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水里冒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扒着船,使劲摇晃。
“水贼,有水贼!”
“哇!呜呜……”
秦乐被晃得倒在船上,拿铜钱用力砸水贼的手。
水贼吃痛,一手往秦乐脸上泼水,一手晃得更用力。
秦乐闭了下眼,手里的布袋就被抢走了,脖子上还被打了一下。
“快!”另一侧的水贼喊了一声,两人合力,把船推翻了。
秦乐掉到水里,口鼻瞬间进水,他不会游泳。
眼睛没法睁开,也不能呼吸,他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爆炸了。
算了,就这样也好,谁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事,一日游也挺好的。
不知道那个小孩怎么样了,能不能被救起来。
不知道这次灵魂会飘到哪里去,能不能飘回家。
秦乐没有挣扎,放任自己下沉。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意识涣散,穿越一日游体验结束。
“秦兄,秦兄。”
“秦兄。”
秦乐好像听到了裴习彦的声音,他还以为灵魂飘出来了,刚想睁眼,却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秦乐感觉有人在推他的头,又听到了裴习彦叫他“秦兄”。
止了咳嗽后,他睁眼抬头,果然是裴习彦。
“裴…咳咳,裴兄。”秦乐发现周围围了一圈人,却没看到那个小孩和他母亲。
“小孩救起来了吗?”秦乐挣扎着起身,裴习彦把他扶住。
“船夫救了小孩,他母亲也被对岸的人救了。只有被水贼盯上的那人,不愿放弃金珠,没救上来。”裴习彦边说边把秦乐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腿上。
“钱财与性命,总有不同的选择,还好小孩他们没事。”秦乐说完,又咳了一会。
围观的人见他平安无事,也就散去了。
“是你救的我吗?”
“嗯,我才刚离开渡口,就听见有人大呼救人,于是快马回来了。”
“你又救了我一命。铜钱,被抢了。”
“身外之物,也算是为你消灾。”
秦乐朝裴习彦笑笑,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月光皎洁,街上石灯微亮,已经没什么人了。
穿越体验续期了。
“那些水贼抓住了吗?”
“水贼善水,已无踪迹。”
“官府派人去找了吗?”
“前江太大,官府也无能为力。”
秦乐低头叹了口气。
确实,这么大的江,两岸又有山林,随便往山里一躲,大半个月都找不到。
“不过官府会派人在渡口把守,也能震慑一番。”
“嗯,这样也还好。这么晚了,裴兄快去找店睡觉吧。”
“秦兄你呢?”
“我……随便逛逛吧。”
“不如明日再逛,宵禁后就不能留在街上了。”
“还有宵禁?”
“一更宵禁。”
“……”
听不懂。
“裴兄,今晚我能跟着你吗,我可以打地铺。”
“走吧,一起睡床也行。”
“谢谢。”
秦乐跟在裴习彦身旁,和他一起走进一家客馆。
“酒保,可还有吃食?”裴习彦进了门就问。
酒保小跑过来,朝他们行礼,“郎君来晚了,只有麦饼了。”
“那就送两壶热茶来吧。”
“郎君稍等,我把马栓好就给郎君送去。”
“不必,我去栓马,你先带这位郎君上楼吧。”
裴习彦让秦乐跟着酒保上楼,自己绕到后院把马安置好才上去。
秦乐在屋子里敲敲桌子,又拍拍窗户,感叹古人的智慧。
“没有钢筋混凝土,好看也好住。”
“什么土?”
裴习彦推门走进来,问秦乐刚刚说的混凝土是什么土。
秦乐打个哈哈,说是鞋底有泥土。
裴习彦笑笑,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拿出两个饼,“秦兄吃点吧。”
秦乐摇头,说自己掉水里喝了太多水,吃不下。
于是裴习彦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坐着吃饼。
秦乐靠窗看月亮,手放在胸口,感受心跳起伏。
真是乱七八糟的一天。
两人一坐一站,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更夫敲响了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从楼下走过,他们才回神。
“这是几更啊?”
“一更。”
“什么时辰?”
“戌时。”
得到回答,秦乐开始折手指头,嘴里轻声念着“子丑寅卯,子丑……”
他摇摇头,重新来过。
“鼠牛虎兔,龙……辰龙。”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裴习彦端着茶杯,看着茶说。
“呃……要不你再说一遍,没记住。”秦乐走过去坐下,把右手放在桌底下,折了四根手指。
他没记过十二时辰,所以得听他再说一遍,才好推算戌时是几点。
裴习彦放慢速度,又说了一遍,秦乐跟着默念。
“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他又念了几遍,终于知道现在是七点。
念得他都渴了,两杯茶下肚,才好一点。
没有手机真的太不方便了。
才七点,还挺早,还不能出去,这得多无聊。
秦乐双手支着头,看着裴习彦。
这古代人长得还挺好看,要是他穿越过去了……
秦乐突然咧嘴呵呵笑了两声,对面的裴习彦看着他,神情从疑惑到怜悯,转变很快。
秦乐看到了全过程,把嘴角收起来。
没事瞎想什么,裴习彦手机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可能开直播教别人背十二时辰。
他无声叹息,自己在裴习彦眼里估计是个二傻子了。
“秦兄可是记起什么?”
“咳,一点小事。”
裴习彦眼里带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
秦乐看看他胸前,低头扯了两下自己的衣服。还挺能放,又是饼又是竹筒,压根没看出来。
裴习彦打开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张纸,在桌上展开,“记道车其实是用来记录里程制舆图的。”
舆图?秦乐看着眼前这张布满格子,中间画了座城,周围画了几条细线的地图,终于明白过来记道车的真实用途。
“难怪城里没有别的记道车,所以你真是个官?”
“不是,只是到处绘制路线,混口饭吃。”
“原来是这样。”
看来裴习彦算是基层办事员了,盖个章还可以免费吃饭。
画地图,听起来还不错,可以到处走,还能包吃……
“这么大的城,还要一条条路走过去,舆图要画很久吧。”
“是啊,我一个人,要花的时间就更久了。”
“那你要找帮手吗?”
“奔波劳累,风餐露宿,俸禄也不多,不好找。”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要不我做你帮手吧。”
裴习彦轻轻挑眉,手指在图上点了两下,“也好,制舆图四处奔走,说不定哪天就到秦兄的家里了。只是就怕秦兄觉得路途实在劳累,走个两天就不想干了。”
“怎么会!”这不是有车吗?后半句自然没说出口,秦乐拍胸脯保证,“我肯定有始有终,帮你一起把地图画完。”
“既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秦乐成功给自己找了个工作,虽然没谈工资,但吃住应该不愁了,不用再考虑生存问题,还可以了解山河大地。
最重要的一点是古代没路灯晚上不用加班,上司也是个好心人,很可以。
“那我要做什么啊?”
“秦兄帮我记录方位里数就好。”
“行,你还可以教我赶马车,这样我们也能换着赶路。”
“好,那明日我们便一起出行,望安舆图制好后,就前往都城。”
“Ok~k~咳咳。”
“秦兄快休息吧,夜深了。”
“这……好。”
秦乐在裴习彦的催促下上了床,他睡内侧,裴习彦睡外侧。
也不知道到没到八点,反正秦乐一点不困,精神得很。
他想着白天走过的路,好像茶亭到桥边拐了两个弯,然后就是直路进城,还是拐弯来着……
秦乐晕了,他是个十分依赖导航的人,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要怎么分辨。
“裴兄,你睡了吗?”
“秦兄可是想起了什么?”
“嗯,你有指南针吗?”
“自然。”
“那就好,裴兄晚安。”
“晚安?”
“就是祝裴兄夜晚安眠的意思。”
“秦兄也晚安。”
裴习彦说完,想起自己把秦乐拉出水面后他意识不清时说的话。
秦乐当时说,小孩,救小孩。
这样的人,总不会是坏人。
想到这,他睁眼往旁边看了一下,秦乐闭着眼睛,眼角似有水光。
裴习彦略带不解收回视线,随后慢慢闭上眼睛。
秦乐一大早就被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坐起来,往窗那边一看,才蒙蒙亮。
还是失策了,虽然晚上不用加班,可是要早起啊。
“裴兄,起这么早啊?”他打着呵欠,下了床,又趴在桌子上。
“宵禁已过,秦兄昨日不是想在街上逛逛吗?”
“其实也没有很想逛。”秦乐小声嘀咕一句,裴习彦没听清,问他说了什么。
“我说我们走吧。”秦乐说。
反正已经起床了,逛逛就逛逛吧。
秦乐站起来伸个懒腰,一个饼出现在面前。
“秦兄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裴习彦双手各拿着一个饼,站在秦乐面前。
秦乐起得太早没胃口,摇摇头,“我还不饿,你先吃吧。”
裴习彦把饼放回油纸包,吃完饼喝完茶,带着秦乐下楼了。
他没牵马,只是跟着秦乐在街上慢慢走。
天光渐亮,路上已经有小贩在卖饼和馒头了。
裴习彦又问秦乐要不要吃馒头,秦乐犹豫一会,点了头。
裴习彦把买来的三个馒头递给秦乐,秦乐只拿了一个,说自己早上吃得比较少,让裴习彦多吃点。
裴习彦也没多说,直接开吃。
秦乐咬了一口馒头,发现里面有韭菜馅,“馒头还有馅啊,这是包子吧?”
“包子是何物?”
“我们村的叫法,跟这个很像。”
“各地风俗不同。”
“是啊。对了,裴兄,你知道我们俩现在这样到处走,在我们村叫什么吗?”
“什么?”
“city walk。”
“嗯?”
“city walk。”
“西……西提沃克?”
“哈哈哈~”
秦乐大笑起来,手搭在裴习彦肩膀上。
裴习彦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面带微笑,“秦兄这记忆还真是专挑有趣的记,挺好。”
“……刚刚想起来的。”秦乐一下就笑不出来了,就不能只记得琐碎小事吗?
他慢慢啃着馒头,看着这条越发热闹的长街,很想在这里拍几张照片,但工具只有自己双眼。
小巷里跑出几个小孩子,他们互相追逐,在饴糖摊前默契停了脚步,咽了咽口水,又跑走了。
秦乐嘴角扬起来,街上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叫卖声,闲谈声,还有裴习彦的声音。
“秦兄,我们该出发了。”
“好,走吧。”
秦乐跟着裴习彦往回走,站在客馆门口等他牵马出来,然后坐上马车,出了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