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从地铁出口汹涌,临近过年时间,成群结队涌入新开的商场,商场里播放着开心庆祝的歌曲,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期待的笑容。
一辆墨绿色的丰田汉兰达缓缓驶入商场停车场。
车辆停稳,车内三个人身影轻晃,每个人面色凝重眼神精锐和警惕的环顾四周。
司机位置的年轻男子抬起一只手卸下墨镜,环顾四周之后拿起手机挑眉傲娇对着后视镜里的同伴道:“我们现在已经抵达火锅店,没有见到其他可疑人物,目标人物也还没有出现,我们先冲上去埋伏?”
后排年轻女子身体前倾将墨镜向上一扶充当发箍,扶在座位上的手指指节泛白,举起手机检查微信消息之后冲其他人晃晃手机:“线人已经催促,我们时间不多。”
后排男子敞着腿懒洋洋靠在座位,抬眼看看前面,又看看旁边,深吸一口气无奈抿嘴——
陡然坐起身举起手机咧嘴开心大笑:“盛队,我们已经到火锅店,排号快到,咱的庆功宴就差你了。”
电话另一端。
“你们先吃,我还有两个路口就到——”
汽车后视镜里倒映出一双干净清亮的双眸,半张脸藏在黑色冲锋衣的领口里。随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用力,下一秒车辆已经成功切线,朝另外的方向驶去。
盛鸿将手机随意一甩,和个人三等功的证书并排躺在了副驾驶座位里。
晦暗的天幕,忽然飘落一滴绒花,轻轻柔柔落在挡风玻璃。
“下雪了?”盛鸿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
却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摇摇晃晃站在商场十二楼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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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过来——”
穿着羽绒服扎着马尾的高中女生举着手机站在酒店最高层的边缘,望着围上来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一脸执拗和抗拒。
“丫头有话好好说,大过年的,有啥想不开呢。”上了年龄的安保大叔朝旁边同事使了个眼色,温柔招手劝解:“你来,叔给你说个话,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你们别烦我——”女生情绪激动,用力挥舞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的羽绒服里面大朵大朵白色的绒花飘出,露出里面蓝色的校服。
越来越多的绒花随着女生的动作在风中飞舞,随着高处凌厉的寒风一吹,瞬间被吹散了精神,四下逃散,逐渐吸引了楼下路人的关注。
“——啧。”
正当所有工作人员队执拗的女生无可奈何时,盛鸿大大咧咧提着一袋肯德基走了过来。
像是没有发现严重性似的,盛鸿停下脚步拨开凑热闹的人群:“咋了咋了,这么冷的天不去逛街都围在这里冻冰棍呢。”
突然发现风中凌乱的女生,盛鸿有些惊讶大步朝对方走了几步靠近了些:“妹子咋啦,受啥委屈了?”
一米八六的帅哥关心自己,而自己的家人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女生既内疚又委屈,撇撇嘴直接哭了起来。
“怎么了?”盛鸿晃着手里的肯德基,尝试着继续向前走了两步,此时已经离女生差不多三步路的距离:“欠钱了?失恋了?还是——追的明星塌方了?”
“——你不要过来!”看到盛鸿距离大概三步距离时,女孩停止了哭泣,警惕呼喊喊道:“我不想去学校——”
“嗨,这事能解决。”盛鸿宠溺的叹息一声,甚至摇头苦笑:“我也不想上班,你学校号码是多少我帮你请假,我就说我是你叔。”
看到女生情绪不再激动,盛鸿随即拿起手机装作解锁实际上给同事发微信报警,一边将手里的肯德基递给对方:“哭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吧,我这找找你们学校电话,你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我在自杀呢,叔叔,不方便。”女生并没有因为盛鸿的话放弃自杀。
“这又不冲突。”盛鸿晃晃手里的肯德基袋子:“我只是让你帮我减轻负担,又不是在干涉你的选择权——”
女生原本握着天台的一只手有了松动的倾向。
察觉到事态有所缓和,盛鸿又加了一句话:“其实大家都明白你的难处,毕竟上班不喜欢的可以随意离职,上学却不可以。”
“而且我们都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对这个世界有些心灰无能为力也是能理解的,也是因为如此,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就是希望你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证明——听说今年要上映很多好看的电影,有很多作者会写出氛围感十足的小说,还有你知道吗很多地方的很多景区都不收门票,只要你愿意,你还有无限的可能。”
“谢谢你哥哥。”女生松开一只手,朝盛鸿伸出手。
“——%¥!”
一声国骂,女孩的父亲冲了上来。
北方室外温度是零下十度,男人只穿着掉了半只底的拖鞋,灰色的秋衣秋裤外只罩着一件夹棉外套,脑袋冒着热气,气喘吁吁指着女孩:“你倒是算个什么东西让这么多人因为你在外面受冻。学生不像学生,女娃不像女娃,你跳,你跳下去就是网红。”
听到父亲的指责,刚刚还动摇的女生情绪也激动起来,在风中怒喊:“你天天嫌我花了你钱,我现在就不花了,我也不上学了,我跳下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做父母的!”
“你——”听到女生的回答,父亲真的是又气又恼又心痛,能反驳的话太多了,却为了顾及女生的心情,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赶紧跟我回家,今天不想去学校就不去了。”
“不行,你要答应我,我以后都不要去学校了!”女生甩甩自己的马尾,举着手机环顾一圈,向众人示意:“对着直播说!”
“少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大概是看出女生想用这种方式猎奇,拍出独特的素材,父亲怒吼想要冲上前:“一天不学习光想着拍视频,你能拍个辣子咱家祖宗八代就没有那个命!不好好学习,你将来还不如我——”
父亲当众的诘问令女生当众无法下台,也无法理解父亲爱之深责之重的深忧,只觉父亲还没有盛鸿这个陌生人理解自己——
她涨红了脸。
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是夹枪带刺不情不愿顺着呼吸道一路进入胸口,整个胸腔随着胸口的起伏而感受到疼痛。
整个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这不应该是自己以为的生活。
盛鸿看到女生在极度愤怒之后眼神里的失望,就像是一个躺在案板上无助喘息等待死亡的草鱼,心里无数个声音呼喊着NO,然而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控制似的,明明刚刚双方聊的还挺好,此时女生抬眼瞥了自己一眼,口中呢喃一句对不起,还不等盛鸿回答,整个人已经义无反顾的从天台跳了下去!
踌躇半天,思虑半天。
然而跳下去只要膝盖弯曲身体前倾,连半秒都用不了。
“——不!”
等到盛鸿意识过来,自己已经吊在半空,一只手紧紧攥着女生的手腕。
12层高楼,令盛鸿望着楼下跑来跑去的同事,眼睛里泛着突突,掌心开始沁出汗水。
“叔叔,你让我下去吧,我不想害了你。”女生另一只手依然握紧手机不放。
盛鸿低头观察楼下状况,抬头看到女生委屈到已经无法控制泪失禁的状态,双臂随着两人体重不断拉扯的疼痛——
“好孩子,刚才还叫我哥哥,这个时候关系不好又叫我叔叔了。”盛鸿回头望着十二楼上不断呼喊着要帮忙的各种人,女生的父亲已经双腿瘫软,仅剩的逻辑左右环顾呼喊救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瑾。”
“我叫盛鸿,我是市局刑侦一队队长,你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回家过年。”
“?”
不等女生说话,盛鸿松开了握住十二楼栏杆的手。
急速下坠。
身体划破空气和空间,毫无遮挡的坠落。
直到撞击在同事早已安排好的救生气垫上。
盛鸿整个人被气垫撞击,气管和食道发生痉挛,本能的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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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喧嚣不绝。
呼喊声喝彩声鼓掌声脚步声,声声入耳。
还有小瑾的哭泣声。
“别哭了,哭不起一点作用。”
好绝情的话。
好清冷理智的声音,有种有人偷吃他家馍似的不高兴特效。
盛鸿好奇的睁开看了双眼。
下意识却被对方美貌袭击,心脏漏了一拍。
蒋宁一身蓝色急救人员制服装,大半张脸被白色的口罩遮挡,只露出一双清冷凤眼,半跪在盛鸿身边。
盛鸿望着对方眸光入镜,镜波粼粼,而自己此时正躺在其中移不开眼,下意识想要转过脸不敢看。
“不要动。”眼看高空坠落的病患准备移动颈椎,蒋宁翻身跪在盛鸿身上,双腿夹住盛鸿的手腕,躬下身双手微微用力捧住盛鸿脸颊,迫使对方面对他,举起右手食指轻轻移动,示意盛鸿跟着眼神移动确认对方没有脑震荡:“看这里。”
盛鸿躺在地上,浑身都是大战之后的虚脱,根本无力抵抗,只看到一个浑身散发着生命力的年轻医生认真的为了自己的生命在积极工作,身侧感受到对方温暖有力的体温和力量。
炙热修长的手指遮挡了盛鸿半张脸,往常都是盛鸿救人,难得这次像个孩子似的被对方用身体温柔禁锢,任由对方捧着自己的脸,乖巧的随着蒋宁的手指转移眼神。
核查没有问题之后,蒋宁这才从对方身上下去,随即又毫不客气的拉开盛鸿的外套,举起听诊器——
忽然想起什么,将听诊器在掌心捂了几秒,这才沿着盛鸿卫衣的下摆塞了进去。
随着卫衣被撩起,一阵凉风带来一片颤栗,陌生的手指掠过盛鸿腹肌,翻身跃岭似的,摸索着抵达了心脏。
不过几秒。
炙热的皮肤感受到冰冷的触感,一路上电光火石触发海底火山的燥热,盛鸿下意识喉结滚动。
检查完胸腔。
蒋宁将听诊器向下,听着肺部面无表情发布指令:“呼——吸——”
直到所有检查昨晚之后,蒋宁像是考完试似的轻松了些:“你的心跳有点快,有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
盛鸿起身穿好衣服,蒋宁已经将担架和救护设备送上救护车,关门准备离开——
盛鸿忽然想起什么:“哎——帅哥医生,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想吐。”
“想吐?”蒋宁有些疑惑,自己刚刚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就算有些自己没有发现的病症——
想到这里,蒋宁停下脚步认真回答:“那你和我们回医院照个脑部CT看看。”
“倒没有那个必要。”盛鸿有些不好意思的凑在对方身边,胳膊背在身后撞撞蒋宁的胳膊:“我想着是不是需要休息几天再看看?”
“——你要骗病假?”蒋宁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直白:“我没有那个权限,要不你还是和我们回医院,顺便缴纳一下叫救护车的费用。”
“哎呀医生,咱们都是自己人。”盛鸿抬手指指对方和自己,腆着脸挤出一副低姿态的微笑:“都是为人民服务工种,这过两天就是下雪天,我想去滑雪,万一以后工作能用的上呢。”
蒋宁最后一丝对待病人的耐心被消磨殆尽,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自行体会,转身上车离开。
只剩下盛鸿一个人双手叉腰气呼呼站在后视镜里,身影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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