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校园小道上，中午阳光无尽，江风吹拂大地，陆仰拨通号码：“张阿姨好，家里有鱼么？”

“我看看啊，没有鱼了。我让人出去买一条吧。”电话那头的女人说道。

陆仰看了眼腕间的表：“不用了，菜市离延中不远，我等下过去买。”

空气中蒸腾层层热浪，陈幸双手扶着栏杆，猛地吸了一大口空气。这里能看到篮球馆的一角，有一部分被高大叶茂的银杏树遮住。

陈幸眯了眯眼睛，看见落地窗里有几道奔跑的年少身影，偌大的篮球场上亮晃晃的，入眼金灿灿的一片。

公交车来了，陈幸走上去，投了一块被握得发烫的硬币，私心地站在前面享受了一会儿空调冷风。

菜市场的人声嘈杂，叫卖声此起彼伏。陈幸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家鱼摊前。

鱼摊旁贴着一截发黄的纸，上面清清楚楚罗列了鱼的价格。摊位上边贴了一条红底横幅，四个明晃晃的大字是整个菜市最显眼的存在——琼姐鱼店。

摊位前的中年女人挥刀宰鱼，动作干净利落。

陈幸把书包放到板凳上，扯了条塑料口袋盖住，手往后一扬取下挂钩上的围裙。在妇女的唠叨声中，陈幸以放慢速度的方式发泄不满，花了四分钟才换上雨鞋。

夏琼微微弯腰，把手里的塑料口袋双手递过去，笑嘻嘻地说：“欢迎下次再来啊。”

转头，她丧起脸，手背擦着额头的汗珠：“累死我了，你怎么那么慢啊？”

陈幸双手伸到背后系了一个蝴蝶结：“嘻嘻，你说的呀，我是蜗牛。”

夏琼懒得说她，暴躁的情绪全被困倦代替了：“交给你了，我睡会儿。”

陈幸走上前交替工作：“这里这么吵，也亏你睡得着。”

夏琼声音都小了些，差点被水箱里的咕噜声盖住，陈幸走过去一点才听清了。

“累了的话在茅坑里也能酣睡的。”女人声音淡淡的，这时候的她没有棱角，像一只猫儿。

陈幸接手开始收拾案板上的鱼鳞，见眼前出现了一双运动鞋，她头也没抬，语气十分热情：“欢迎光临，价钱在旁边。”

面前的人没说话，陈幸放下菜刀，抬头看了他一眼。

有点眼熟。

陈幸又看了他几秒，面前的人也看着她。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又同时移开视线。

陈幸身上挂着印有奇怪图案的围裙，微微弯下腰双手撑着案板，面前的陆仰凭借身高优势垂眸看她。

陆仰看着她，半晌才道：“我认识你。”

“哈哈，你这不是废话吗？”陈幸虽然有点尴尬，但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好笑道，“我是陈幸，是你的后桌，你的同班同学。”

陆仰礼貌地笑了下。

“陆仰同学。”陈幸继续收拾案板，“你来买鱼啊？”

“嗯。”陆仰站得很直。

“想买什么鱼？”陈幸双手叉腰，用脚踢走地面上的水渍。

陆仰垂眸看了下水箱里游动的鱼，问：“请问哪种鱼好吃？”

陈幸指向一旁的水箱，仍旧垂头整理摊位：“鲈鱼，刺少味美。旁边的是鳜鱼，味道也不错。”

见陆仰还没有表态，陈幸放下手上的东西：“这种鱼味道也很好，用来煲汤味道特别鲜。还有这种。看看吧，买哪种？”

等女生说完，陆仰微微一笑：“你说的四种鱼，都要。”

陈幸‘嚯’了声，咧嘴笑道：“老板稍等，我帮你处理一下。”

陆仰嗯了声。

陈幸拿起网，手腕一翻捞了条鲈鱼上来。她单手将鱼按在案板上，用擀面杖狠狠捶了两下，砰砰两声巨响，可怜的鱼儿无力地摆动了两下尾巴，静静地魂归西天了。

陆仰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陈幸站直了些，抄起刀刮鳞片、挖内脏、挖鳃、洗鱼、毫不犹豫地将鱼大卸八块。

“来，你先拿着，马上就好了。”陈幸扯了几张卫生纸包住塑料袋的提手，陆仰哦了声，愣愣地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塑料袋。

“陈同学，你怎么在这里卖鱼？”陆仰盯着她的脸。

“帮我妈卖的。”陈幸毫不掩饰，她有些习惯低头，说话声音总是小小的。

话落，陈幸终于抬头对他笑，费力地用手背蹭贴在脸上的头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仰指了指头顶的横幅：“挺显眼的。”

陈幸哦了声，继续埋头“分尸”：“我妈就喜欢弄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你说谁莫名其妙呢？”身后的女人气冲冲地说道。

陈幸回头：“你啊，这么快就睡醒了？”

夏琼弹了下她的脑门：“臭丫头说我坏话呢。”

陈幸赶紧让位，毫不犹豫地解下围裙，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你来处理鱼，你速度快，别让人家等久了。”

夏琼把她推到身后，陈幸速度极快地将椅子勾过来，围裙翻面铺在椅背上，整个人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倒在椅子上。夏琼瞪她，又转头笑嘻嘻地对陆仰说：“小伙子，你稍等一下。”

陆仰收回目光，轻轻嗯了声。

夏琼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得几乎出重影。陈幸不过打个哈欠的功夫，连二郎腿都没来得及翘，夏琼就处理好一条鱼了。

陈幸换上自己的鞋子，打开一瓶矿泉水洗了下手，一边甩水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还不忘转头提醒：“妈，给我同学打个折。”

夏琼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原来是我们星星的同学啊？还长得那么俊，穿得也好看。平时多照顾照顾我们星星啊！她人很好的，特别善良单纯……”

陈幸急忙关上夏琼的大喇叭开关：“行了行了，别说了。”

夏琼自来熟，话又特别多，还什么都说。不管是陈幸小时候尿床了又或者是换了一颗牙齿，她那小嘴一张一合，能和其他人摆上三天三夜：“小伙子多来我们这里买鱼啊，我们的鱼特别干净，特别好吃。小伙子要不要坐会儿啊？东西放桌上吧，提着怪累的。”

陈幸尴尬得不敢看陆仰，如果她此刻抬头看一下陆仰的话，会发现陆仰不是鄙夷嫌弃的神色，而是淡淡又礼貌地笑着，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好啦，鱼处理好了。”夏琼双手递过去，用力地挥手，“欢迎下次再来哦，小伙子再见！”

“阿姨再见。”陆仰又看向一边低下头的陈幸，男生笑了下，“陈幸。”

“嗯？”陈幸抬头。

“再见。”陆仰的耳朵红红的，很可爱。

“好的，再见。”陈幸挥挥手。

菜市外的谢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陆仰把鱼放进后备箱，回来见人脸臭得不行，说：“不能有点耐心？”

“我等你的次数还少？”谢燃问。

陆仰关上车门，冷哼了声：“挺少的。菜市有点绕，人太多了。”

谢燃回头看了眼：“陆叔叔是大胃王么？”

陆仰闻言微微一笑：“老板推荐的，我都买了。”

谢燃冷笑了声：“是你傻还是老板黑心？”

陆仰椅着靠背，面无表情地说：“闭嘴。又不是花你的钱。”

车停在一栋别墅前，现在的阳光仍旧很明媚，太阳是蜡笔的笔触，天空蓝如钻石。

谢燃帮他提着鱼，陆仰录入指纹，庭院大门缓缓打开。两人走过石子路，路旁种着应季的花，散发淡淡的香。

“爸回来了吗？”陆仰问。

保姆张慧说道：“回来了，现在在卧室里休息，需要喊他吗？”

陆仰点头：“吃饭的时候喊他。”

张慧一脸欣慰：“好的，我们小仰长大了，太懂事了。”

家里的萨摩耶跑过来，叼走谢燃手里还没捂热乎的手柄，迈着小短腿吨吨吨地跑到茶几后，挑衅似的晃着尾巴。谢燃面无表情地看向陆仰。

“平安。”陆仰捏了捏鼻梁。

平安是萨摩耶的名字。

平安没理小主人，头也不回地向外跑。

陆仰起身，缓步走过去，弯腰将平安嘴里的手柄拿出来，随手往后扔：“接着。”

谢燃抬手接住，表情一时有些凝重，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扯了张纸擦拭手柄上的唾液，还十分善意地提醒他：“好好管管你们家平安。”

陆仰重新坐下：“它又不抢我的东西。”

打脸来得措不及防，就在陆仰说完这句话后，平安又返回来将陆仰手边的手机叼走了。

谢燃冷笑一声，他没说话，嘲讽意味拉满。

陆仰再次起身，按住平安的脑袋，将手机从狗嘴里拿出来，随手扔到茶几上。看着这狗吐着舌头的样子，陆仰想了下，弯腰从狗盆里抓了把狗粮塞进狗嘴里。

平安被喂得满嘴狗粮，大嘴一张，狗粮落了一地。

陆仰：“……”

谢燃：“呵。”

平安：“汪！”

保姆：“天！”

陆仰站起身，向一边扫地的保姆说道：“李阿姨，麻烦了。”

名叫李情冉的保姆阿姨摇头：“不麻烦。”

陆仰嗯了声，重新坐下。

平安：“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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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鱼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