喘气声中,却发现他更来劲了。

“上来。”他在我面前蹲下,“让怪物,你的士道哥哥来背你。”

求之不得,管他是怪物还是哥哥。我太累了,想都不多想就扑上去,可又歇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慢吞吞搂住他脖子。

他每一步都走得稳当,说话也不怎么喘。仿佛这不是爬山,也没有负重,他只是在平路上散步,旁边有条小河。他和小河漫漫而行,说话也不紧不慢。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你妈的意见,早上起来和我出去跑跑步。”

“我……哈,不行,我……起不来的……”

“噗!行啦行啦,别说话了。我以为你要断气了。”

他哈哈大笑,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个人身体里一定有一团发疯的阳光,照他的金发像一簇火,声音里也带着火星子。我忍受两个人靠在一起而爆发的高热,大汗淋漓,却又甘之如饴,觉得不会再有这么难忘有趣的夜行。

“士道。”

“嗯哼?”

“你能再等等我吗?”

“想上厕所吗,会被蚊子叮屁股的哦~”

“不是!”

我拳头打在他肩膀,两声闷响,接着是他噗嗤一笑。“哈哈,不是这样,那你要我等什么?”说着,他双手使劲,把我往上托了托。

视线上下摇晃,很快就恢复平稳。我盯着他头顶,再顺着步道望去。深蓝色夜空下,山顶的观景台轮廓清晰,就快到了。

“我和士道不一样。你是运动员,年轻时就走上职业道路,但我要好好读完大学,我要做别的事情。”

“这我知道。”

“所以,在毕业之前,我的重心都不可能是你。”

“如果你成天围着我打转,我也会难办的。甩了你哟。”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等我忙完毕业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毕竟做了这么久邻居,父母关系也很好,要是和你关系闹僵,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真周到啊,我就不会想这么多。”

“就因为知道你很自由自在,我才要连同你那份一起考虑周全。”

我忍不住捏紧他肩膀。士道嘴里发出回应,轻飘飘嗯一声,没说别的什么话。可脚步悄然停下来。

“士道?”

“嘘……”

他转过头,露出没有一丝赘肉的侧脸。就像要用目光把我包裹起来,他缓慢眨眼。这双眼睛,鲜艳的蓼穗红色,他的眼神说不出的热烈,仿佛流穿我的血管,在我身体里跳动。

“起反应了。”他说。

我愣住,“什么?”

“刚才被你感动到,我起反应了。”

“……?!”

我诧异又紧张,脚趾也用力蜷缩。心脏咚咚撞在胸膛。

“这就是我哦,时时刻刻都这么诚实。绝对不会给自己设立隔栏,对自己说不能越过,不能去这里,不能去那里。”

说着,他目视前方,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攀行。他浑身热烫,脚步声中像有火焰般欢欣的音律。我伏在他背上,说不出话,只能用急速不宁的心跳和呼吸回应。

“男人就是这种生物啦。”

他说话仍这么坦然,像回旋激荡,转着圈。然后他又笔直朝前,不回顾也不犹豫地奔跑。

“冲动的好色,扭曲的好色,阴暗的好色,没救的好色,不是好色之徒的话就成为不了男人。”

这是极为士道龙圣式的发言。我完全理解,一点不奇怪。稍作回想,就发觉他有意无意给我灌输的知识和观念,好多都是保健课上根本学不到的。士道龙圣独一门的学问。

“你真是的。”我嘟哝,“那样的好色之徒根本就是猥琐男吧?”

“对呀,那都是大型可燃垃圾,畏畏缩缩的胆小鬼。但我不一样,我很有品位。”

“被喜欢的女孩子稍微说两句就起立的品位吗?”

“你也清楚你对我意义重大啊。”

“……”

“哈哈,不存在表面和内心都纯洁或不纯洁的人。有表有里,纯洁、不纯洁差不多一半一半,这才是正常人——我硬了是因为我是正常的,硬了又没有强迫你,也因为我是正常的。”

诚实的坦白,只属于士道龙圣的言灵。我忍不住感慨,“虽然从前你说也过类似的话,但每次听见都觉得很奇妙,感觉在重新认识你。”

“然后被迷住了?”

“被惊到了。”

“呵。”他轻笑,声音打动我的心,“听着,在挤得转不过身的电车里起了反应,又否认自己有流氓的想法;想让女人都守节操,到了晚上又要求她放荡——这些男人就是纯粹的有病,以后碰见了离远点,不然就狠狠打过去。”

终于到了山顶,三层木质观景台上只有零星几人在拍夜景。三脚架,各种变焦镜头,厚重登山包,一看就非常专业,派头十足。

士道扫一眼,咕哝说真是一帮有钱又有闲的大叔。他让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别乱走,也别跟过来,不然我侵犯你。”

他有意背对我,露出汗水淋漓的后颈。T恤被完全打湿,紧贴后背肌肤,看得见透出的肉色和肌肉轮廓。他肩膀非常宽阔且壮实,到了腰部,线条又变得相对窄细。

我想这就是所谓倒三角身材。无意识地,我开始咽口水,默念三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默默地,我目送他钻进附近树林,又闻到一股掺杂洗衣液香气的汗味。不是我家用的那个清洁品牌。辨别出这点差异,我也意识到,被士道背在身后走这么长一段路,我已经染上了他的味道。

心跳激动。我微微喘着气,呼吸声音在这片静谧灿烂的夜空下异常清晰。我忍不住想入非非,又听见树枝被踩断的响声。被这异常的动静惊醒,我猛地转身。

陌生的中年男人倏地站定,脸上慌乱。然后我发现他腹下不正常的阴影,隆起。厌恶、害怕,还有一种难以忍耐的暴躁,我暗暗磨牙,问他想干什么。

他支支吾吾,一边转过身,说是听见我和士道在步道上的对话,以为士道想诱骗我,带我上山对我图谋不轨。

真是贼喊捉贼。我揉着皱得发疼的眉心,火气难捺。

——碰见了离远点,不然就狠狠打过去。

耳边响起士道的嘱咐。我没有异议,操起旁边蘑菇造型的垃圾桶。里面几乎没垃圾,比较轻,我可以整个举起,准备朝男人身上砸去。

“你妈的,臭流氓!”我连吼带骂,他吓得转身就跑,然后被砸个正着。我跑过去给他屁股狠狠踢一脚,“诱骗,图谋不轨?操,你就是想偷看!你猥琐,你不要脸!”

上次这么飙脏话是什么时候?

忘了,反正现在正是暴力输出的时候,我最烦这种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恶心男人。

正要去揪他衣领,把他提起来扇他巴掌时,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

“打架可以,说脏话就算了。”

士道不由分说把我抱起,往旁边一放。

双脚悬空,身体飞起来又落地,这短短一瞬我懵了,有些呆愣地看他一边抡胳膊,一边朝那男人走去,大步流星,杀气腾腾的背影。

不知道士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应该非常可怕。男人面对我时还能反抗,嘴里不停解释。现在他完全陷入恐惧,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朝山下逃。

然后士道一脚踩在他头顶,像是要来一发任意球似的,下一秒就要把他踹下去。

要是以他那恐怖的脚力……

我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等等士道!”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胳膊,“你已经成年了,这一脚下去你绝对会蹲局子的!”

不只是我,那些在观景台上摄影的大叔也很快围过来。他们劝说士道,其实在我教训男人的时候,他们已经通知山下的警察。而且,要是这男人真的敢对我做什么,他们会来解围。

不过,我之前的表现出人意料,反而把这些大叔吓到了。

士道听着我们七嘴八舌的劝阻,脸上表情晦暗不定,好像勉强能接受。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心急,像拔河一样使劲拽他胳膊,费了很大劲才让他把脚从男人头上挪开。

大叔们及时围上来,形成一道隔离线。我和他们道谢,再把士道朝更远处推搡。等把垃圾桶放回原位,我完全瘫坐在木头长椅上。“没力气了,这下是真没力气了。”我喘着气,心想等会儿可能要用滚动的方式下山。

士道站在我面前,长时间一声不吭。好在他表情缓和许多,带着几分无奈。

“给我一个许可,快。”他说。

“什么许可?”

“让我抱你,只是抱一下,没那种意思。”

“这个……”我莫名悸动,不敢再和他对视,也不想真的拒绝,“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现在满身是汗,抱起来肯定——”

他用行动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伸一只手把我往他的方向揽去。我贴在他胸腹,感受到被汗水浸湿而发凉的衣料,但他的身体是热的,伴随一种非常浓烈又说不清的味道。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体味吗?

在我浮想联翩之际,他躁动不安地抱怨。

“烦死了,早知道就带你一起钻小树林了。”

“噗!”我瞬间脱离还有点梦幻意味的胡思乱想,“那个,你知道钻小树林的意思的吗?”

“知道,但我只是把你放在身边。”

“然后你在一旁自行解决生理问题?”

“你想看也可以,但劝你别这么做,我不应期本来就短,到时候会很麻烦。你看久也会疲劳的。我想你也不愿意整晚都不睡觉吧?”

士道龙圣,我再次为他的热烈坦白而心绪不宁。诚如他所说,一个正常人的纯洁和不纯洁是一半一半的。

“还有一件事。”他对我的羞恼毫不在意,犹自补充说,“你再碰到这种情况,其实动手也不对,不一定打得过。你还是把我叫过来吧。”

“不要。”

“你觉得我不行?”

“你当然在行,但我觉得你的精力应该发泄在球场上。另外——”我伸手推开他,“你再抱下去,我就要闷死了。总之,以后我也会避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行啊。”士道表扬似的抚摸我头顶,“最后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说脏话。我不喜欢。这一点我不想惯着你。”

11.

和士道约好以后不说脏话,尽量不说。我会努力改正情绪暴躁时口不择言的坏毛病。他满意地笑,再次在我面前蹲下。就这样,我被他背下山。

两个人一会儿东拉西扯,一会儿安静下来看看夜空,看天上的繁星。

亲切、闪耀,甚至像富丽教堂穹顶的群星之夜那么迷人。一点点下行,虫鸣、街道和风的声音潮水一样漫上来。整个深蓝的苍穹又在降落。长长步道充满了繁茂灿烂的声影。

我把头发挽到耳后,一边眺望,似乎还情不自禁呢喃什么,像是风吹过来很舒服,今晚过得很愉快。又像是,这片夜空很美。

不经意把下巴放在士道头顶,无意识的行为。我一直在陶醉,反复回味风景,山上充满植物芳香的空气。至于他前卫的造型,生硬的发胶,汗水,体味,我没有在意这些,无暇去在意。

他也继续朝山下走,背着我,步伐稳健而坦然,像头顶任何一颗发亮的星星,光芒安静地降临。

终于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他放下我,漫不经心舒展肩膀,来回转动关节。我微微抬头看着他,心房、脖颈,太阳穴的脉搏咚咚作响。我感到莫名激动,也因为他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和清醒。

许久以前,我很喜欢士道龙圣。

我喜欢过的是我理想中的士道龙圣。

但是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的,是真实的士道龙圣。

我觉得遗憾极了,又愉快极了,整个后背都在忧伤而快活地战栗,无声颤抖起来。

“哭之前先告诉我,为什么想哭?”他看过来。

我摇着头,没法开口。

“你真矫情。”他咕哝,用手背给我擦眼泪,力道有些粗鲁。似乎看见我哭真会心情变差,很是受不了。

没有耐心,不够温柔,不会安慰。但我不讨厌。他垂头盯着被泪水濡湿的手背,伸出舌头舔一下。

嗯?!我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

而且不只是舔一下,下一秒他就含住小片皮肤,像是在品尝那种苦涩的咸味。我倍感惊讶,从心里感到悸动。

士道龙圣,他总是在不断刷新我的认知。

“很好吃吗?”脑子跟着不好使,我竟好奇地问。

他转过视线,盯着我。视野还微微朦胧,他脸上表情看不真切。我想自己眼眶里还残留些许泪滴。于是我喃喃自语,“觉得好吃的话……”

我在说什么?

“好吃的话,不该直接亲我的眼睛吗?”

我在说什么?!

意识像和身体分离了,我看到另一个自我生长出来,面庞闪着邀请的羞涩的光。

接着,这个我从士道那里得到一个吻。

这一刻,真正的我在他嘴唇传递的温度中清醒,回到这具身体。我的眼睛,睫毛像不安静的小鸟扇动翅膀一样跳动,就在他亲切的嘴唇之下。

有人说士道龙圣是恶魔。

但这个亲吻对恶魔来说,实在太过温柔了。

12.

周六晚上就出发,觉得音乐节选曲和到场嘉宾没有品味,想爬上山顶看星空结果遇上猥琐男,于是一起收拾了猥琐男。

再然后士道吻了我的眼睛。

这个亲吻胜过睡眠,胜过星期天破晓的金光。早上醒来,吃东西,去景区,拍照,买纪念品……直到迎着黄昏日落回到家中,我仍然停留在昨天夜里。

唯有学校铃声,像一支响亮的箭流穿我的心脏,金属做的雄鸡在我耳边唱着激烈的歌——期末,期末,考试了!

公式定理也在试卷中发出催促。我要振作起来,绝对不能考砸。心灵深处燃烧起烈火。我开始奋笔疾书,很快写满的草稿纸被我揉成一团,声音清脆。监考老师望过来,小声咳嗽。我瞄他一眼,毫无收敛的想法,也在心里咕哝:关你什么事。

不知为何,我想做嚣张的风,还有一种这次肯定能名列前茅的信心。整场考试我都亢奋不已。

结果当然如愿以偿,可喜可贺,证明这不是我自作多情。士道厚起脸皮要我请客吃饭,然后很不客气把便利店里每种口味的哈根达斯各拿一盒。

换做往日,我绝对跳起来打他的头,绝对不买单。但我现在只是安静地看他挑挑选选。灯光混着从窗外照来的日光在他长长的睫毛间跳舞,纯白和金黄颜色在小扇子般的阴影中游来游去。

“你真打算请客?”他确认道。

我则在他怔然的注视下把装满冰淇淋的手提篮推向店员,结账。

“谢谢您的光顾,欢迎下次再来。”

店员亲切问候和他瞬间呆愣的表情,两者对比强烈。

走出便利店,他有意保持距离,走在我身后很久不说话。

“对了,士道,我忘了问你考得怎么样?”我目视前方,看着彼此邻近的住所。今天太阳很大,我很快就满头是汗,一边朝脸上扇风,一边催促再走快点,不然冰淇淋都化了。

士道嘟哝,“我还能考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噢,也是噢。”

“啧,别打岔。你是故意的吗,还真全部买了,你搞什么啊?”

“现在心疼啦,变懂事啦?”我转过身,把手背在后面对他坏笑,“你之前还想打车,坐上整整四个钟头来找我呢。你有什么好说我的。”

“我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这是我的自由。你个令人不快的家伙。”

“错了,我不是令你不快的家伙,而是你中意的女人。”

士道一下子怔住,停在原地。

我只是一时兴起,鼓起勇气想逗他。意外的是,他似乎不擅长应对这种挑逗。立即,我心脏快活跳动,与愉快的情绪一起在胸腔里共振。但很快,士道脸上又恢复轻佻散漫的神色,他标志性的表情。

“说得是啊,对极了。我越看你越觉得顺眼,真想下一秒就把你整个吃掉。”

“但很遗憾。”我才不服输,抓住刚才涌起的振奋和一闪而过的灵感不放,“我讨厌没耐心的男人,脑子一热就毫无顾忌地热衷于……交尾。”

我承认我停顿了一秒钟去想合适的形容,最终说出口的也不合适。但看到士道再次怔住,我知道这反而歪打误撞。这次我赢啦。

在大太阳下又站了一会儿,士道皱紧眉毛,对我指指点点,“‘交尾’,这也算是脏话。不准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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