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调的图片角落是一束黄菊花,紧挨着是宇明舟的黑白照片,前面摆放着小水枪和一封精心包装的信。
落款是——你的挚友和伴侣:戈荣。
动态一发出,短短十分钟内获得了五万的点赞,上万转发。
戈荣坐在一楼厨房的高脚椅上,向程封炫耀数据:“你瞧瞧,这什么水平,你老板我是不是智慧大师,万事发生皆有利于我。”
程封竖起大拇指:“武梦妍女士说的没错,您要是勇闯娱乐圈,说不定还真是一把好手。”
戈荣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把说不定去掉。”
很快,戈荣发动态的消息冲上各大社交媒体头条,他的动态获得了更多的曝光。
立稳人设的戈荣看了眼外面快要黑下来的天色,“机票定了吗?”
程封点头:“按照您的要求,定了航空餐丰盛的航班。”
戈荣点开消息列表,从头划到尾,神情变得耐人寻味:“这两位老家伙,看起来根本不想让我离开啊。”
从他出院到家不过半天,宇氏和戈氏分别有了不同的动作,暗中加强对雪峰集团的经济制裁不说,还想通过某种特殊手段把他也留下来。
戈荣对此见怪不怪:“看来宇家老爷子从我大伯那儿学了一课,知道我的航班消息对他们来说不困难。”
程封拧眉,明白事态的严重性:“那我取消帮您重新订。”
虽然戈荣老板的语气轻描淡写,但跟在戈荣身边多年,见多了戈全华父子是如何下狠手。
现在又有宇家联合,这两个卑鄙小人的胆子要大到天上去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离谱荒谬的烂事儿。
“不用。”戈荣制止他:“原有的航班信息不用动,再帮我订两班新的,最好同一时间不同机场。”
他轻笑一声,眸中浮现讥讽:“想要逮住我,那就动一动他们智慧的脑瓜子,猜猜我究竟会坐那一趟航班吧。”
-
“叮咚——”
“叮咚——”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提示音不短,宇明舟抬头瞟了一眼,是戈荣动态在不停被转发的提示音。
他的社交账号申请得很早,但没怎么用过,最近才重新启用。
宇明舟的关注列表内很干净,除了默认的社交平台账号外,关注的人只有戈荣。
他面前的电脑上是戈荣动态中的图片,不知打开了多久。
画面上的水枪和信封如今都在宇明舟面前的桌子上,可他却迟迟没有打开。
信封上有明显的水渍,王叔发现它时桌面上的花瓶已经被打翻,虽然抢救及时,但信件还是被浸透了大半。
再度拿起信封,宇明舟眸色微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深吸一口气,他撕开了封口。
——这是戈荣写给他的。
从见到这封信时,这句话就一直回荡在宇明舟的脑海中。
信纸入手的触感温热,熟悉的字迹映入视线。
但因信件刚写好没多久就被打湿,许多字迹变得模糊不清,能辨别出的只有其中部分词汇。
【……你不知道我喜欢……我其实很爱很爱……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像是糖果掉入清澈的水杯中,宇明舟觉得什么东西在他心口缓慢地扩散,这感觉让他觉得陌生,胸口又胀又麻。
一个朦胧的念头呼之欲出,宇明舟的心跳渐快。
——这是……表白信?
-
“怪了,刚才还在这儿。”戈荣站在灵堂前,环视四周。
程封:“会不会是佣人刚才路过帮你收起来了?”
戈荣回答得笃定:“不会,我特意吩咐过,没我的吩咐,佣人们不会随意进入。”
程封:“那王叔呢?”
“问了。”戈荣翻出聊天记录在他眼前晃了晃:“王叔说不知道。”
“那真是奇怪了。”程封蹲在灵堂的木案前,俯身仔细观察:“没有痕迹,连指纹都找不到,花瓶里的水……也基本上没了。”
戈荣的眉头渐渐皱起:“这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
程封尝试推理:“门外有那么多保镖,外人不可能有机会闯进来。可屋里的东西却不翼而飞。”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戈荣,指了指宇明舟的黑白相片:“老板,您说……不会是……”
“胡说什么!”戈荣瞪眼:“现代社会,少说那些不着调的。”
他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这可是他家,宇明舟就算回来也不应该作祟吧。”
程封太明白自家的老板胆子有多小,闻言面色更加严肃,添油加醋道:“确实……可是您别说,最近对讲机的信号都不太好,就好像有什么古怪的磁场在附近影响一样。”
他这么一说,戈荣想起住院前每天晚上睡觉听到的微弱电流声,还有那碗不翼而飞的番茄面,最后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究竟在哪儿。
屋里好像比先前冷了。
戈荣下意识往程封那边迈了一步,神情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那个……我记得你好像有个道士朋友,没事儿的话领到家里玩玩呗。出门在外,朋友多是好事,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程封忍住笑意:“我那朋友可不太爱玩,还是算了,我先帮您去订机票。”
眼见他要走,戈荣眼疾手快将人抓住:“诶你等等!谁说是纯玩了?我这是为了正事儿。”
程封幸灾乐祸道:“老板,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笑话!”戈荣反驳得很大声:“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这不是考虑到舆论和我的人设吗,宇明舟离开这么多天,除了头七还没回家看看,万一不认识回家的路怎么办?你朋友要是没空,就找个有经验的来。怎么说宇明舟跟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我怎么忍心看他当孤魂野鬼。”
程封:“……”
老板你这解释得也太多了。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下属,他没有选择戳破老板的谎言,而是贴心地应道:“好的老板,我这就去办。”
戈荣紧跟在程封身后,一路出了灵堂来到一楼,坐在亮堂堂的客厅里,又叫来十名保镖站在身后,这才觉得四肢的寒意稍有驱散。
坐了一会儿,他狐疑地打开手机相册。
怎么会觉得冷?难道宇明舟看到他写的信了?
他也是实话实说,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幸亏他写完信专门拍了一张,本来是准备日后欣赏挤兑宇明舟的战绩,眼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宇明舟你好,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你不知道我多喜欢那把蓝色水枪,你拿走居然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当年找了那么久。而且我很爱很爱喝牛奶,你初二在宿舍打翻了我最后一瓶却没有赔偿,所以我打算收下密室中的粉水晶作为赔偿。要是你还活着,我绝对会狠狠揍你一顿并勒索,念在你已经死了的份儿上就算了,你应该觉得庆幸。你在那边儿该好好打工,等我一百多岁自然死亡后,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戈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怎么看都觉得没毛病,他说的内容没掺一点水分,宇明舟有什么生气的理由?至于专门回来一趟吗?
等等。
他忽地想起不久前蹲在宇明舟初代灵堂里烧□□那事。
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像宇明舟那么养尊处优的人,应该吃不了苦头才对。
其他事儿也就算了,要真是因为假的纸钱,戈荣难得觉得理亏。
“程封呢?”他环顾四周:“定个机票怎么还把人定没了?”
保镖领班中气十足地开口:“回老板的话,程封老板说去买些日用品,让您有事儿发短讯说!”
“这时候买什么日用品……”戈荣纳闷,但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
程封好像说过,他那位朋友比较神秘,有一些私人的习惯,比如联系要去没人的地方。
戈荣编辑短讯。
【回来的时候顺路捎点儿纸钱,大面额,越多越好。】
-
“戈荣真是这么说的?”宇明舟抬眸,眸色渐深。
王叔肯定地点头:“是的少爷,我听得清清楚楚,戈荣先生亲**代程封秘书,要请来有经验的道士,指引您回家的路。”
宇明舟沉默片刻,低垂的眸子中丝闪过细碎的星光。
——戈荣竟然……这么在乎他吗。
王叔都不由有些感慨:“之前我还以为戈荣先生只是做做样子,但现在看来,戈荣先生对少爷您……真是用心啊。”
戈荣先生真的对少爷很好,无论是出于友情还是什么其他的感情,这都是事实。
很可惜,因少爷现在的特殊处境,不能告诉戈荣先生真相。
宇明舟的指尖轻轻抚过信封,心底泛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戈荣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点还是上初中的时候。
当时学校为了激发学生们的斗志,重新分了重点和普通班,有听说戈荣家世的不良学生将他堵在了厕所,恶劣地锁上了门。
那天宇明舟参加完竞赛返回学校,独自走在寂静的教学楼里,突然听到前方拐角处厕所里传来的“当当”声。
像是有人在用重物砸门。
他靠近,轻声询问谁在里面。
但门里却迟迟没有传出声音。宇明舟叫来保安开锁,打开门的瞬间看到满是是血、双眸中满是警惕的戈荣。
有宇明舟作证,这件事惊动了年级主任,在年级大会上狠狠批评了那几名不良学生,并分别给出了处分。
但那以后,不良学生们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他们知道在学校里容易被发现,选择堵在戈荣放学的必经之路上。
那段时间戈荣经常迟到,身上也时不时带着伤。班主任察觉到了异常,可面对关心,戈荣什么都没说。
一个多月后,戈荣身上的伤疤渐渐痊愈了,没有什么新伤出现。
直到某位不良学生家长来告状,包括宇明舟在内的学生和老师们才知道,那帮坏学生现在加起来都打不过戈荣,反而被暴揍。
在某位不良少年的年级检讨中,提到“发现戈荣同学胆小儿而动了歹念”,宇明舟才明白为什么戈荣会被恶意关在昏暗且断了电的男厕所。
因暴露戈荣“难以启齿”的弱点,这位做检讨的同学放学后又被堵在小巷里,被狠狠地揍了一场。
后来两人考进同一所高中,戈荣胆小的习惯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宇明舟还是发现了端倪。
——这人就算翻墙,也会挑内外路灯都非常亮的墙头,即便上面扎满了碎玻璃。
宇明舟闭了闭眼,心底泛上复杂又涨麻的情绪。
——这一次,戈荣为了他,真的付出了很多。
他忍不住打开了日历,按照他原有的计划,他需要继续蛰伏十个月。
这时间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漫长。
王叔琢磨出丝不寻常的气氛,试探开口道:“要不找个机会暗示戈荣先生?您假死的时间太久,这期间也许会发生变故。听说那位演员最近跟戈荣先生走得很近,我觉得您应该……”
“先不要。”宇明舟下意识否定,沉着的眸子中闪过丝思索。
“再等等,观察情况。”
他调查过了,在医院时两人并没有超越普通朋友身份的行为。
他费了一些劲儿才让理智重新占据上风,现在还不是坦白真相的好时候。
“让宇敏密切关注戈荣的动向,有新情况随时通报。”
王叔心中微叹了口气:“好的少爷。”
-
一个小时后,别墅的门铃被摁响。
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不仅有武梦妍,还有带着行李箱,看上去要住下的青年帅气男演员萧会。
男人热情地朝摄像头打招呼,殊不知观看画面的还有住在地底的别墅原主人。
“戈荣先生,我又来啦!”
宇明舟的神色沉了下来。
怎么又是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