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我没做什么。”戊翁忽然被土地神抓住，慌神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低头看见土地神的小脚，移开眼睛。

土地神是个小脚女人，看见她的小脚，当然是不礼貌的。

“你身上怎么带着这么重的阴气？”土地神疑惑的看着戊翁，左右观察之后发现了什么，瞪眼点头“原来是阴间的呀，失礼。”

小老太太往后退了几步，对着戊翁行礼“多有得罪，您请便就好。”

戊翁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也能让土地神对它有所尊重，它忙不迭的开始对土地神行礼。

小老太太看着它慌忙的动作，眼神移开，露出慈祥的微笑。

“今日邪祟作乱，寒舍略有不堪，希望使者勿怪。”小老太太行礼动作端庄，显然生前是大家闺秀。

“没事，没事。”戊翁手上虽然还拿着布包，但是态度已经从容起来。

那个声音忽然在戊翁脑子里面出现。

土地神老太太发现你的行踪，到时候你解释不清的，最好想办法让老太太不能举报。

她怎么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戊翁觉得不可理喻，况且玻璃珠子已经到手，我并没有必要横生枝节。

胆小鬼。声音微微发怒，只感到一阵微风吹过，撩起老头老太太的衣角。

老太太感觉吹过的风不甚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于是和戊翁打完招呼，又召唤出各种小人，开始清理邪祟留下的东西。

虽然说邪祟这东西到处都是，杀不死，纯恶心人，但是不理的话，也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土地神老太太一直都很积极清理邪祟，保证医院里面的磁场维持稳定，避免出现不必要的灵骚。

看着正在忙碌的老太太，戊翁让邪祟的本体躲进自己的布包，背起它向着孙持英的房间跑去，声音留下的任务需要完成，不然到时候挣不到钱会更加难受。

戊翁进入孙持英的病房，一下就被黑压压的邪祟逼退出去。

怎么一下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戊翁觉得奇怪，邪祟已经从布袋溜出来，从门缝挤进去。

果然还是这里好。邪祟心满意足的将自己和这里的邪祟融合，让自己的意识再次主导，它扭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孙持英，黑色的霉斑成熟跌落。

“怎么这么多？”戊翁还是走了进来，看着满屋子的黑色邪祟问。

“这个人被怨恨得多呗。”邪祟满不在乎的说“因为她很坏。”

戊翁看着不断从周边汲取怨念的邪祟，觉得它说的话其实也没有这么准确，准确来说，邪祟能变得这么大，纯粹是因为邪祟贪婪而已。

“你想要更加强大吗？”戊翁问邪祟。

邪祟蛄蛹着黑色的身体，探头看向小小的陶俑。

“想呀，你有办法吗？”邪祟问。

谁不会想要强大呢？只要变得强大，从前的所思所想，都会有人拱手送来，甚至会有人时时刻刻揣度自己的心思，想尽办法让自己舒服过活。

“我有一计。”戊翁对邪祟小声说。

陶俑与邪祟正在窃窃私语，孙持英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算计和报复班羚。

她根本没有发现邪祟正在缓缓扭头，看向自己。

“我可以找人的。”孙持英低声说着，看着自己的指甲，嘴唇张合，似乎在说服自己，又似乎在自问自答。

邪祟来到孙持英的身边，低头看向这个让自己诞生的人。

房间里面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十五分钟后，土地神结束打扫，将小人收起，她看着干净整洁的环境，感到十分畅快。

一股淡淡的黑气从孙持英的房间飘出，摇摇曳曳落到外面，清洁的环境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黑灰色。

土地神敏锐的察觉到不祥的气息，她扭头盯着黑气，摆开脚步，将拐杖横在自己身前。

黑气依然摇曳着扩散，落在周围的医护病患身上，他们吸入这些黑气，无知无觉的继续行走。

一步，两步，三步。

他们保持动作，停住继续前行的脚步。

四十

啊，真是不幸。

这句话可以来自很多场景，比如医护对医患的家属带来坏消息，亲人对医患告知噩耗，或者一些人做了不好的事情之后对受害人假慈悲。

我真是不幸啊。有人认命

凭什么不幸的是我呢？有人不忿。

这种不幸会不会落在我的身上？有人思考。

不幸的人哟，真的那么不幸吗？有人戏谑。

各色思想组成现实，构成自身。而众生百态，有人展示恶意，有人伸出援手，大多数人保持沉默，避开视线。

恶总比善来的直击人心。

被黑雾笼罩的人，因为邪祟的影响，吐出心中的恶。

土地神感受到刚刚清理走的邪祟开始恶性增殖，它们受到各种滋养，恶意从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断。

医护，病患对视之间，似乎有化不开的火花和怨恨，他们握紧手中的任何东西，如果手里没有握住东西，那就握紧拳头。

理性正在消失，他们不想再沉默，他们要展露自己的恶意。

焦灼的气氛在周围不断堆积，直到其中一个病患挥动插着输液管的拳头，砸在身边的护士身上。

“啊！”护士发出惨叫，周围的人群涌动起来。

护士挥起输液支架，反击回去。

土地神将横在面前的拐杖扭转角度，撑着拐杖，三寸金莲跃起，快速游走在走廊上，拐杖划过的地方组成一个繁复的法阵。

“请雷。”土地神默念，花白的头发被金光映照得透明。

外面的天空暗淡下来，黑雾也融入黑暗中。

雷电轰鸣，随时准备落下。

集体癔症还在继续，他们互相的攻击已经白热化，血腥的味道渐渐浓厚。

土地神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点燃扔到天上。

“速速前来！”土地神叫了一声，拐杖落下最后一笔，繁复的法阵完成。

金色的雷电涌动不停，向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冲过来。

“啊！”雷电穿梭，带起一片惨叫。

他们纷纷倒下，跌落在自己或者他人的血液之中，雷电甚至烧坏了监控，整栋大楼灯光熄灭。

备用电源启动，星星点点的光亮再次出现。

至少是控制住了。土地神环视一周，看见黑雾已经消失，松了口气。她盘腿坐下，抬手指向监控，将所有监控关闭之后，她才开始念诵经文。

功德金光点点闪耀，落在那些互相攻击的人身上，治愈他们的伤口，血液也渐渐消散。

“真是用了我不少功德啊。”土地神眼神慈悲，但是心里还是肉痛自己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功德。

“都是可怜孩子。”土地神叹气，继续念诵经文。

那些原本因为恶念而受伤的人渐渐恢复，只是他们都不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只会茫然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呼。”土地神吸气，收起剩余的功德，撑着拐杖站起来。

刚刚略过她衣角的邪风旋转而来，直接将土地神撞飞，未收好的功德散落，被邪风吞噬。

“妖物！”土地神艰难爬起来，刚刚的法阵实在是消耗她太多精力，而黄符发出的信息还没有收到回复，后援未到。

土地神只能打起精神，对着邪风扔出黄符。

邪风显然是不害怕黄符的，它忽然消弭，跳跃出现，狠狠的撞在土地神的后脑上，将她的白发撞得散开。

土地神面朝下倒在地上，邪风乘机接连甩出法诀，打在土地神身上，直到她昏厥过去。

邪风见状满意的消失。

这一层的人渐渐恢复意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数沉默的离开或开始自己的工作。

其余一些，又开始展示自己的善或者恶。

土地神脸朝下倒在地上，无人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