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你为什么会养蝌蚪呢？”你戳戳鱼缸，那两只长了腿的家伙呆头呆脑地跑开了。

“……不是我要养的。”她单手托腮，手上并没有用多少力。

你转转眼睛，表情毫无破绽：“那是谁？”

“……记不清……”姚延按了按眉心，“我忘记了..….”

你不在意似地欣赏起了她家的布局。这是一间小出租屋，面积不大，该有的家什倒是都有。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她貌似有一点强迫症在，所有东西都按某种顺序摆放得整整齐齐。

“忘记了……那——”

“那你会忘记我吗？”你像是随口一问。

“...…”她却沉默了。

“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你笑着说是。她便又不说话了。

半晌，她走向卧室，拿了只油性笔出来。“把名字，写我手上吧。这样我就不会忘了。”

“君の姓名。”你歪头。

“那是什么？”姚延一边问，一边把右手递到你面前。

“……没什么。”你微笑，一笔一画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好啦！”

“我不会忘的，只要一看这个就能想起来。”她收回手，虚握了两下。

你想笑，可喉咙深处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瘙痒，你弯下腰，轻咳几声，腥甜上涌。

“怎么了。”姚延想来扶你。

你赶紧摆手，脸上有一点羞恼的红色：“口水呛到了。”

好吧，这种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了，会失忆大概也有好处。等到一定要分别的时候就不会有两人份的痛苦了。

那就忘记好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你本就不该去打扰她的，获将一个将死之人的友谊，比起幸远还是不幸来得更多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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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快要死了吧。

周四的夜晚，你和姚延说好要一起去喂猫。你很快就累了，拉着她坐在路边的大椅上休息。

“真是的，你生病了啊..….”她摸摸你的额，小声抱怨，“这么烫！”

“不知道诊所关没关门。”她想搀你起来。

“坐一会儿，小延坐一会儿。”你不肯走。

她无奈，只好坐下，你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码深灰色的卫衣，领口敞开，你的头发难免要贴在光洁的皮肤上。发丝和她锁骨上由一连串晦涩字符构成的蛇纹交织在一起，是只要看了就会觉得亲密的景象。

夜晚总归是宁静的。

你一只眼朝着月亮，月亮和你弯成月牙似的眼。

“我要是死了，你就吃了我吧.…..”

“烧糊涂了？”她一只手放在你的额上，你感受到了一点有关夜色的凉。“你只是发烧啊。”她轻声说，“我去给你买药，很快的，你等我。”

你们沉默了太久，远离城市纷扰的天空星子清晰可见，于是夜晚墨浓如水。太晚了，晚到今天的她不会回来，明天的她不会记得。

这样就好。

你早就收拾好了一切，学退了，遗嘱就当是一份莫名其妙的惊喜。你匆匆擦去曾经存在的痕迹，让你的死变得和小石子一样微不足道，掷进河中，除了涟漪，再不会有别的什么泛起。

这样就好。

只是，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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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在这样一个有天使的夜晚，

或许我应该对着

你镜子似凉薄的眼。

我应该对着镜子，

鄙视我，

一次又一次，

肤浅可悲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