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段叙

夜色与月色之间,少年俊美而深邃的面庞,成为第三种绝色。

他穿着纯黑色的羽绒服,只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清贵的气质。干净到与这座边陲小镇格格不入。

舒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周围烟火噼啪声更明显,“……你怎么知道?”

段叙的声音被风送来,冷冽而清晰,“听我姐说的。”他从暗影侧走出,手里拎了个什么东西。

“刚才来,看到附近有个公园,去坐坐吗?”

过年,公园人不多,只有几个小孩在周围雪堆旁放爆竹,嘻嘻哈哈也有几分热闹。

园中央有一个甲壳虫样式的地堡,半弧状扣在地面上,中间掏空,可供人坐下休息。

坐在地堡内的椅子上,厚厚的墙壁阻隔了外面的冷风。也将孩童玩闹的声音隔绝在外,一时间,静极了。

段叙拎着的东西也完全暴露在舒澄视野,那是一个通体纯白的盒子,外面系着夸张的粉色蝴蝶结。不像是他的东西。

不过很快,盒子里的东西就被揭晓。

段叙用修长漂亮的手指解开盒子外面的丝带,粉红色的带子绕在他白皙的指节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盖子被拿下,一个小巧的蛋糕显露出来。

蛋糕上花样不多,上面有两朵很精致的郁金香。花瓣粉白渐变,形象逼真可爱。

立锥之地顿时弥漫着蛋糕的香气。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舒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她看着这个巴掌大精巧的蛋糕,心里滋味复杂,“你怎么会来崇县?”

“来跟朋友泡温泉。”

“泡温泉?”

崇县有天然温泉,几年前地方政府也想利用这点开发旅游业,但周边城市竞争激烈,基础设计建设又超崇县太多,最后没做起来。

可段叙这种家庭,过年期间来一个小小的崇县泡温泉是不是有点太……牵强?

“杜尚兰临时起意,周围的温泉都被订满了,这里最近。”段叙神情自然,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

舒澄疑惑的心稍放下。

他将蛋糕放在腿上,从口袋拿出蜡烛和打火机,“许个愿吗?”

舒澄笑笑,“好。”

咔嚓——橘黄色的火光将狭小的空间点亮。

暖色的光打在段叙轮廓分明的侧脸,将他肌肤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他睫毛眨动,光晕在上面,就像天使吻过的痕迹一样,深邃而温柔。

蛋糕很小,段叙只插了一根粉色的螺旋状蜡烛。

他把蛋糕捧到舒澄面前,让她许愿。

舒澄阖上双眼,双手在胸前交握。

晃荡的烛光在她眼帘前跳动,21岁这年,第一次有人为她捧起蛋糕,点燃生日蜡烛,过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生日。

舒澄不知道许什么愿。

她觉得这个愿望很珍贵,是以前20年加起来的总和。所以要想一个很值得的愿望。

犹豫的时间有点久,舒澄担心蜡烛烧完,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蜡烛的燃烧情况,却不经意看到段叙那双被烛光吻过的俊秀眉眼。

没有浓墨重彩的刻画,偏那万种风情悉染眉梢。

勾人摄魄。

她的心脏跟着烛尖跳跃,不自禁开口,“希望弟弟可以考上宜大。”

说完,她轻轻吹灭蜡烛。

一缕白烟从烛芯缓缓飘起。

女孩声音沉静得犹如月夜,段叙眉尾轻动,“谢谢,那你这个愿望肯定可以实现。”

蛋糕不大,舒澄和段叙一人几口就将它全部消灭。

逼仄之地充盈着蛋糕的香甜,这些味道跨越嗅觉和味蕾,偷偷溜进舒澄的心头,化作一点冬日里难得的甜,慢慢漾开。

吃完蛋糕,二人出了公园地堡。

这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卖爆竹的小贩,他用扁担挑着一筐长长短短红红扁扁的烟花,在公园放烟花的小孩们将他围在中间,大家都是领了压岁钱出来,口袋充裕,每个人都买了一大堆,只一会儿小贩筐子里的烟花就已经见底。

小贩咬着烟见到二人并肩而行,招呼道,“买烟花吗?就剩一盒仙女棒了,便宜点20卖你们,平时我都卖35一盒。”

舒澄正想拒绝。

段叙却已经拿了钱包到他跟前,将仅剩一盒的仙女棒买了去。

他将大部分都给了舒澄,自己留了几根。用打火机点燃,仙女棒兹兹啦啦冒出一片小烟花,不一会儿就烧完了。

二人就在仙女棒一根又一根的燃烧下,并步往舒澄家的方向走。

以前高中放学,总觉得从学校到家这条街很长,背着大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可现在,这条路又很短,只不过几根仙女棒的时间,舒澄就看见了自家小区的楼顶。

小区内路灯昏暗,跟外面的街道形成一个分明的界限。

她站在门口,此时手里最后一根仙女棒也燃烧完毕,变成了一根黑乎乎的细杆。她没扔,将杆握在手心,“今天谢谢你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段叙双手插兜,“嗯。”

“再见。”

“再见。”

告别后,舒澄进了小区大门。

逐渐走远,身后已经没有那片光亮,四周都是小区内光秃秃的树桠,将本就昏暗的路灯切割成更浅淡的模样。

单元门口,站着一个人。

舒澄本以为是邻居,走近后,单元门口的灯亮起,她这才看到站在门旁边的人,是舒子彤。

他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鼻尖都被冻红了。舒子彤动了动被风吹干的嘴唇,“姐,刚才那个男生,姑知道吗?”

舒澄心底里剩下的那点雀跃,就像今晚的仙女棒,在舒子彤问出这句话后消失殆尽,她说:“不知道。”

舒澄跟舒子彤相处不多,他出生还不到两年,自己就被送回家。每次跟舅妈来家里,也都是跟舒不凡在卧室玩游戏,舒澄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对于这位弟弟的性格,舒澄摸不准。

这个节骨眼如果让黄丹知道这件事,就算她和段叙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人才引进户口迁移的事情,十有**肯定也要黄了。

你要告诉黄丹吗?

这句话,舒澄想问。

没等她开口,舒子彤自己吸了鼻涕,催舒澄开门,“快开门吧姐,我没钥匙。好冷。”

舒澄打开单元门。

等着舒子彤继续说些什么。

态度过于明显,舒子彤摸了把寸头,“姐,你放心,我没打算告诉姑。我又不是我妈,大嘴巴。”

“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舒子彤性格不比舒不凡大吵大闹,反而有些许木讷和老实,他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忍不住好奇,“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皎洁的月色。

少年冷隽深邃的眉眼。

跳动的烛火。

绚烂无言的仙女棒。

还有唇齿间残存着奶油的香甜。

这些画面一瞬间袭过舒澄的脑海,她上楼梯的脚步一顿,“不是。”

“只是一个……朋友。”

崇县温泉酒店。

杜尚兰泡了几个小时的温泉,此时人就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虾子一样,浑身通红。

他看了眼时间,打算发消息问问段叙几点回来。

字还没打完,酒店房门咔哒一声响,段叙回来了。

杜尚兰贱笑,“过完生日啦?”

他托腮,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原本杜尚兰还一脸懵逼。他好好在家呆着,段叙过来问他要不要出去玩,本来家里没人,父母都加班,杜尚兰在加快闲出蘑菇,他十五分钟就收拾好行李用最快的速度到段叙家楼下。

谁想到火车直接给二人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崇县。刚下火车,杜尚兰还以为段叙要给自己卖了。

荒,太荒了。放眼过去连片高楼大厦都没有,纯纯一个县城。

直到段叙几个小时前说他要出门一趟。杜尚来才明白过味,什么出来玩,泡温泉,全都是借口,拙劣的借口!敢情是过来给某人过生日啊。

笑容太油腻,段叙随手扯了门旁边的玩偶摆件冲杜尚兰丢过去,“辣眼。”

“好好好。”杜尚兰嘿嘿笑,“我们家老段还暗恋呢,真纯情。要是学校里那些小姑娘知道了不知道要伤心倒多大一片,啧啧啧。”

越说越没谱。

段叙斜他,“你别到学校乱说。”

“放心放心。”杜尚兰在嘴前做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我嘴最严,你还不放心。”

说归说,闹归闹。

杜尚兰心里有谱,什么玩笑能开,什么话不能说。

段叙脱外套,一个黑色的盒子从口袋里滚落出来,被他弯腰捡起,又塞回去。

杜尚兰眼睛溜圆,“礼物你没送出去啊?”

“没有。”

“为啥啊。”杜尚兰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这礼物是他陪段叙到商场一起买的,“舒澄姐不喜欢?不应该啊,那手链我一男的看了都喜欢,说真的下次我过生日你送我一个吧。”

段叙没理杜尚兰这不正经的发言,“我没拿出来。”

手链很好看,是他挑了宜宁几家商场才选出来的。极细的银色链条上坠着碎钻和蓝色宝石,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像是一条流动的银河。这条手链的名字,也叫银河。

可是当他看到舒澄脸上那架特意换回去的黑色眼镜,还有她身上跟平时上学风格迥异的搭配。段叙几次讲手伸进口袋,都犹豫了。

不管什么时候拿出来,时机都不好。

这条手链,在崇县,也许会成为她的负担。

所以最后他没有送出去。

杜尚兰知道分寸,没深问,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突然说,“舒澄姐身边,是不是有个叫苏蓝的人?”

“?”

“没啥,就问问。”杜尚兰拍拍肚皮,“我觉得奇怪啊,那苏蓝摆明了喜欢舒澄姐,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告白,你说他咋想的?”

段叙冷笑,“他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在找死。”他拎起松软的枕头,一步步向杜尚兰走过去。

杜尚兰嗷嗷大叫。

红虾子从床上蹦起,发了疯的翻滚。

积雪消融,春鸟归。

宜大的街头又一年生机盎然。

开学没多久,韩育就跟舒澄说了一个好消息,人才引进已经出了正式批文,过几天就会在学校里发通知,到时候有意向的外地同学都可以把户口迁到宜宁。

这个好消息舒澄等了很久很久,她高兴坏了。

韩育问她要怎么才能说服黄丹同意户口迁移。

这个问题舒澄没思考多久,就有了解决方案。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并且十有**黄丹无法拒绝。

只是,还缺一点东西。

她找到段斐寻求帮助。

段斐是目前唯一一位可以帮到她的人。

“十五万?”段斐瞪大双眼,“澄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怎么会一下子要这么多钱?”

舒澄将来龙去脉跟段斐说了一遍,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段斐一五一十说了,“……我知道这笔金额不小,可能我短期内确实还不上,但我可以给你签借条,利息随便你定。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段斐陷入沉思。

她不可能拒绝舒澄,舒澄那个妈,是她这么多年见过最离谱的人,现在舒澄有了能逃离那个家庭的机会,她说什么也不会不支持。

十五万对于她来说,数目不大,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这个月卡里就剩了三万多,这周末回家我跟我家长说一下,你放心去做,钱的事情我来解决。”

没想到段斐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舒澄心里又暖又酸,眼眶滚烫,“谢谢你,我一会儿……不,我现在就去写借条,利息你随便定,你放心这笔钱我一定尽快还你,我现在账户里有一万多,我算一下生活费和下学期的学费住宿费,剩下的……”

“好啦。”段斐打断,“利息就算了,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借条也不急,我段斐把你当朋友,自然是相信你的,一切等我周末回家以后再说。”

舒澄很感动,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我一定尽快还你。”

“好啦,我知道。”段叙摆手,满不在意。

舒澄不知,段斐心里正打了别的主意。

十五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段斐直接跟家里要也没关系,但她还是跟吴姿将大概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吴姿对两个孩子教育的很好,她自己本身也十分开明,听了段斐说舒澄那位母亲的所作所为,也气得不行,“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妈!她自己不也是女的吗?什么年代了居然还重男轻女。”

“是啊是啊,你都不知道,澄子大一的时候多可怜,夏天就三四条短袖来回换着穿,牛仔裤的裤脚都磨出毛边了还舍不得扔,现在还在衣柜里放着呢。”段斐煽风点火。

吴姿更生气了,她对段斐和段叙向来富养,孩子们要什么就给什么,段叙一个游戏设备几十万她也眼睛不眨就掏钱,自然不能理解黄丹的做法,对舒澄想要把户口迁出去的行为也是一百个赞成,“十五万够不够?既然帮人家就帮到底。”

“够了够了。”段斐忙给吴姿敲肩膀,“还是妈妈你好,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温柔美丽善良大方的母亲呢?段方白同志真是好福气哦。”

吴姿笑,“就你嘴甜。”

“那是。”段斐趴在吴姿肩膀撒娇,“我比段叙强不少吧?”

段叙刚好握着手机路过沙发,听到这话,他冷嗤,“屁。”

“妈你看他!”段叙指着段叙不屑一顾的表情告状。

吴姿正被段斐哄得开心,再加上段叙平时在家也的确没什么地位可言,她向着段斐说话,“你就不能让让你姐?男子汉大丈夫,过了年你都十九了,下半年就考大学,怎么一点男子汉的样子都没有,还每天跟你姐吵架。”

段叙:“……”这个家呆不下去一天。

说完,吴姿对着自家儿子叹气,“长得好看,性格不好,有什么用?以后看哪个小姑娘能看上你,脾气这么臭。”

段叙:“……别人身攻击。”

吴姿:“实话。”

段叙:“……”

待段叙走远,段斐眼珠一转,搂着吴姿道,“妈,其实你帮了澄子,也算帮咱们家拉拉好感度了。”

段斐这句话没头没尾,吴姿没听明白。

想深问,一通急救电话将她假期提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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