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胶质密封圈

走之前,孟知尧还顺了一块边角料。

瞿万里:“你要拿去做什么?”

“拿去做垫片,我要升级所有的水路管道。”孟知尧当然还记得瞿万里那一单声生意,“很遗憾,我要跑单了,反正你也没有付定金,液压风扇也要升级,就不帮你做了,图纸可以借给你,保管好就行。”

还能制作液压风扇就行,瞿万里也说:“没问题,我是想要给各大管衙门安置风扇,夏天要到了,让他们都凉快些。之前想和你买一套,就是想拆了自己研究,没想到你还有图纸。”

既然孟知尧有图纸,那就更好了。

卖来拆了,自己研究。孟知尧不免多看他两眼,小伙子是有点祖传艺能在身上的。

立夏之后,农闲之时,松河村男女老少的身影穿梭于漫山遍野。

孟知尧又做了一台砂轮机,砂轮和光碟一样薄,在震动最严重的地方垫上了一条胶条,噪音明显地减少了。

砂轮机完成,她要开始磨削,磨的就是螺纹,材料是竹子。

这需要孟知尧再做一组小转动件,用齿轮齿条来控制竹管的转速和移动速度,保证竹管和光砂轮接触之后可以获得均匀的螺纹间距。

每当孟知尧转动控制齿条移动的齿轮时,齿轮走过一齿,齿条会向前进一齿的长度。

齿条可以带动后续所有设备整体位移,当齿条往前进一齿,它会带动曲柄连杆拨动二号齿轮,推动这一个齿轮进一齿,齿轮轴跟随齿轮旋转,齿轮轴末端的定位夹连上竹筒。

如此一来,孟知尧在首端转一个齿轮,末端的竹筒就会往前一一段固定长度,转一个固定角度。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砂轮只要保持自身旋转,其余交给竹筒,它会自己来蹭!

不同的位移距离,配合不同的旋转速度,竹筒就能被磨出不一样的螺纹出来。

孟知尧就这么捣鼓出来一套属于自己的磨床,这也是她手里第一台玩具版加工机床。

风扇呜呜地吹着,竹屑刚被磨出来就飞了,孟知尧的木工桌上攒了一堆竹筒,它们的螺旋线有的松松垮垮,只绕了两三圈;有的排列紧密,就像是给竹筒削皮了一样。

而她手上是一叠稿纸,用竹枝制作了一根竹笔,方便记录数据,获得不同的螺纹“配方”。

在她的脚边,一堆竹末里,藏了一张砂纸,每当竹笔有了刮擦的迹象,说明笔头磨出了毛刺,要用砂纸打磨圆滑。

本来凌厉的竹材,在险恶的人类手中,被屡次磨圆了棱角,它们不屈不挠,锐意进取,屡磨屡刺的精神,也鼓舞着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孟知尧……

再这样下去,她也要被竹笔磨屈服了,再一次恨恨地用砂纸磋磨笔头,她对竹笔说:“这波,也算我俩双向奔赴了。”

“喵~”

五月份的猫崽非常可爱,兄妹两都存活了下来,断奶后,狸花猫就消失了,把孟知尧当它的托儿所。

渣猫!

管生不管养!

瞿万里给两只猫崽取了名字,挂了牌子,哥哥叫二营长,妹妹叫三蹦子。

在一个不太好的天气,瞿万里终于又来串门了:“最近怎么样?”

这大概是瞿万里见面固定台词,孟知尧宝贝地捧着满纸数据,反复欣赏:“甚好。”

“那我来给你锦上添花?”他带来一个小盆,盆里有些沙子小草和小石块,上面趴着一只小龟。

孟知尧摸摸它的脚:“这算不算陆龟?”

瞿万里絮絮叨叨:“不知道,这是大典那天,南方一个半岛小国送来的,一窝大龟,算象龟吗?它爸妈被养在在万灵馆——就是皇家动物园里,你想看有时间可以去转转,这一只小的我送给你。”

“可是我不会养这种龟。”孟知尧问他,“你会养吗?”

瞿万里靠谱地掏出一叠小抄:“看,食谱、居住环境、习性都有了。”

“你写的?”孟知尧看到那工整清晰的字迹,“字真好看啊,像我在博物馆看过的状元答卷。”

瞿万里尬笑:“哈哈,这是起居郎写的,我求他再抄一份……”

正式场合,或者不是瞿万里成心甩开,一般都会有起居郎跟在他身边,记录他的日常生活。

小乌龟和小猫一样大,它需要草地和树林,不用沙地和水池。

孟知尧的前院草地和石板都已经固定好了,她煞费苦心,挑了草坪面积最大的一块,就在水井旁边,那里的野草最茂盛。

把乌龟放到草地上,瞿万里摸摸它的壳:“是不是要围起来最好,免得它乱走?”

“我也觉得,让它一点一点适应环境好了。”孟知尧把竹枝竹条都拿来,为了一个篱笆,做了一个门,把一部分青石板也圈了进去,“这个石板就是他的饭盆了。”

瞿万里哗哗翻说明书:“它吃各种没有毒的草、树根、南瓜、西瓜。”

“没有毒是对于人类来说的吧?”

“嗯,是的。”

“山脚很多蒲公英,野菜,闰月每天还会从食堂带回来烂菜叶喂鸡,她都发愁烂菜叶吃不完……”孟知尧不知不觉,变得和瞿万里一样絮絮叨叨的。

最后,她挂了一个小牌子,在篱笆上,还在纠结名字。

瞿万里提议:“贱名好养活,取个铁柱,栓子这种,这是老四了吧?叫四铁柱?”

“不要四,好养活的名字,”孟知尧在牌子上写,“就叫五环吧。”

瞿万里问:“为什么?不吉利?”

“不是,我想着五不是质数嘛,质数不能整除,所以质数不好除。”孟知尧抬头看他,“所以命硬,好养活。”

“不好除……”除掉的除。

好冷,瞿万里搓搓手臂。

孟知尧摸摸过来凑热闹的二营长:“谐音梗,谁不会啊。”

五环胆子大,积极探索领地,没一会儿就开始吃草,让人放心。

……

天工营。

几个师傅围聚在一起看图纸。

一位老师傅左右看不懂:“这是何人所绘制的图纸?”

“这是松河村孟里正绘制的图纸,”去过松河村窑厂学习的师傅和他说,“我会看,我教大家。”

孟知尧的图纸绘制方式是学校教的几何画法,她没有正式教过谁,只是和陈二叔交流时有拿来于机械实物比照。

陈二叔无形中就学到了,于是他也在无形中教给了学徒。

看得懂图纸这位师傅,就是这样悟出来的:“这边有整体的草图……”

每一张图纸都有标号,每个零件都有详细资料,用的材料、尺寸、表面加工等等。

“这是什么?”他们手指按在螺纹上,“这个要怎么弄?”

又有人拿出对应的水管三维草图:“这里也有,是螺旋。”

“竟是如此!”

“我先做一个看看!”

当他们做出一组内外螺纹,发现居然装配不上。

“硬挤下去!”

“吃不到底了……”

“等等!我们的螺纹错了,你们再来看这张图!”

一张螺纹展开图,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三角形,而是标注了螺纹最高点(外径),以及最低点(内径),左上角还有一个刨面图,是三角形的螺纹,名称为“牙型示意”。

“严丝合缝,严丝合缝啊,”老师傅拿出最精细的手艺出来,“是我之前小看它了,这个螺纹,和榫卯并不相同。”

当瞿万里得到一台完全复刻版的液压风扇时,邀请孟知尧过来欣赏。

工匠这一行吃的果然是经验饭,孟知尧的液压风扇被师傅们复刻得超越了原版:“他们能多造几台吗?我可以出钱。”

让原作者都想拥有,绝对是最大的褒奖了,瞿万里笑道:“哪用得着你出钱,我替你付。”

孟知尧挑眉:“我说的是几台,学堂、窑厂和食堂也要。”

瞿万里态度依旧:“没问题啊。”

“放心好了,你等等,给你看个东西。”他到书房的一个书柜底下,抱出来一个盒子,“你的液压风扇里,有一个小东西,天工营的师傅们又做了许多改良和创新,还送来给我看,我也给你看看?”

孟知尧跟过去,眼前一亮:“这些都是液压元件,他们还把螺纹加进去了。”

“这个?”瞿万里挑了一个指节大小的小木件。

小木件表面一端有外螺纹,另一端打磨光滑,圆柱上雕刻了螺旋的导流槽。

“这种阀只要旋转,就能控制槽口在管道里的位置,就能实现控制水流开关。”孟知尧在里面挑了一个只三通管,“这是一套的,水槽口只有转到上面的管口,水就能实现改道,选择向左或向右流。”

瞿万里受教:“厉害——”

孟知尧又翻到了千斤顶的单向阀:

“液压风扇是这种,水流只进不出,或者只出不进。你知道气门芯长什么样吗?气门芯里面,就有一个类似单向阀门,只能进气,不能出气。”

“噢噢!”瞿万里认真听讲。

“我手里这个同理,图纸上其实还有一个和管道直径相近的小球,正常情况下,水压是指向地面的,所以压力会将小球压在座底的阀口——喇叭形这一端,而这根管道是从低下接进水箱的进水管,所以当水被压进水箱时,向上的压力大于水箱中向下的水压,小球就会被顶开。”

“没有小球堵住喇叭口,水流自然就压进去了。”

瞿万里若有所思:“所以只能靠外力,才能把一个缸体的水压进另一个缸体里。”

孟知尧点头:“当然。”

“难怪,我还担心过水会不会倒流,原来是流不回去的……”

因为这些元件,孟知尧又去天工营走了一圈。

她也是有备而来的,从口袋里掏出被裁剪规整的小小胶质垫圈:“这个是压杆密封圈,防止在给风扇上压力时,不停摇动压杆导致灰尘吸进缸里,它比皮面更光滑,压杆的时候更省力……”

“这个用法也不错,老夫还有一个新的想法……”师傅们又开始了新课题的探讨。

在一个安静地角落,营区里难得一见的姑娘整理散乱堆放的木材。

营区管事见他们注意到了,便说:“那是陈飞师傅新收的徒弟,天赋很好,可因为是女孩,陈师傅原来是不打算收的,后来和孟里正相处过后,改了主意,现在在液压区帮忙打下手。”

瞿万里高兴道:“太好了!你们要给她和其余学徒相等的工钱和待遇。”

“陛下放心,学徒们都是没有钱的。”管事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搞笑,“并非欺负他们,每收一个学徒,天工营还要多支付一笔工钱给师傅们,就当给他们交学费了。”

道理都一样,在民间,想当学徒,还得给工坊交钱。

瞿万里恍然:“哦,原来如此。”

管事说:“如果有人在天工营干的好,会被师傅推荐到兵工营、火器营。”

“火器营?”孟知尧一直听说大越有火药,但没见过。

“是的里正,不过那是军事重地,闲人免进。”管事看一眼瞿万里,“就算是陛下,也要给赵相报备。”

她不说话了。

而一旁的瞿万里看出来了,在回程途中,他问:“想去吗?我带你去?”

孟知尧当然想去:“赵相会同意吗?”

“试试呗,我去问问。”瞿万里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了。”

于是,继退位申请书之后,瞿万里第二次给老师们写下申请,并且亲自登门拜访。

赵府和齐府格局差不多,只是在主院背后多了一个小池塘。

瞿万里小时候常来,这里二十年不曾变过,一草一木都是记忆里的样子,府中只有几位旧人随从,他也熟悉。

过了影壁,就看见一位恬静的女子怀抱几卷画轴路过前庭。

“赵姐。”瞿万里也同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

赵循蹊刚才没看见他,听见声音才回身:“陛下,许久未见了。”

“是呀,你要去哪里?”瞿万里寒暄。

“和朋友交换古画拓本资料,”赵循蹊又抓住机会拜托好心人陛下帮忙,“能否拜托陛下替我向孟里正打听一下,能不能借《孟帅南河奔袭图》瞻仰一二,拓本就行。”

想想孟知尧这个人,瞿万里也不敢确定:“这事她可能也不知道,我先给你问问吧。”

赵循蹊心情大好:“多谢陛下。”

继续走在见老师的路上,瞿万里笑了笑,没想到一件事还没办成,又接了一个活。

“火器营啊,”赵滁看过了那纸陈情书,居然毫不犹豫点头了,“去吧,但只能是孟里正一个人去。”

瞿万里应下:“老师放心,我只带她一个人去。”

“嗯?”谁料赵滁表情古怪,“老臣的意思是,只能孟里正一个人去,陛下也不能去。”

瞿万里错愕抬头,只看见老头儿略显浑浊的眼里写着——你是不是没听懂?

“……行吧。”他想,至少把孟知尧的事办成了。

火器营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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