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自己喝吧。”戚戚把瓶盖拧上，恶狠狠地掼到他肚子上。

后者下意识地接过，但是很显然手里已经没劲了，还很满的饮料瓶根本接不住。

“……”

“我是自找的吧，哪来你这么难搞的人。之前看电影的时候你不是挺和气的吗！”戚戚在这大太阳口子下和这李天王生拉硬拽了大半天，人都不耐烦起来，索性把不满都表达了个够。

“你还记得看电影的是我？”李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不过操场上人太多太吵了，戚戚没有听清。

“你是想回班还是去哪里？”戚戚觉得这人虚弱的样子估计也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好心地问他。

李靖不知道是突然开窍还是不想拗着劲，妥协道：“我想吹会风，学校有什么能吹风的地方么？”

露天的地方就能吹风，但是李天王的意思明显是找个舒适的小地方不被打扰地吹吹。

少爷范儿。

戚戚揪着他上了一栋独立的实验楼，找到走廊尽头挂了把锁的铁门，门栓有些锈，推开的时候动静很大。

好在这栋楼没什么人，巨大的回音从走廊这头由缓及慢，门外有些刺眼的光被拉开了缝，光流无声地朝两人甩过来。

李靖就在这光里慌忙又渴望地睁开了眼，下一秒却被粗鲁地拽起——

“你就在这吹吧，一般也没什么人上来。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回去的路吧？”戚戚估计他也不想有人陪着，自己自发地识趣地退场。

“嗯。”

戚戚给他丢了包纸巾：“你一会好了去洗手间洗洗脸擦擦汗吧，就在这走廊左边。”

这一脸退了潮的苍白模样，戚戚看了都觉得活着真好，运动真难。

等她退到楼下，下意识地往头顶看一眼，那人居然站在天台边缘处，风把他的T恤吹得四处乱飞，平时看着就如同扶风弱柳般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

“不会吧？”戚戚呆在原地，觉得两条腿都紧张得发颤，她几乎是发挥了所有的运动细胞，跌跌撞撞地一路跑上楼梯，一气呵成地推门而入。

“李靖！”她觉得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喊这个人的名字，脱口而出时自己都觉得喊得不像是他的名字，而是什么镇定的咒语。

戚戚见他白色的T恤还挂在天台边缘，才沉沉地松了劲，她三两下就跑过去，爪子直接拍上那人的后背，一把把他从栏杆上掀了下来：“我就不该带你来这里。”

“你站这么高干什么？吓死我了。”戚戚把任凭她动作的那人推开到距离栏杆较远的地方，怒气冲冲地朝他吼道。

李靖顺势倒坐在水泥地上，两手后撑着上半身，挤出了一个可以说是讥讽的微笑：“我没干什么，就只是想吹风。”

“你这样子是吹风？老师要是看见你站这么高，马上能动员全学校的人来救你，这天台也就得封上了。多少小情侣得恨死你。”戚戚这会才觉得一口气爬这么多楼梯有多累，两手撑着膝盖顺顺气。

“我死不了。放心吧。”这应该是一句让人放心的话，但是被李靖这么说出来就贱贱的，很想摇他的脑袋让他别这么中二。

“你手臂上那些是刀伤吧？”戚戚学着他的姿势往地面上坐了下来，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那手臂上的一连串的伤痕她刚刚看清楚了，大概率就是自残。

“是啊。”李靖把T恤往手腕处捞了捞，“别看了，不疼。”

“你是因为高考才这样吗？没考好所以想不开？”戚戚试探着问。

李靖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苦笑了声：“我没这么好学。我就是有病。”

“哦。”果然有病。

“那所以还没治好就把你放出来了么？”戚戚追问道。

“不治了，我骗他们我好了。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至少也得考个大学，依附着别人活太累了。”李靖的声音很弱，低沉的哑，像是变声期用嗓过度落下了后遗症。

戚戚白了他一眼：“抑郁症或者别的什么心理方面的疾病很正常，该治还是要治的。你不用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我没有这方面的病。一开始我是装的，后来装久了就真觉得自己有病了。这些行为是模仿来的，后来就麻木了。”李靖抬了抬手，把额角快要滴下的一滴汗珠擦了擦。

“天生演技派。”戚戚听完他的经历恨不得给他比个大拇指，“那你现在还是在装么？哗众取宠还是怎样？你装给谁看啊。”

“你吧。今天的观众好像只有你。”李靖撕开那包餐巾纸，递给戚戚，“你也擦擦手吧。你刚刚蹭到那边栏杆，那上面都是铁锈。”

“你还知道啊，你衣服上也都是，不擦了，擦不干净，一会去洗手间洗洗就行了。”戚戚把纸巾放到旁边，作势要起身。

“今天的事情……”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戚戚手叉着腰俯视着他，“你既然还重新复读，就真的重新开始，好好学习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这么吓人了。你都说你是装的了，改回去也没什么难的吧？毕竟真的生病的人比你痛苦多了。”

“我会试试的。”李靖也借力坐起来，不痛不痒地说出这句不肯定的话。

晚上俞戟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运动会的趣事的时候，戚戚很干脆地略过了和李靖有关的事情。

既然约定了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哪怕是再亲近的人都不能说。

“我碰见林荧了你知道吧，她今天来我们学校吃饭，还转了转学校。”

戚戚突然想起那天收到的截图，还有一句话：“你哥哥亲自改的备注，哈哈哈好可爱。”

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我都没去你们学校转过，你们饭都吃上了。”

“来啊，放寒假比比谁放得早，你早放就过来。”俞戟很宠溺地从屏幕里看着戚戚，又不自觉地说了句约定。

“肯定是你。”戚戚几乎都不用思考，“高三的寒假有七天么？我觉得都有点多了，最近考试越来越难了，我都有点考烦了。一个礼拜考一次，说给我们锻炼心态，分越考越少，每天除了写新的作业就是订正错题。”

“我们都一样啊，错题还是很有用的。我房间里左边那个柜子里还有我珍藏的数学错题，你要是想看可以求我。”俞戟敲着手边的电脑，边打字边和戚戚闹笑道。

身后的王捷又听了一耳朵，上身不自觉地颤了颤，这是房间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关系么？

“你求我看吧。”戚戚根本不理他。

“我求你看。”俞戟轻笑了声。

“你去年参加运动会了吗？我好像没什么印象。”戚戚转了个话题。

俞戟思考了一番：“参加了，我跑了3000米，你不是也跑了么？我看你那时候很逞强，跑得不快但是很努力。可能我那个时候太黯淡了，你眼里只有你那个帅帅的很阳光的同桌。”

“……哎呦别瞎说，除了花痴也没谁会对别的年级的男生一直盯吧。我好像有点印象了，那你跑的也不怎么样啊，我记得你没跑名次。”戚戚想起来她站旁边休息的时候似乎和这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

“嗯，也就第五吧。给班里加了3分。”俞戟很谦虚地喝了口饮料。

“哥你不是以健康为主，很少喝饮料的么？”戚戚皱着眉看了眼他手里那个颜色奇怪的饮料。

“这是舍友给的，我回了他一碗银耳莲子粥。”俞戟举了举手里那瓶亮绿色的饮料，“他说现在这个很难买了，我就试了试，还行。”

“我妈还在家吗？”

戚戚很愉悦地告诉他：“不在，我爸和你妈都不在，好像是生意忙，不知道过完年会不会好一点。”

“所以你又一个人在家？”

戚戚伸了个懒腰：“是啊，特别安静，我做卷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和你说了，马上11点了，你早点睡觉啊拜拜。”

戚戚匆忙挂了电话，接了刚打来的这一个：“喂？”

那头一直没有说话，只有细微的喘气声和什么打碎了的声音。

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三层别墅里，还是深夜11点，戚戚这么听来还是觉得脊背一凉，她拿开手机，看着那个有些肃杀的头像还有备注“李天王”，稍稍恢复了镇静：

“你有事吗？你在哪儿？”

“帮我请个假吧。明天不去……学校。”这个低哑的嗓音透过电流传过来竟然是好听的，就是感觉有股费劲的痛感。

戚戚自己都觉得嗓子发麻，无意识地捏了捏喉管：“可以，但你现在在干嘛？”

“做噩梦啊，不说了，你帮我和老师说下吧，我没有记她的号码。”

那边已经收了线，戚戚看着恢复正常的聊天界面，俞戟新发来一个他最近刚存的“晚安”表情包，戚戚也回给他一个。

然后就是那个诡异的头像和通话结束的通知。

也许是在慢慢变好吧，至少做了噩梦还会想着给自己第二天请假？

后天李天王神清气爽地来了学校，似乎真的恢复好了运动会上透支的体力，张哲也没再去找他麻烦。

戚戚透过他和朋友的交谈中了解到他和李靖是解除了误会，十七八岁的男生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戚戚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自觉地也松了口气。

毕竟李天王那个体格，要是真和班里的“恶霸”闹点矛盾，估计这接下来的大半年都不会消停。

中午李靖在前门等着他们三个，李明一很意外地凑了上去：“你和我们一起去食堂？”

李靖微微点了下头：“可以吗？我以后都在学校吃饭，刚充了饭卡，今天中午请你们吃吧。”

施然乐得很，她连忙拉起戚戚：“快走快走，今天食堂好像有小鸡腿。”

所以三个人的小桌凑成了四个人，李天王这个时候终于和他的面相一样温顺可亲地回答着施然的问题——

“不算特别有钱吧，也就稍微富点。”

“张哲的兄弟？好像追不上那个女生就觉得是我从中作梗，其实那个女生不过是低血糖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给她递了块巧克力。”

“手上的伤？自己割的，那时候杀马特嘛。”

“成绩还行，不过想去的学校没录上，就再来一年了。”

“我家？江东玫瑰园啊。你们可以来玩，我基本上一个人住，如果除了保姆的话。”

戚戚听到这里抬起了头：“你也住江东玫瑰园？我从来没见过你啊。”

“可能因为我比较宅吧。不怎么出门。”李靖小口地咬着米饭，特别的斯文。

李明一完美地把小鸡翅的肉都嗑掉，想吐瓜子一样把骨头吐出来：“那我们以后一起上我家烧烤啊，我们住的都挺近的，除了施然。”

施然黯然神伤：“也还好，我们公交车可以直达的。”

李明一点点头：“嗯，我喜欢吃烧烤。”

戚戚也快吃完了，慢条斯理地把所有的骨头拨到一边，问出了很好奇的一个问题：“怎么张哲和你一夜之间就和解了？你们私下怎么交涉的？他脾气真的不是很好，我们都不怎么敢惹他。”

李天王抿了一口冬瓜汤，很不在意地回道：“我不小心拍到了他穿的hellokitty内裤，很好奇地问他从哪里买的，他红着脸警告我不许说出去，然后我嫌他不洗手就碰我的脖子，反手给他来了个基本的擒拿，他喊痛我就撒手了，他还非说他胳膊脱臼了。我下手很有分寸，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在碰瓷。”

这……发生在厕所里的故事并不能很好地吸引到听众，戚戚和李明一不约而同地起身去倒餐盘。

李靖无辜地看着对面的施然，悠悠地问：“你怎么吃这么慢？不是你说要吃三个鸡腿的吗？”

施然此时也无比地后悔没在第一时间就把鸡腿干掉，现在听完张哲的hellokitty内裤，哪还有半点食欲，她愁苦地盯着餐盘里最后一个小鸡腿，缓慢地坐直：“我饱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客气。那能请你帮我倒一下盘子吗？我那天跑完步腿还是有点酸，想再坐一会。”

施然一手端一个盘，心里愤愤道：“我看你只是使唤人上瘾！”

张哲：咋滴猛男就不能喜欢hello Kitty了啊？看尼玛看。

李靖：可以。

张哲：我警告你啊你别四处跟人说！哎呦喂你这手劲，赶紧松手松手。

李靖：松了。

张哲：我脱臼了！！

李靖：请你不要碰瓷。我打人很有分寸。

李靖：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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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