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攥紧笔,面前试卷内容从中学飞速转到专业课,陌生知识在面前转了两圈后定格成半生不熟的印象。
这一世她选择计算机,而不是那个每年胜似两次高考的专业。换个世界脑子都好了不少,之前复习的知识记了个大概,这种转变已经可以让许鸢欣喜若狂。
忽然世界震动,梦境潮水般褪色,迷糊人影让许鸢猛地清醒,引擎一瞬间开启最大功率。她向另一侧翻去,中途便被扒拉回来。
看清是季寒枝,许鸢才慢慢放松,这位姐半夜突袭,偏偏自己是个觉浅的,加上刚睡一会成浆糊的脑子,正好踩进雷区。
思及此处许鸢试图夹起嗓子:“姐姐这么晚还不睡啊。”她尽量沉稳地面对金色竖瞳,凑上轻啄季寒枝的唇角。
倒是知道补救。看着乖顺态度,直率性子,刚到家的宠物都得驯驯。这个样子,季寒枝摇头,一旦确定但凡有出格表现迎来的可就是爱抚了。
“这不怪你,适应期还没过。”季寒枝暗示般地巡视一圈,将人圈入怀抱,葡萄味的:“睡吧。”她闭上眼,毒蛇的目光消失,那张脸是山间浅淡的枫树,肆意浓烈。
不是?许鸢快气笑了,你明知道我这么敏感,还要近距离接触,我晚上睡得着吗?!她小小挣扎,可两人体格一对比许鸢便泄了气,真挣不脱。
无奈,许鸢只得假寐。反思今日表现,学习锻炼计划完成,保命计划大失败,明天,明天作妖一番,努力为自己争取一定空间。
“叮铃铃——”
许鸢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勾到手机关闭闹钟,工作日的第一个闹钟是七点二十,季寒枝不知所踪。正正好,许鸢嘀咕道,她又眯了五分钟,一骨碌坐起。
换上和昨天相似的衣服,洗漱完毕许鸢在健身房挥洒汗水。一方面自然是解压,另一面,逃跑总要有充沛体力不成?别小看这一片山,它汇入的山脉横跨中州省。
洗去汗水,许鸢在八点十分准时到达餐厅,季寒枝已经就座,一大桌丰盛早点让许鸢魂都飘起来了。
她拉开唯二的椅子坐下,瞟向身侧目光灼灼的人。半晌许鸢先败下阵:“姐姐,我们能吃饭了吗?”
扭捏什么,但凡犹豫一下都是对她无比渴望的生命的不尊重。
“可以。”
说话的人许久不动,许鸢夹住小笼包的筷子拐了个弯,落入季寒枝碗里:“寒枝,你尝尝。”
“好。”季寒枝一笑,像是春日花丛中最艳的那支,她也给许鸢夹了包子,然后是青菜,又添上一碗粥。若不是许鸢开始时悄悄拉远(实则很明显)椅子,说不定此时已经拿起勺子一口口投喂。
吃饱喝足,许鸢前往书房,如果说上一世课业是高三难度,现在变成了高一难度。许鸢沉浸在书中多久,季寒枝就坐在一边把玩她的手有多久。
在心里悄悄吐槽,许鸢完成理论知识的记忆,她闭眼,原本只有一堵墙和一个承满零碎纸张的展示柜蜕变成一间屋子与书架,纸张用夹子夹好,这两日背诵的书籍被许鸢小心放入只有一间屋子的殿堂中。
风从踱步忽地变成奔跑,缠绕上幽香,许鸢仰头承受季寒枝的吻。等风化的裂缝破开墙壁季寒枝才停下,留给许鸢喘息的时间。
因为缺氧视线中一片朦胧,许鸢青涩地揽住季寒枝劲瘦的腰,俯在肩窝处,落下一个个吻。麻了半边身子,她现在行动力几乎为零,任人宰割。
“这么听话啊。”明晃晃的笑意,那人如愿含住许鸢耳尖轻碾,撑住突然瘫软的身躯,吻了会季寒枝餍足放开,但仍然安抚着许鸢的脊背。
忍住忍住,许鸢挤出几滴泪水,哑声道:“姐姐……”
两人分开已是十分钟后,许鸢缓上半天才掌控身体,她坐在窗边凝视庭院,突然靠上处理事务的季寒枝的肩:“姐姐,我知道那是枫树,另一颗是什么品种?”
随着许鸢目光,季寒枝看到一颗有黄色小花的高大树木,它伸展臂膀,遮住约四分之一的庭院。
“是香樟。”季寒枝轻声道,追忆流星一样闪过,她低头,小宠物悄悄看着自己的屏幕,遂吻一吻发顶:“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在允许范围内的都告诉你。”
说到底,还不是单方向透明嘛。昨天被开盒后许鸢多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外面的人她也不熟,根本毫无留恋,不过该演还是要演的。
接下来季寒枝就感受到亮亮的目光追寻自己许久,这是在比谁更有定力吗?她全身心投入工作,最后那目光中带上些幽怨。
许鸢蹭蹭蹭,蹭到季寒枝怀里:“寒枝,我能不能去玩泥巴?是那种带转轮的,可以捏出形状的,叫什么来着……”许鸢对自己的三分钟热度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能说“玩”而非“学”。
“好。”
“寒枝,除了考试我不想再去学校了。”
“好。”
“寒枝,我想去挖荠菜。”
赵管家询问的目光看向家主,后者只微微一笑,在赵管家的欲言又止中语音回应:“好。山路不好走,注意安全。”
在那领域中赵管家噤若寒蝉,教会许鸢辨别后她护送季寒枝来到专业设备前,一同见证许鸢跌跌撞撞偏离路线又迷路。
“一个小时后我去接她。”季寒枝吩咐一声,看似不紧不慢地处理事务,捏住纸张的手背绷起青筋。
这时候的山间还没有蝉声,偶尔小巧蜂鸟掠过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花,许鸢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乖巧眺望远方。
她脚边篮子里野菜堆叠,上面压着数块石头,矿泉水瓶里一群逗号嬉游,长袖被她挽到胳膊肘上,长裤也到了膝盖,洁白偏瘦长的脚趾踩住鞋袜晃动。几缕阳光落在她脸上,飘渺宁静,山鬼或湘君一样可以随时消散。
小心穿好鞋子,许鸢就着水瓶洗了洗手,她坐回去看似发呆,实则对墙壁修修补补。这一次对周围环境大致有了印象,许是走的不远,连边界都没摸到。许鸢恨铁不成钢的捏着小腿放松,死腿这么快就罢工了。
不经意间转过头,许鸢欢快起身:“姐姐——”她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脏兮兮的,便慢下来没有扑进季寒枝的怀抱。
那双眼中满心满意都是她。意识到这一点,季寒枝呼吸有一瞬暂停,这是正常反应吗?她问自己,想起资料上写着的“父母双亡”,季寒枝安慰自己,可能因为缺乏安全感才这么快交付依赖。
那换个人呢?你也会这样吗?
许鸢只感受到一瞬而过的凉意,又怎么这位姐了?她嘀咕着,面上高高兴兴的从篮子中捧起一块石头:“寒枝你看,它多漂亮。”
青色和乳白色一层层堆砌,积年累月的流水冲刷,让其表面附上蜡质光泽,里面似乎纳入了一整个夏天的山泉,握在手心里许久都是凉阴阴的。
“很好看,但我觉得你更好看。”季寒枝用湿巾擦拭许鸢的手,随意瞥了眼篮子道:“这里面有一半都不能吃。”
不然怎么快速认识山里能吃的野菜呢?
尴尬一笑,许鸢偏头,让季寒枝更好地够到另一面:“我想给你做荠菜饺子吃。”
闻言季寒枝更加仔细的看了看篮子,大多都是连根拔起,能看到的损伤的都是一些无毒杂草,算了,等回去让管家仔细辨认一下。她趁许鸢整理衣服,拎起篮子的时候,给管家发了条消息:“准备好半篮带根荠菜。”
“收到。”
许鸢似乎体力耗尽,走路摇摇晃晃,季寒枝便一手提起篮子,一手夹住许鸢,不多久回到庭院中。
真是强大。
许鸢手执菜刀在案板上剁肉,她才不管最后有没有用到自己挖的菜,心意嘛。收获最大的还是认识了几株有毒野菜,她打个鸡蛋,搅和均匀后继续切着荠菜。
第一次用荠菜包饺子时忘了焯水,最后吃起来舌尖干涩,却很上头。这次她可没忘。等调好馅许鸢托起准备好的饺子皮,凑到季寒枝身边:“姐姐,你包过饺子吗?”
“包过。”季寒枝托腮,非等到面前人撒娇似的要自己也来才洗手坐下,不觉带出微笑。被全心全意依靠,她甘愿沉沦其中。
很快,不同形状的饺子泾渭分明,一排偏长,内里鼓胀,几乎被撑得爆开,另一排则兼具内涵和美观。
季寒枝揉捏微肉面庞:“看来阿鸢的手艺也不怎么样。”
女人涨红脸,嘟囔着什么“这才是家里的感觉”“饺子就是要馅儿多才得劲”,为了顺从金主的爱好,许鸢忍痛放弃搭配蒜汁,转而做成一锅酸汤水饺。
菠菜,紫菜,虾米,蒜苗,醋,香油,等揭开锅盖,许鸢食指大动。第一碗盛给季寒枝,第二碗给自己,许鸢还悄悄给赵管家留了碗。她用勺子舀起一个,吹凉后放在专属季寒枝的碟子里。
面对季寒枝递来的咬了一口的饺子,许鸢微微一顿,张口全部吞下,原本鲜嫩多汁的馅儿无比粘腻,像是吞进无数条扭曲的虫,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那种不适感依然从食管滑入胃中。
等结束这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餐,许鸢在厕所洗了把脸,她张口干呕几声,吐不出来,看向镜子里那冷淡黑眸,许鸢告诉自己要去接受,她嘴唇微动,轻声念叨几遍才走出。
隔着几堵墙有人捏碎鼠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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