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逸帆的举动,海棠看在眼里。
海棠理性地分析,这份保护,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周阿姨这层关系。
如果他们只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贺逸帆未必会如此挺身而出。
说到底,今晚是她运气好。
运气好躲过那个篮球。
运气好有他跟在身边。
否则,独自面对失控的成年人,她会非常狼狈。
“谢谢你。”海棠向贺逸帆道谢。
她目光落在他手臂和额角的淤青,等会儿周阿姨问起来,该如何解释。
贺逸帆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眉头微蹙着看向海棠:“你……没事吧?刚才那个人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中年男人辱骂的词语极其难听,甚至夹杂着不堪入目的污蔑和造谣。
那些话是冲着海棠去的。
贺逸帆无法理解,一个陌生人,怎么能对一个女孩怀有如此大的恶意,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帮捡一个脏兮兮的篮球。
两人沉默着往回走。
“贺逸帆。”
海棠再次开口,语气带着认真:“谢谢你刚才保护我。”
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二次道谢了。
贺逸帆想说“不用谢”,这本来就是他自愿的。
如果说了“不用”,以海棠的性格,不会就此事与他再有交流了。
贺逸帆犹豫了一下,抬起淤青的手,轻轻碰了碰额角的伤处,声音低了些:“这里……有点痛。”
“回去我帮你擦药。”她提出补偿。
“……好。”他低声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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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公寓时,已是晚上十点左右。
客厅留了壁灯,周阿姨已经睡下。
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至少不必立刻面对询问。
贺逸帆对家里的物品摆放显然更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出医药箱,放在客厅茶几上。
海棠在沙发上坐下,帮他处理伤口。
贺逸帆撩起袖子,手臂内侧被中年男人尖锐指甲划出的血痕格外清晰,鲜红且长。
海棠用棉签蘸了消毒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
“嗯呃……”
药水刺激伤口的刺痛感让贺逸帆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对不起。”
海棠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声道歉。
贺逸帆摇了摇头,语气刻意放松,带上了一点玩笑的意味:“没事,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比起你差点被砸到,这算幸运了。”
贺逸帆想用这种方式缓和气氛,驱散她眉宇间那点不易察觉的自责。
海棠没再说什么,更加仔细地帮他清理手臂上的划伤。
手上的伤处理完了。
她拿起专治淤青的药膏,看向他额角那块红肿。
药膏需要揉开才能吸收,贺逸帆手臂内侧有伤,自己抬手揉额角不方便。
海棠动作停顿了下来,直接触碰一个男生的额头,有些逾越,也不够妥当。
细微的迟疑被贺逸帆捕捉到了。
“没关系,”他立刻开口,“不用管它了,过几天自己会消。”
看到贺逸帆毫不在意的态度。
海棠没再多想,将冰凉药膏挤在掌心,然后伸出手,覆上了他额角的淤青。
海棠的动作很轻柔。
温热掌心在他红肿的皮肤上打着圈,缓慢而耐心地帮助药效渗透。
动作太过突然,就像上次毫无预兆地凑近示范英语发音一样。
她的行为总是难以预测,动作又快,往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事情已经发生了。
贺逸帆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僵硬。
海棠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专注的神情近在咫尺。
掌心与额角接触的地方,传来药膏火辣的刺痛感和它本身刺鼻的气味。
静谧亮着一盏暖灯的客厅里。
感官上的刺激都被一种无形、微妙的气氛冲淡掩盖了,空气流动缓慢,轻柔的力度和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擦药的过程在沉默中进行。
海棠一旦开始,无暇分心闲聊。
贺逸帆沉默,因为全部感官都聚焦在额头上轻柔触碰的掌心。
指尖带着微凉,力道却温和。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血液奔涌着冲向耳廓染得通红。
“你耳朵很红。”
海棠完成了最后一次揉按,收回手,语气平淡地指出观察到的事实。
贺逸帆想说“药膏刺激”或者“有点热”之类借口搪塞过去。
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
“海棠……”他垂下眼睫,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选择了坦白:“……我有点紧张。”
话音落下的瞬间,感觉耳朵更烫了。
贺逸帆故作平静的语气是伪装,放在膝盖上的手早已不自觉地攥紧,连手臂上抓伤带来的刺痛都被这汹涌的心绪完全掩盖。
贺逸帆想知道海棠听到真实原因后,会有什么反应。
海棠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海棠一边拧好药膏盖子,用最客观理性的口吻解释:“只是为了擦药,不得已而为之。”
清晰地将刚才的亲昵定为“不得已”再次强调了两人之间应有的距离。
这份刻意的疏远,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贺逸帆心头因触碰而燃起的悸动。
他记起了她之前划下的界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
所有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回心底。
海棠没再看他,走向洗手间清洗手上残留的刺鼻气味药膏。
贺逸帆将茶几上的医药箱收拾整齐。
他站在客厅中央,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低沉些:“今天……就不补习英语了,时间不早了。”
最重要的原因。
海棠再次重申了“保持距离”,加上刚才那场让他心绪难平的肢体接触。
贺逸帆需要时间独自整理心情,暂时没有做好立刻以平常心面对她的准备。
海棠不知道他内心的波澜,只当他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她对此并无异议,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态度点了点头:“好。”
对她而言,是日程上一个微小调整,答应与否都无所谓。
贺逸帆用力抿了抿唇,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死死摁住。
必须控制自己。
不能再往不该想的方向沉溺。
界限已然分明,他不能,也不该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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