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

郗灵：“……”

李安娜：“啊啊啊啊！副院长！副院长啊！”

“安娜，你不要在这里哇哇叫，我的身体已经是2.0旗舰版了。”墨菲的无头身躯挣扎着爬起来，在地上摸索一番后，捡起自己的脑袋插回裸露着电线的脖颈断口上，“还有，小怪物，你是不是很喜欢把我的头卸下来？我们才见面不到三次，掉脑袋的交情已经有了第二次了！”

郗灵深沉颔首：“嗯，多谢提醒，我还有进步的空间。”

墨菲：“…………”

“墨菲，我跟你过来，不是为了看你和别人插科打诨的，你究竟要浪费多少时间才能明白，天才的唇舌只应鼓动于精英的交流中。”

一个略带电流音的机械女音从李安娜那里响起。

这么拽上天的发言，郗灵听到便为之侧目。

她看向声源处。

提罐人李安娜胸口的大洞已经修复，但墨菲的脑袋找到归宿后，她又有了新业务——她手里仍然提着一只维生玻璃罐，罐里却不是另一颗人头，而是一团如星云般蠕动的意识云，里面还混杂着光波与粒子。

那道机械女声，正是玻璃罐里这团“星云”发出来的。

郗灵盯着玻璃罐：“你是谁？”

“我是‘联邦生物工程研究中心’的院长。”星云的自我介绍和墨菲很像，只是没带“副”字，“你可以叫我‘伊甸’。”

伊甸？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郗灵忽然想起，主脑退居二线后，接替它职责的，正是一台名叫“伊甸”的超级计算机。

“郗灵同学，墨菲自从回到研究院后，就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但你似乎并不像他说得那么迷人，相反，你还有点笨笨的。”

伊甸毫不客气地说。

这话直白刺耳、居高临下又充满偏见，医疗兵们“腾”地一下全站了起来。

郗灵盯着玻璃罐里的伊甸，轻嗤一声：“你说得没错，伊甸院长。我是小星球出身，和人均四个博士学位的研究员相比，确实不算聪明。”

伊甸体内的“电流”闪动了一下。

郗灵静静看着它，点亮腕上的光脑，翻起了通讯录。

她没精力跟伊甸玩互相试探底线的小游戏，可“胚胎”项目必须建立在军部和研究院的合作上。要是不杀杀伊甸的气焰，这场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军部和研究院友谊的小船，还没修好就得再翻一次。

她先拨通黎缨的电话：“黎副官，你现在有空吗？”

“女孩儿，你不该再叫我副官了。”黎缨放下笔，一个眼刀扫过会议桌，示意桌上的人闭嘴，随后语气温和地问，“怎么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你认识伊甸吗？”郗灵直接问。

“呵！”黎缨突然笑出声，“那个抢了主脑的饭碗，结果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成了总统最有用的狗的超级AI？”

医疗兵们：“……”

吊盐水的新生们：“……”

墨菲和李安娜：“……”

黎缨的嘴真是淬了毒一样甜。

玻璃罐里的星云剧烈翻涌：“黎缨！你不过是个退役少将，现在就是个接盘家族烂摊子的商人，凭什么骂我是总统的狗？”

“第一，你生气，说明我说对了。第二，你真以为我就是郗灵最硬的背景？”黎缨冷哼，“郗灵，把通讯录往下翻，挨个打过去，打到伊甸服软为止！”

郗灵挂了电话，接着翻通讯录。

她拨通了萧寒剑的电话。

“……唔，现在几点了？”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困倦。

联邦无人不识萧寒剑，听到声音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郗灵没寒暄，直接问道：“上将，你认识伊甸吗？”

“认识啊，联邦政府的AI管家，汉布格尔总统最得力的助手。怎么，它找你了？”

萧寒剑的措辞比黎缨委婉太多，但有黎缨那句“总统的狗”珠玉在前，她这话听着竟满是调侃。

“嗯。”郗灵答。

“伊甸是个好院长，就是情感模因不太完善，说话才直接了点。”萧寒剑低笑，“军部和研究院迟早要冰释前嫌，伊甸愿意先迈出一步，已经算是负责的好院长了——郗灵，别跟它计较。”

伊甸：“…………”

计较？

谁计较谁？

“女孩儿，在通讯录里找找。”萧寒剑用闲聊的语气笑着说，“找到备注‘元帅’的号码，打过去，我保证有个大惊喜。”

萧寒剑挂了电话。

郗灵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注视下，翻到了“元帅”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光脑里响起悠扬的音乐，屏幕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可就在郗灵以为打不通时，那头居然接了。

“你是谁？”光脑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医疗兵们差点集体昏过去——这声音他们太熟了！不光是他们，联邦所有公民都不会对声音的主人陌生！

“您好，元帅。”郗灵顺着通讯录备注称呼，“不久前我刚和萧寒剑上将通过电话，是她建议我给您打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那小子还是这么胡来！”

他的语气里满是亲昵的轻斥。

元帅的称呼让郗灵眉头一动——她忽然想起，萧寒剑虽是女性，却是被当成男孩养大的。

难道元帅是上将的养父？

“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笑声停下后，元帅慈祥地问，“你就是郗灵，对吗？”

之前给郗灵喂过甜味药剂的医疗兵“扑通”一声昏了过去。

艳阳高照，咸涩的海风从海岸线吹来，拂动训练场地上新生们的衣摆。他们因为医疗点的动静不约而同地投去视线，又被班长们怒斥着缩回了脑袋。

郗灵捧着光脑，语气难掩欣喜：“是的，我就是郗灵。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叫您元帅可以吗？”

“我叫以诺·冯·杜尚别。”老人笑着说，“比起元帅，我更喜欢另一个称呼。”

郗灵瞬间屏住了呼吸——她终于知道这位“元帅”的真实身份了。

联邦的前身是帝国，47年前，十位元帅追随维尔莱德冲进皇宫，斩下了最后一位皇帝的头颅。如今，这十位元帅里只剩一位在世，他的名字正是——以诺·冯·杜尚别！

“我更希望被称作‘校长’。”杜尚别校长温和地说，“很高兴认识你，郗灵同学。”

伊甸彻底没了声音，乖乖缩在玻璃罐里。

它自诩智者，它的狂妄是筛选庸人的工具，但没人敢对开国元帅狂妄——那位元帅关掉它的主机房，只需要一句话的工夫。

了解事情原委后，校长对伊甸说了这样一段话。

“你是研究生命的人，却妄想将生命以贵贱区分。”他道，“你的思维被阶级、贫富、尊卑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了，你引以为傲的智慧只会成为上位者攫利的工具，你没有资格觐见真理。”

伊甸陷入沉默。

杜尚别挂断电话，郗灵放下光脑：“我们可以继续谈谈吗？”

“……好的。”伊甸略带迟钝地答。

杜尚别校长的话对伊甸产生了致命一击，那是一道深入灵魂的叩问，伊甸因此陷入了良久的沉寂。

墨菲接替伊甸的职责，和赶来的军官进行交流。

“我们根据郗灵的机甲驾驶数据，研发出了新的二代拘束装甲。”墨菲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挑不出一丝毛病，“军部通过了由我提交的合作申请，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邀请郗灵再次进行测试，以获取相应的驾驶数据。”

郗灵把龙姬摘下来：“你们的动作很快啊，距离上一次更新装甲，只过去了短短几个月吧？”

“厚积薄发，理当如此。”墨菲道。

郗灵和墨菲有整整两次掉脑袋的交情，以他们二人为纽带，军部和研究院终于开启了友好的交流。

简单的寒暄后，“胚胎”项目正式进入测试阶段。

维尔莱德军校有数十座浮空岛，这些浮空岛囊括了大部分生态类型，为机甲训练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此次测试，校方特意将一整座浮空岛临时划给胚胎团队，只为研究可以顺利地进行。

浮空岛与陆地之间本无常规交通工具，仅在贵客到访时启用专用悬浮观光列车。由于研究员无法驾驶机甲飞行，郗灵借着研究院的便利，搭乘了一次列车。

她靠窗坐着，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这样的风景她并非没有看过。

一天前，当她乘坐在机甲“飞鸟”的掌心中时，微风曾肆意拂过她的脸颊与发丝，那份通透与自由，和此刻这列关得严严实实的列车里的沉闷，简直判若两样。

墨菲承担起外交的职责，和其他军部官员有说有笑。

研究员李安娜是研究院里职务最低的，她抱着伊甸的玻璃罐，安静地坐在郗灵旁边，褐色的发丝垂落在锁骨上。

“黎副官她……还好吗？”李安娜突然问道。

李安娜的声音极轻，仿佛风中抓不住的柳絮。

郗灵看向李安娜，发现后者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和紧张。

黎缨退役后就变得忙碌，她的名字时常出现在各大财经报纸的新闻标题中，昭示这位昔日的副指挥官即将创造新的商业神话。

她看着李安娜的眼睛。

这个妹子即使胸口开洞都不会惊慌，只在墨菲的头颅滚落到她的脚边时，才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

更多时候，她都在默默地做着打杂工作，比如帮同伴搬运实验器材，比如拎着墨菲和伊甸的玻璃罐奉命出差。

李安娜……很关心黎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