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然后你说要把这个地方分我一半。”你偏过头，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好可惜，今天没有当初那样看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晚霞呢..….而且那天放的是The Beatles而不是Skillet*”

“.....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姚延抿唇，挫败地低下头。

“......没关系啦！”你勉强扬起声线，面皮扯出的笑容却掩不住难堪，你深吸一口气，突然沉默下来。

她的沮丧非常具象。你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你们早就做过的事。可那些好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和她毫无关系。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看向你的眼神里总是暗含愧怍。

不要把这种事情怪到自己身上啊笨蛋……

“对了小延。”过了很久，你才重新轻快地唤她，拙劣地转移话题，“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

“你吃的那些……嗯，我是说，尸体，要是有毒，比如说生病之类的，你吃了也没关系吗？”

“是啊..….其实我还挺喜欢带毒的，比一般的顶饱。”她想了想，“有一次我实在饿得不行就挖了一个麻风病人的坟……”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先是瞥了你一眼，发现你看上去没什么抵触才继续往下说，“我住墓地附近，方便。他死了才三个月不到，尸体还算新鲜，够我吃一个多月。”

“这样啊...…”你说，眼睛飘到稍远的天边，“我们明天再来一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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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去成。

铝灰色的天被隐隐有喷薄之意的天光分割成几块，雨也许是从线形的光亮中倾泻下来的，密密匝匝，不知疲倦。

你和她蹲在桥下，水还没漫上来，桥边开了几枝淡色的花。

你说你喜欢听雨，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故意打开窗，喜欢看那有一点儿亮的蒙阴的天，所以雨飘进来也不在乎。

姚延把两只手泡在溪水里，这样做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想做，所以就做了。听到你的话，她哼笑两声，说她也同意。

“小延，和我说些什么吧。”你请求道。

“……”她迟疑，收回手起身，不安在滞碍的空气中涌动。她沉默着，水珠悬在指尖，又因不堪重负洇湿地面。

“我，之前有说过自己怎么死的吗?”她只能想到这个话题。

“嗯，你说是烧的。”

“要看吗？”

“什么？”

“......左边。”她虚掩了一下自己的左脸，不自觉地垂眸，“我应该，没给你看过吧？”她明明对你还是很客气，却还要跟你分享最不想展示的秘密。没藏好的内疚和负罪感像一首天堑，你们看似仍然形影不离，但始终隔着一层古怪的生分。

你咽下想哭的**，笑着说要。这样的举动似乎有点残忍，但并不是报复。

她又沉默，然后轻轻拨开壳一样的头发，把受伤的内里剖出来。

左眼的虹膜比右边淡一些，少了一丝鲜活，多了一分僵硬，眼眶周边有大面积烧伤的痕迹。她站在那里，镜子似的眼睛照出你身后的雨。

“蝴蝶。”你说。

“啊？”

你蹲着，仰头看她。你伸出一只手遥遥挡住她完好的右脸：“好漂亮，像蝴蝶翅膀。”连义眼的位置也恰好在该长出艳丽羽斑的地方。

“......很难看啊明明。”她放下头发，转过身的动作有些狼狈。

很安静。

雨还在下，而你们好像都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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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向远方，

远方便出现在你的眼里。

你要走的路很长，

眼睛会比你先到达那里。

即使天在哭泣，

眼睛在下雨，

脚下泥泞。

心也会顺着潮湿的路

替你走完所有距离。

* 平底锅乐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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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左边和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