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白牧之才吃上今天的早餐。
他满足地喝完最后一口燕麦奶,将餐具放进洗碗机。
“快去睡觉。”曲瓦催促道。
白牧之打了个哈欠:“遵命。”
等他回屋后,曲瓦使用现在所在的光脑连上网络,将自己的个人账号一一找回。
登上邮箱的第一件事——将准备发给白牧之的定时邮件取消,这里面附了他之前斟酌已久的遗书,还有一个藏着密钥的连环小游戏,需要通过寻找各种线索才能解开最后的谜题。游戏通关后,会出现他对心上人最后的告白。
将死那天,他确实想任性一次,他不甘心让自己的爱恋就此深埋黄泉。
可现在不太合适。
看着这封邮件,他犹豫再三,还是将它放进了收藏夹中。
就当做个纪念吧。
接下来他处理了很多事情,比如医院的出院手续和私人物品寄送,机甲设计院的紧急文件,还有……父母发来的家信。
他的父母曾经都是帝国科学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后来暗中加入共和军,帮助他们研发军备机械。而他12岁时基因病发作,曲家不得已举家迁往以琳星定居。
以琳是离诸夏最近的一颗和平星,属于星系联盟国之一。这颗星球基本宣布消灭了本地的主要畸态兽群。
畸态兽是对某类凶猛嗜杀生物的统称,自愈能力极强,他们来源不明,据研究可能为某些宇宙辐射的变异种和本地物种杂交而出现的产物。等级越低的群体越缺乏理性。如果达到伪神级别不仅拥有类人拟态和高级思维,还能够驱使低等级族类为己所用。
总而言之,在面临畸态兽威胁时,人类往往是一致对外的。
顺便一提,自从诸夏帝国开始研究畸态兽之后,和星系联盟成员国的关系就变得异常紧张。
因为这个关系,诸夏共和军也拥有不少外星盟友。在共和国宣布成立的这天,许多和平星包括联盟代表都向他们发来了贺报。
曲瓦远在外星的父母也非常关注诸夏。半年前曲瓦病重,他假称自己在执行机密任务,减少了与双亲的联络。
而今和平来临,二老迫不及待地对多年未见的儿子表达了思念,询问曲瓦何时能回以琳星与亲人团聚,实在不行他们也可以来诸夏见他。
曲瓦看着这封电子信件发愁。
他该怎么和父母坦白,自己已经成为数字生命的事实?
*
白牧之睡了七个小时,天色渐暗时才起床。
晚上有庆功宴和授勋仪式,他必须正装出席。
他换上黑色军官礼服,在挂勋章和军衔时曲瓦敲响了他的房门:“距晚宴开始还有半小时,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快好了。”
他打开门,笔挺而繁复的军礼服遮不住他肌肉匀称的躯体,更显腰细腿长。红发整齐梳在脑后,俊朗的眉眼间蕴含着刚从战场走出的煞气,锋锐到令人难以直视。
戴着光脑项圈的黑色小猫蹲在门边仰头看他,一副呆呆的样子。
白牧之觉得拥有曲瓦意识的黑仔可爱到爆炸,没忍住一把抱起来使劲撸毛:“刚刚外交部联络人在群里说以琳星来了队外交使节,其中有一对夫妻到处打听你的情况,我猜可能是你爸妈来了。”
曲瓦倒吸一口冷气。
他两只爪子抱着脑袋苦恼万分:“怎么办,我要是现在和坦白,他们八成会铁了心把我带回以琳。”
白牧之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没错,如果他们要求我把你交出来,我肯定没理由强行扣留你。”
不然以曲教授夫妇俩的使者身份和他们在以琳的社会地位,有得是麻烦找上门来。
曲瓦跳上桌子:“先不和他们说。我现在这个状态太被动了,而且我爸妈身体不好,不能吓到他们。”
“嗯,我帮你打掩护。”
“你晚上把我也带过去吧,就算不能相认,我还是想看看他们。”
“带猫还是带光脑?”
“猫。”
“那正好,本来我还在想轮到给你授勋时怎么领奖呢,到时候抱着猫上台就好了。”
曲瓦没忍住,一爪子拍在白牧之帅气的右脸上:“你清醒一点!”
白牧之将左脸转过来:“肉垫好软啊,再拍一下!”
“……”
这人没救了。
插科打诨一番,察觉到曲瓦情绪有所好转,白牧之悄悄松了口气。
曲瓦和他的父母感情非常好,所以当初曲瓦说服双亲,同意他奔赴诸夏星前线时,白牧之才那么震惊。
前世在得知曲瓦死讯后,曲家父母悲痛欲绝,流着泪代领完共和国授予的特殊贡献勋章,收拾好儿子的遗物和骨灰后便回了以琳星。
等白牧之找机会前去看望曲瓦父母的时候,他们的邻居告诉他,这对老夫妻因为独子离世患上重度抑郁,相携自杀了。
白牧之不太记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感受,他只记得自己带了一束白色鹤望兰去墓园为曲家人扫墓。
鹤望兰又叫天堂鸟,看着紧密相拥的三块墓碑,他心想:像曲瓦和他爸妈这么好的人,肯定能上天堂吧。
而这一世,曲瓦没有再重复之前的命运,但是却走向了另一条世间罕有的人生轨迹。
他内心肯定会忐忑不安,会忧心父母的感受,毕竟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像父母一样如此无私无畏地爱着自己的孩子了。
白牧之将曲瓦的纠结看在眼里,于是干脆用其他话题转移注意力。
“罗温——就是之前为你做意识数据化的那位研究员,他推荐了一个研究所专门定制仿生义体,但是要加通讯进一步详谈,我把他名片推给你?”
“好。”曲瓦应下来,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呢 ?
他现在的意识体数据信息流太冗杂了,得找个时间好好梳理才行。
*
等快到晚宴会场时,白牧之将死亡证明和遗体冷冻保存凭证传给他,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被遗忘的是自己的尸体啊!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主动提起,和一个活着的人谈论如何处理他的尸体,实在是有点奇怪。”白牧之叹气。
曲瓦沉吟片刻:“先继续冷冻吧。”
举个不太贴切的例子,这具遗体如同一件曾经非常喜爱,但已经完全不合身的旧衣服,扔了、烧了、剪了都有点可惜,想不出该如何处理就只能先压在箱底。
此时会场传来音乐声,想必庆功宴即将开始了。
迎宾侍者远远就看到了白牧之,扬起优雅的笑容对他行礼:“白少校,欢迎,请随我入座。”
白牧之亦微笑道谢:“有劳。”
他和曲瓦一向不喜欢这类场合,每个人都得端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互相客套。
但真要和这些军政界的老狐狸打起交道,白牧之倒也不会犯怵。
曲瓦被他稳稳托在左手臂弯间,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会场,在人头攒动的巨型宴会厅内寻找父母的身影。
“一会儿授勋的时候谁代你去领?”白牧之他戴了脑波通讯耳机,可以与曲瓦无声沟通。
入座之后,他顶着周围人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将黑猫放在座椅扶手上。
即使是仿生猫,被带入这种正式场合也是颇为奇怪的事情。可偏偏白牧之态度无比自然。
“你和我父母说一下吧,就说我在做关键实验脱不开身,让他们代我上台。”曲瓦用爪子扒拉着白牧之肩上的流苏,又为他理了理耳边散落的头发:“你发胶打得太少,风一吹就散了。”
白牧之微微低头方便他摆弄:“发胶味儿太冲,我不喜欢。”
“下次我帮你找一款好闻的。”
“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