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一连几日的阴雨并没有影响梁昱舟的好心情,今日终于天晴,他约了王连胜,也算是对之前的事情有个了结。

“王先生,陈家茶厂的地契在这儿了。”

梁昱舟将地契放在桌上,推到王连胜面前。

王连胜打开地契仔细查看,确认无误,这才放心。

“梁先生果真年少有为啊,我想了那么多法子,也找过许多人帮忙,没想到这问题最终还是在你手上解决了。”

“您过奖了,若不是那天您派人先一步动了手,我想我可能还没这么快成事,多亏了您推我一把。”

“那陈家人向来顽固,想必你能拿到地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吧。”

王连胜十分好奇,梁昱舟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他早就预想到陈家人不好对付,却没想到陈远真去世才没几天,就让他拿到了地契。

梁昱舟笑了笑,“我记得我之前讲过的,在中国办事就要讲究中国的规矩和手段,你用洋人那一套肯定是不行的。你是有所不知,我私下里找过陈远真的儿子,得知他并不支持自己的父亲办实业,巴不得把这个赔本的买卖甩掉呢,所以陈远真一死,他也便顺理成章地把茶厂卖掉了,毕竟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像陈远真那么固执的人毕竟是少数。”

“看来你果然是下足了工夫啊。”

“你忘了吗,中国有句古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王连胜哈哈大笑道,“那也要你手段了得才可以。”

“说到这个,那我就真是不能再谦虚了,我虽然书没读过多少,肚子里没几滴墨水,但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付人的手段确实学到不少。”

梁昱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过,这次多亏了我们相互配合,您在明,我在暗,现如今您的事儿已经成了,您可别忘了当初的承诺。”

“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是想着法子躲着不见你父亲,他是真的急了,前期投入那么多,原本以为会源源不断的资金忽然断了,那些个材料设备堆在码头日日烧钱,却不能给他生钱出来,只怕换了谁都会把头发愁白了吧。”

王连胜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不禁对眼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之前还觉得他是在胡闹,大概是公子哥犯了脾气,与家人闹翻了,想搞点事情出出气而已。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目标明确,想要做一番大事,只怕这梁家过不久就要翻天了。

他从来都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如今决定把宝押在梁昱舟身上,无非就是看中了他日后定会成为梁家的主事人。

“那就麻烦您了,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他应该也就没时间来纠缠了。”

……

心里的一块大石暂时落地,梁昱舟回到了童家巷,车子才开到巷子口,郑耀坤便看见远处升起了一股青烟。

“大哥,不会是家里着火了吧。”

正在闭目养神的梁昱舟把眼睛睁开,见确实是从家里升起的青烟,不禁担忧起来。

“开快点,去看看怎么回事。”

车子快速看到院门口,还没等车停稳,梁昱舟便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推开院门,冲进院子里。

“小雪,小雪……”

才唤了两声,梁昱舟便停下脚步。

眼前人正慌忙擦拭着眼角的泪珠,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痕,她脚下摆着一个炭火盆,里面是还未燃尽,即将熄灭的纸灰。

梁昱舟这才想起,再过两天就是清明了,此刻的她,一定很想念爸爸妈妈吧。

最近一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忙了,竟然差点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

“你怎么了,这样慌张?”

常映雪看着他,一脸诧异。

“没什么。”

梁昱舟也搞不懂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慌成那样,一下子就乱了阵脚,这并不是他以往的正常反应。

常映雪看了看脚下的火盆,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但也并没有点破,只是问道,“你吃完饭了吗,这里有清明粑粑,要不要热几个给你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梁昱舟见餐桌上的盘子里摆着几个绿色的清明粑粑,包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状,十分诱人。

“这是你包的?是甜的还是咸的?”

“当然不是我包的,是隔壁冯太太送来的,我刚刚吃过了,是咸的,里面加了辣,你应该喜欢的。”

“那我吃两个吧。”

“两个你能吃得饱吗,我胃口小都要吃两个的。”

“今晚没什么胃口,就吃两个好了。”

其实,今晚梁昱舟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可常映雪这样问他,让他无法拒绝,能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能感受到那种属于家的烟火气,他觉得自己就是撑死也值了。

“那我用油稍微煎一下吧,这个已经是熟的了,煎一下会更香。”

说着,常映雪便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出油锅滋滋啦啦的声音,油脂与碳水相互碰撞,发出诱人香气。

这是属于家的味道和声音。

梁昱舟沉浸其中,看着一门之隔内的窈窕身影,内心无比满足。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油煎粑粑就端上了桌。

表皮微焦香脆,内馅鲜香微辣,梁昱舟吃到嘴里,也并没有觉得撑得慌。

“你怎么跟冯太太关系这般好了?”

“我偶尔帮她做些针线活,她眼睛不太好了,喜欢刺绣又搞不来,我一时手痒就拿来帮她做了,无非就是些手帕、枕套之类的,我没事做做打发时间。”

常映雪起身去泡了杯碧螺春,“喝些茶解解腻吧,晚上吃的太油腻不好。”

梁昱舟忽然想起那朵含苞欲放的玉兰花,绣在手帕上好看,怕是绣在枕套上应该更好看吧。

“你什么时候得空了也给我绣个枕套吧。”

“我绣的都是简单的花样,玉兰花,梅花什么的,你一个大男人不适合。”常映雪摇了摇头,拒绝道。

“没事,我喜欢玉兰花,就绣个玉兰花枕套吧,跟你现在睡得那个差不多就行。”

梁昱舟放下筷子,抿了一口茶,说道。

“谁要跟你睡一样的枕套了。”

常映雪丢下一句便转身去了院子里。

梁昱舟想了一下,自己这样讲确实有些不妥,放下手中茶杯,也跟在她身后去了院子里。

满天繁星,夜幕的穹顶之下,却是一个孤独的身影。

“在看什么?”

常映雪没有回答,顺着她的视线,梁昱舟也跟着一起仰头。

“是不是去世了的亲人,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

许久,常映雪才开口道。

“是的,我相信这种说法,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陪伴着我们。”

梁昱舟看向她,她的眼中似乎闪着盈盈泪光。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怕看到天上的星星,因为看到星星,我就会想到这句话,然后就开始想念爸爸妈妈。”

常映雪看向他,却发现他正在仰头看向星空。

心中只想问他,却没问出口,梁昱舟,那种失去亲人,思念亲人的感觉,你应该也懂得吧?

梁昱舟张了张口,有些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常映雪,我懂你的伤心和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下子失去父母,家庭遭遇如此巨大的变故,但我知道,那样的情况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你能勇敢地走出那片阴影,已经很了不起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上去休息吧。”

说着,常映雪弯腰去搬那炭火盆,梁昱舟却拦住了她的手。

“再看一会儿吧,我也很久没看星星了,就当是陪我看,好不好?”

常映雪点了点头,再次仰望星空,眼角多了一丝笑意。

爸爸妈妈,你们看见了吗,现在我不再是一个人,有人站在我的身边了。

她却不知,身旁的人,并没有看星星,而是将视线锁定在她的身上,默默地看着她眼角眉梢泛起笑意,只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没有仇恨,没有悲伤,他们只有彼此。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梁昱舟也将视线转向星空。

“明天你有没有时间,我想你陪我一起去看看我妈妈。”

犹豫了一下,常映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或许是因为和他一样失去了妈妈,或许是对他知之甚少,想要多一个了解的机会。

……

第二天一早,梁昱舟下楼时,便见常映雪一袭黑色衣裙坐在餐桌旁。

“我简单地做了点早餐,你要不要吃?”

餐桌上,摆着两份牛奶和三明治。

“当然。”

很自然地坐在餐桌前,梁昱舟拿起了三明治。

两人相对而坐,却谁都不肯先抬头说话。

最后还是常映雪打破了沉默,“你昨晚临时跟我讲的,我什么都没准备,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我让郑耀坤准备了,你人过去就好。”

梁昱舟又想起昨晚上楼以后,他打电话给郑耀坤,要他连夜准备好。

郑耀坤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连夜去敲开店门,做好所有准备。

“吃完了我们就出发吧,今天耀坤不跟着,我来开车。”

梁昱舟正要准备出门,却被常映雪叫住。

“等一下。”

“怎么了?”

梁昱舟站在玄关处,已经穿好了外套,她知道女生出门前可能要化妆或是试衣服,耽误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便说道。

“你有什么事可以慢慢搞,不急的,我坐下喝杯茶等你。”

“不是我的事,是我想送你这个。”

常映雪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礼盒,递到梁昱舟面前。

梁昱舟有些意外,伸手接过,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条黑色暗纹提花领带。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不年不节的。”

梁昱舟看着领带心里很是喜欢,可是话到了嘴边,讲出来却变了味道。

“嗯,就是那天我和谢红苏一起去逛百货商场,觉得这个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前些天,常映雪和谢红苏一起去逛百货商店,她给自己买了条黑色连衣裙,路过男装柜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这条领带,莫名觉得和自己的裙子很搭,脑海里竟然想着要是自己穿着那条裙子,而梁昱舟打上这条领带的画面。

当时她怕谢红苏知道自己的心事,没有买,后来第二天一早,她还专门跑去百货商店把这条领带买回来。

在家里放了些日子了,一来是不知道怎么送给梁昱舟比较好,二来,梁昱舟也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她一直找不到机会。

今天这样严肃的场合,她特意穿上了那条黑色连衣裙,索性就趁这机会把领带送出去算了。

梁昱舟看了看领带的品牌,又用手摸了摸质感,知道这条领带不便宜。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只是这领带不便宜,你那么爱财,怎么就舍得买了呢?”

常映雪被他这样一问,又气又恼,一下子涨红了脸。

作势就要把领带抢回去,却被梁昱舟先一步高高举起,让她扑了个空。

“你不想要就算了,何必这样挖苦我。我虽然是看中钱财,但也并不代表我小气,这房子你当真以为我是住的安心的吗,总觉得欠你人情,想着要怎么还了才好。再说了,我最近有在兼职做翻译和校对,这领带就是我兼职的钱买的。”

梁昱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可能会伤害到她,一时间语气也转变了。

“我只是怕你省吃俭用给我买礼物委屈了自己,不过现在看来,你没受委屈,我就放心了。这样看来,这条领带似乎和你今天穿的裙子很配,要不就劳驾你帮我打下领带吧。”

说着,梁昱舟抽出了颈间那条蓝色格纹领带,把手中那条黑色领带递了过去。

常映雪伸手接过,动作很熟练地打了个温莎结。

两个人距离很近,几乎是呼吸相闻,都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这样的距离令常映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手抖什么,你这动作不是很熟练吗?在我之前,还有给别的男人打过领带吗?”

梁昱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一些微小的细节而已,仔细想想,却会让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这就是吃醋的感觉?

常映雪一用力将领结收紧,然后战起身来。

“咳咳,你做什么,要谋杀啊?”

梁昱舟被扼住喉咙的感觉呛得咳嗽,心里倒是清楚的很,自己又惹常映雪生气了。

“把你喉咙扎起来,省的你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常映雪看着他被呛红的脸,继续说道。

“是,你猜的没错,我以前是给别的男人打过领带。”

“是谁,李逸尘吗?”

梁昱舟松了松领带,追问道。

“是与不是,和你有关吗?”

常映雪转过身去,向前一步,“梁昱舟,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梁昱舟竟然扭过头去,躲避了她的目光。

“谁吃醋了?我吃李逸尘的醋?他还不够格。”

“那你躲什么,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常映雪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倒觉得蛮好笑的,心里也舒爽了不少。

“看把你急的,我以前经常给我爸爸打领带,因为每打一次,爸爸就会给我零花钱,所以那时候我可积极了,总是抢着做这件事,还跟着妈妈学了很多种打领带的方法。”

说起从前的趣事,常映雪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可那笑容里又带了一丝哀伤。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光是从她的描述当中,梁昱舟就能听得出,她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和现在有些天壤之别。

梁昱舟站起身来,打破了这平静的氛围,他不想看到常映雪因为想到往事而感到不开心。

“走吧,今天我们两个穿的这么般配,正好让我妈妈看看,好让她放心。”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谁要跟你般配了,我真是后悔了,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应该答应你和你一起去扫墓。”

“现在后悔可晚了啊。”

“去就去,我还能怕你不成。”

常映雪赌气地走到玄关处换鞋,梁昱舟贴心地从衣架上拿过她的手袋,自己拎着,跟着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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