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齐鹤无数次赠送第一名礼物时的漫不经心，亦或者老师的偏心，同学们议论时他的陪衬，还是因为常年久居第二的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活在齐鹤的阴影下，明明自己也很努力，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见，

可恶可恶可恶

方云生死死握紧墨色钢笔，指尖攥得泛白，意大利产地，价格昂贵，笔帽上刻着赠送给第一名的字眼，泛着金边的黑体字，无一不是在嘲讽自己身为失败者的悲哀，

方云生唯一一次竞赛荣获第一，结果发现不过是齐鹤的放水，自己才能获得胜利，得了第一名的他却无时无刻感受到被羞辱，

齐鹤是什么意思，在嘲讽自己吗，维护他可怜的自尊心吗，

万年老二的头衔是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不用被父亲体罚，可那又怎样，

不用他可怜自己，

明明还以为朋友，没想到齐鹤是这样看他的，自己在他面前不过是一只可怜又可悲的虫子，

如果齐鹤消失就好，没有他，自己就能得第一，第一名的朋友，第一名的老师，第一名的家庭，

对，他消失就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方云生回过神，鲜红的‘去死’两字布满整个笔记，

电脑屏幕，一大串乱码的神秘网站，底下不停弹出黑色窗口，显示顾客已下单，许愿玩偶

桌子上摆放一长相诡异的精致玩偶，无数银针缝合后的线头，黑色的眼珠占据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时常有种它在盯着自己的错觉，玩偶左手边一张赤红色纸张，像是被鲜血浸染后的颜色，

契约书，

你将获得一切，献祭祭品，愿望将会满足你的一切，

契约物：愿望玩偶

契约人：方云生

方云生不假思索，笔尖戳破指尖皮肤，大滴大滴血珠顺着手指滑落，滴落在契约书上，下一刻，仿佛被吸收般，吞噬不见

面对这一诡异的画面，方云生没有惊慌反而表情越加疯狂，

是真的，他的愿望真的能实现，齐鹤要消失了。

他兴奋的整晚睡不着，

次日清晨，学校内，

身体下意识的畏缩，青黑的眼圈，阴郁的气质在朝气蓬勃的学生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当方云生在跨入大门的那一刻，一切的变了，

他不由站直身子，嘴角刚勾起弧度，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清朗声，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你们好，等会儿，我先跟我朋友打招呼”

下一秒，方云生被勾住肩膀，

“早上好，云生”

四肢瞬间变得僵硬，瞳孔发大，他不是，不是应该消失吗

方云生抬头望去，十八岁的少年正值青春岁月，他的脖颈修长，校服下的宽肩薄腰展露无遗，俊秀的五官，阳光的笑容，一下子夺人眼球，周围女生似乎笑得更大声了，果然是他最讨厌的一张脸，

齐鹤歪头：“怎么了，今天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方云生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怎么会”

“你不是应该”消失吗

“应该什么”

“忘记我的生日快到了，礼物呢”

齐鹤悄悄靠近方云生的耳朵，小声道：“放学等我，有惊喜”呼吸间都是云生的味道，凑近些，能感受身旁的皮肤传来的热量，他感觉自己浑身烫的惊人，耳朵瞬间变得通红

齐鹤立刻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

对齐鹤的动作没有察觉，方云生适时的点头，不好奇，去年是齐鹤精心准备一次厨艺展示，那趟食物吃完，方云生住了三天的医院，前年是限量发行的漫画本，前前年是曼德斯的篮球签名，

自顾自的送些昂贵礼物，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吗，不过是豪门少爷游戏人间留下的施舍，

准备的这么精心，是想同学们看到，自己是有多么廉价，好凸显他的善良品质，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听到，齐鹤与他表哥齐文礼之间的真实谈话，说不定自己还真会蒙在鼓里，

他俩间的谈话大多数都是齐鹤在说，方云生偶尔附和，两人一路来到教室里，

门口站着的先锋关舟舟，翘首以盼

“齐哥，你可算来了，借我抄抄作业，”圆润的脸上布满焦急神色，拉着齐鹤到他的位置上，

“我先走了”来不及拒绝，话还没说完，齐鹤便被强硬地拉走，

被紧紧抓住的手，松开

方云生松了口气，回到座位上，他的位置位于窗口的第二排，齐鹤的位子在他的前面，原本他两是同桌来着，这学期老师重新改了教室的排列，现在是单排，座位顺序是按照成绩排名的先后来选的，原本应该是第一名先选，但齐鹤跟他交换了排名，美名其曰是想再多想一会儿，

没想到自己选了靠窗的位置，他就选在自己前面的位置，是想时时刻刻压自己一头，用心之险恶，

齐鹤把作业一股脑的全给了关舟舟，回到位置上，

面对着方云生紧锁着眉头，

齐鹤担忧：“上周的末竞赛成绩名单已经发放了，你是第一名，难道，叔叔还”话没说完，他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会影响到方云生的心情，

是啊，托他的福自己没有挨打，对呀，自己应该开心才是，为什么不开心，因为该消失的人还没消失，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

听着方云生贬低自己，齐鹤眼里满是心疼，要不是他发现云生因为成绩被方父家暴，早该这么做了，当第一名不过是为了让云生注意自己，手指不经意划过方云生的衣袖，还好，手臂上没有新鲜的鞭条，

果然自己的举动是正确的，

两人的脑电波始终不在一条线上，

上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老师讲解着课题，

方云生盯着齐鹤的背影，眼睛快要盯冒烟了，

难道真的失败了，不可能，

方云生悄悄拿出手机，回忆起之前的网址，输入

查无此站，错误，错误，

查无此站，错误，错误，

什么鬼？*的，骗子网站，方云生心里直骂娘，

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课，

刚打铃声，齐鹤的位置就围绕了很多同学，他总是这么受欢迎，方云生趁着没人发现，悄悄从后门离开，

方云生来到他的秘密基地，教学楼后的树林，废弃的器材库房，因为有闹鬼的传说，一般很少有人经过这里。

没想到刚坐下不久，齐鹤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是永远都躲不掉，连唯一的空间都要被占据，

方云生强忍着怒气，时刻着牢记父亲对他的警告，作为齐家的司机，一边让自己的儿子遵守规则讨好齐鹤，一边又想把他们踩在脚下俯首称臣，骨子里却又时刻嫉妒着那一家人，说来说去，他的父亲跟自己是一类人，不择手段，维持着可怜的自尊心，殊不知自己不过是人家的饭后笑谈，

他一定不会变成父亲的下场，

方云生面色平静，“接着”

他抛了个东西，

齐鹤一把抓住，一支崭新的钢笔，价格不菲，

“是这次竞赛的奖品，送给我”齐鹤一眼看出，眼底带着笑意，

方云生不走心地称赞道：“很适合你，你知道的，我不适合用钢笔”

齐鹤手指把玩着笔杆，对于钢笔他有些爱不释手，

面对画面，十分刺眼，方云生不太爱笑，此刻露出的微笑，是发自内心地嘲讽自己，

齐鹤注意到，还以为方云生心情变得很好，

远远瞧着，两位少年一站一坐，穿着黑白色配套的制服在泛黄的秋色中，显得很是美好。

黄昏将至，昏暗的路灯在此刻亮起，道路两旁都被银杏树叶铺满，一地的金黄色，

以前会有司机来专门接送齐鹤，只不过在齐鹤知晓司机是自己的父亲后，他就很久没有遇见过，好像是齐鹤拒绝了接送的专车，转而每天跟着方云生上学，

对此，方云生觉得齐鹤只不过是换一种羞辱的方式罢了，

公交车站台边，

今天似乎比以往的人要多些，小小的站台挤满了乘客，人群涌动，这一刻，齐鹤找到机会紧紧牵着方云生的手，

444号公交车到站了，

一上公交车，两人便被人群挤到公交车后厢的角落里，齐鹤努力支撑出一狭小的空间，方云生坐在车台阶上蜷缩成一小团，

轰隆

车子好像发生了响动，人群一阵躁动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方云生刚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整个人漂浮在车厢中，唯一的支撑点便是齐鹤牢牢抓住方云生的手掌，十指紧扣，

“抓紧我，云生”

他只看见齐鹤有生以来最为惊慌的脸，苍白没有血色

公交车撞上桥上的围栏，翻滚几圈，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半个车厢挂在桥栏边，车窗碎裂，车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猩红的血液沾满了方云生的双眼，手心传来的温度，

剧烈的疼痛，一阵刺耳的耳鸣声，

方云生带着哭腔大喊道：“齐鹤，齐鹤，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好痛”

似乎是刚刚发生车祸时，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眼瞳，方云生试图睁开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

齐鹤小心的用还算干净的袖子试图擦干他的眼睛，安慰：“我在，眼睛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