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我见前头那两位道友所用剑法不同,且都实力不俗,各有千秋,不知这位道友会否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招式,好教我继续长些见识。顺便一提,我名叫周辰,所学仍是归一剑法。”

与林致桓同台的是一位身材魁梧,一身周正之气的兄台。待人先开了口后,林致桓拿出了他最常用于应对人的谦和有礼的模样回应:“见过周道友,我名林致桓。所学乃是家中长辈所传授的无名剑法,所用路数也不过是循着剑招按部就班而为,并无特别之处,恐怕会令周道友失望了。”

“那可要试试才知道了。”说完,周辰率先拔出佩剑,摆出随时要出招的架势。

“请。”一道剑光亮起,林致桓也拔出剑,与周辰交换了眼神后,双方同时开始出手。

同一种剑法在不同的人手上所展现出的效果可能天差地别,今日三场比试算是让祁宁他们彻底地体悟了一番。归一剑在杨英栩手上时有着不屑隐藏的狠厉;徐远用时却有意内敛杀气,温和许多;而到了周辰手上则变得有点类似于林致桓先前所用的沧澜剑,多了些浩荡磅礴之意。

与周辰对了几招后,林致桓就体会到了其中的差别。如若将沧澜剑和周辰手中的归一剑的剑势同比作巨浪,置身其中之人,虽同样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抑和窒息,但归一剑中还暗藏杀机,好似滔天水墙中伴着随时会袭人的恶蛟。

而此刻林致桓所用的元隐剑,应是因其本身就结合了更多的身法,不同的出剑招式伴随对应的身形走势,令出剑者的身姿时隐时现,从而让对手觉得时刻如芒在背却捉摸不透。或许是因林致桓本身的气质性格所致,他用此剑法并不会给人以鬼魅般的幽森之感,反而显出别样的磊落来。

在场的大多数人因修为有限,他们所见到的林致桓在使出关键一招时,会仿若瞬间消失一般,而再次现身时也同样出人意料。但在余容卓的眼中,林致桓只是身形迅速,并非真的消失而又复现。

祁宁已经完全沉浸其中,甚至在想象若是自己对上林致桓这套剑法,该如何应对。在场只有祁宁和封明竹同时见过林致桓的两种剑法,在祁宁看来,林致桓用元隐剑的水平更甚于沧澜剑。不说别人如何看待,至少按祁宁的想法来讲,于剑术一道,林致桓是真的极有天分,难怪他师傅肯让他同时修习两套截然不同的剑法。

此时的试剑台并未设结界,台下的观众也能些微感受到在周辰浩瀚剑势下的试剑台仿佛成了一片满是惊涛骇浪的汪洋,而林致桓身在其中却显得仍有余裕。

尽管周辰已渐渐适应林致桓出其不意的各式剑招,并能在某些时候凭借直觉打断他的进攻,但林致桓也非因一时意外就自乱阵脚之人,总能很快顺势转变攻势,因此使周辰一直深受掣肘,无法将归一剑发挥出自己所能达到的最佳效果。

在一开始选定对手时,余容卓考虑到破障期的修士间修为差距对比试结果的影响更甚,已超出金丹期那种可以接受的范围。所以为了让此次比试尽可能只考验双方的剑术,他特地选了周辰。此人与林致桓一样,刚入破障期不久,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或许也受了祁宁的启发,周辰在前期数次发挥出七八成的能力,却难以对林致桓造成明显影响后,他决定先略作收敛,同林致桓周旋一阵,待到能摸清一部分他所用剑招的规律后,再伺机发作。

林致桓看出了周辰的打算,心中暗自失笑,好歹他也是和祁宁亲自对过招的,对这种套路是再明白不过了。况且周辰只是学了表面功夫,并不能像祁宁一样将灵力的损耗压缩到极致,更像是在纯粹拖延时间,因此这场比试逐渐变成了一场持久的消耗战,失了些观赏性。

“师兄和那位周道友的胜负欲可真是旺盛啊,宁可用缓兵之计,也不想尽全力拼一把,直接定出胜负。”封明竹瞧出了其中的名堂,忍不住点评了一句。

祁宁听后哑然失笑,刻意保留灵力是他因自身条件培养出的打斗习惯,没想到会导致如今的局面。不过台上的两人既然都如此重视这场比试的结果,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很少有修习剑道的修士能抗拒胜果的诱惑。

“我们四人又何尝不是。”

“哈哈,也是。那我还是押师兄赢下这一局,毕竟比起耐心谨慎,我还没见过几个能胜过他的。”封明竹接过祁宁的话,说着脸上浮现出了自豪之色。

祁宁算是默认了他的话,兀自保持专注的模样,期待着这场比试的结果。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以林致桓和周辰两人的修为,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能赢固然是好,但心境却因此囿于仅由胜负圈出的方寸天地,反倒是误了自己。于是,缓和了好一阵的两人终于决定不再拖延,而是拿出起初那番毫无保留的架势,要在接下来的几招中尽快决出胜负。

凭借着前面积攒出的经验,周辰施展出的剑招已不再是单纯依靠浩大剑势去压制林致桓,而是从中延展出数条分支,宛如骇浪中幻化出的水形蛟龙,如影随形,紧追着林致桓不放。

当然林致桓也并不是毫无长进,他的身法剑招在一次次的如履薄冰中锻炼得更为灵巧和千变万化,数次迷惑到对方后再破开浪潮,予以尖锐的反击。

其实林致桓还想过以他对沧澜剑的掌握程度,是可以与周辰正面相冲的,想来应该能与他难分伯仲,然后再趁他意外之时一转剑势,如此一来,胜算不小。但这样且不说有些失了公平,毕竟极少有人会想到自己的对手竟习得两套水平相当的剑法,再者,如此行事岂不是有违自己检验元隐剑法修习到何种程度的本意。为遵从本心,林致桓自始至终不曾用过沧澜剑的一招一式。

及至最后关头,双方都觉得时机已到。周辰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能发挥出的最强剑势如滔天巨浪般向林致桓逼压而去,似要将他溺毙于其中。反观林致桓竟像是不再选择躲闪,而是要正面相抗。他也确实是这样做了。两方剑势相对,如针尖对麦芒,彼此都丝毫不显退让之象。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两人要重蹈杨英栩和封明竹的那一场覆辙时,周辰心中却顿生警觉,他能隐约感觉到有另外一股剑意,在两人持续的对峙中,悄然穿过重重阻碍,转瞬便要来到眼前,而他已无力分身阻挡。眼见自己将被一击即溃,周辰只得收回与林致桓相抗的全部剑势,转而变成自我保护的姿态。怎奈那股不合常理的剑意来得如此突然而迅疾,令周辰阻挡不及。他竟生生被逼退至身后数丈之远,只差一步就要从试剑台上落下。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包括祁宁在内,以他现今的能耐,以旁观之态尚无法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他身处其境,或许能有所感知。

只有余容卓和封明竹知道此种结果是由何所致。且不论余容卓是亲自与元隐剑创始人对过招的,单论此次林致桓的表现,光凭他自己的眼力就能直接看出其中的端倪。而封明竹则是在师门时就见林致桓用过此招,因此也是识得的。

余容卓得见这样的结果,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不过单瞧他的神态动作,还是维持着一副高人之姿,不见半分失仪。

所幸林致桓与周辰之间并未到差距分明的地步,假若两人再比试几次,胜负依旧是未知数。不多时,周辰便整理好了自己的仪态,回到试剑台中央,笑容爽朗地说:“今日的比试,当真是酣畅淋漓。林道友果然不负我所望,加上先前两位道友的不俗表现,怪不得能让岛主亲自来此旁观。”

“周道友谬赞了。今日能得岛主亲自到场,不过是借了家中长辈的面子。此一时的胜利,并不能证明我的剑术就高于周道友。日后若再有机会比试,结果仍未可知。这回还要谢过周道友,经此番比试,我于修行上倒是又有了些新的感悟。”林致桓显然也很满意这次的比试,难得露出明朗的笑容回应了对手。

“林道友哪里话,如此我也得谢过你才是,有所领会之人何止是你。我很期待我们再度交锋之时。我可先大胆下定论了,下次我一定赢你。”周辰像是完全没有被此次比试的结果打击到,言语间依旧充满自信。

“周道友所想,亦是我之所想。”对他所言,林致桓也毫不谦虚地回了话。

“台上不便多说,稍后林道友要是尚有闲情,可否再与我一叙,探讨方才比试中的所感所想。”其实周辰还有些在意林致桓说的借了家中长辈面子一事,好奇他是什么家世背景,竟有长辈与岛主这等大能相熟,请得动他亲自接待。但考虑到此事涉及岛主,他一个岛上的晚辈弟子,并不适合多问,遂作罢不再多想。

“好,那就请周道友稍作等候。”林致桓爽快应下。

一连三场囊括三种修为境界和四种剑法的比试,足以令在场围观的弟子们回去细细回味。之后无人再打算上台比试,都散开自行修炼去了。只有方才参与比试了的三人留下,远远地静候着,想着待岛主与祁宁他们说完话,再前去搭话。

下了场的林致桓看到祁宁投向自己的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惊艳之色,心中更是欢愉,脸上也满是难掩的笑意。为此,他竟一时忘形到丝毫未将注意力匀一部分给同样等候着他的封明竹和余容卓。好在封明竹仍沉浸在兴奋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师兄的偏心。至于余容卓,就更不在意这种小事了,毕竟他已经见过林致桓待祁宁是何等信任与亲近,一时顾不上他这个不算十分亲近的前辈也是情理之中。

人走近后,封明竹有些小小的得意,对林致桓说:“师兄,我可是押了你赢的,果然没让你师弟我押错人。”

林致桓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祁宁,见他依旧只是笑着,没什么别的表示,于是又看向封明竹,问他:“你是和祁宁下了赌注吗?难道你们押了不同的人?”

在问出后半句话时,他故意不明问祁宁是不是押了周辰赢,并且飞快地瞄了眼祁宁。这样明显且不太符合他平日稳重模样的,有些幼稚的心思,想必祁宁是看得出来的。

自上次饮酒一事后,林致桓虽没能如所愿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知道祁宁已经明白自己的“非分之想”且不作明确拒绝后,他就开始忍不住放纵了起来,时不时地抓住机会去触碰那条界限,却决不越界,只是单纯地强调一下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

“哦,那倒没有。只是我自己跟自己押着玩的,祁前辈对此事并未表态。”封明竹自顾自嬉笑着说,丝毫未察觉出林致桓的刻意。

林致桓听闻这话,一时间有些琢磨不清,祁宁押周辰赢和完全不参与赌注这两种回答,哪一个令他更在意。不过他也不打算因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坏了现在的愉悦氛围,便十分配合地回了封明竹:“那这样你岂不是白白押注了,半分好处也没有。”

“我见师兄你赢了,我高兴,这就够了。不过若是师兄愿意,可以抽空再指点指点我,权当此次押对比试结果的好处了。我也想体验一把周道友比剑时的感受。”此刻,封明竹又将心思全放在了剑术上,满怀期冀地看着林致桓。

闻言,林致桓失笑道:“接了这样的好处你也不怕累着自己,你若是想试试,随时都能找我。”

封明竹知道自己师兄肯定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但一想到许久没有与他的元隐剑对过招,还是有些止不住地兴奋起来。

“不如有机会我们也再比试比试?”

林致桓此言倒是正合了祁宁的心意,不过他因今日的意外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短期内怕是无法遂了两人的愿,只得笑笑说:“好,但可能还得等些时日了。”

知他需要一些日子调养,林致桓一时又生了些许忧思,笑意也淡了点。

“此事不急,我等你多久都无碍。”

这句乍一听并无问题的话,祁宁从中读出了些别的意思,有些难以招架,心中暗叹,只能堪堪维持住原有的表情,恨不能在自己的脸上贴上一张假面。还好他也算是修炼有成,明面上依旧没有暴露分毫内心的想法。

眼看着这三人说了不少话,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的余容卓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同他们说完最后几句话,然后先行离开了。

三人见岛主动作,知他打算,也觉得自己把东道主前辈一直晾在一边十分不妥,便跟着动身,向他面对面走去。

“我相信你的剑法。”紧跟在林致桓身后的祁宁忽然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将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林致桓略顿了下,并未回头,只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走到了自己前头。

“所以你是在心里默默地押了我赢吗。”林致桓如此想着,眉眼不自觉间舒展了许多,甚至有了些温柔甜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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