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今日穿着一件只有祭祀时才穿的掐金线黑色云锦长褂,搭配着同色的百褶裙,看着威严肃穆,她端坐在上方,韩似云请安后便站在了一边,她看着底下站着的儿子儿媳,脸上依旧威严。
“似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烧了屋子?”
韩似云并没有说话,她依旧沉默着,陆瑜说道:“母亲,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才烧了起来!”
陆老夫人盯着陆瑜,眼神扫过一旁站着的韩似云,她低着头,不言不语,“似云,我在问你话呢?”
“母亲,那火是我放的,我只是想烧掉一些恶心的东西。”
“大人不管怎么闹,不能伤了孩子,你们有没有为丫丫考虑过?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你还是想不开!”
“母亲,我要带着丫丫离开陆家,这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韩似云目光直视着眼前坐在高位上的女人。
陆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陆老夫人严厉的说道:“陆家的规矩你应该清楚,难道你想去跪祠堂吗?”
韩似云冷哼一声,她甩开陆瑜的手,冷眼看着陆瑜,他在警告她不要生事,可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陆家的规矩我可太清楚了,可凭什么男人可以妻妾成群,女人就要从一而终?陆瑜,你可曾问一问自己的良心,我韩似云可曾有过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却让人感觉到了无边的苍凉,“母亲,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别人,这些年的相守让我感觉是个天大的笑话,现在,不要让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了!”
陆老夫人开口道:“似云,你是陆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陆家的规矩任谁都不能破坏,你去老五那里把丫丫接回去!”老夫人发了话,韩似云站在原地不动,陆瑜叫了丫头,“扶少奶奶回去!”
她的眼中全是恨,她恨眼前的男人,也恨陆家的规矩,她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少奶奶,走吧!”丫头扶着她走了出去,陆老夫人把陆瑜留了下来,她这个儿子自从出事后便一直消沉着,如今也闹得家宅不宁了!
“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似云对你是失望极了!”
“母亲,我是不会让她离开的!不管生死她只能是陆家的人!”
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要早做打算,该放下的就放下!别把自己困在别人事先设计好的陷阱里走不出来!人这一生漫长,身边总有一些妖魔鬼怪惑乱心性,你的心若是定不下来,神就会被抽离!”
她的这些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她的这些孩子各有各的性格,可她放心不下的依旧还是他,“你回去劝一劝似云,凡事多看在丫丫的面子上,孩子还小!”
“那母亲早些去休息!”陆瑜从老夫人那里出来遇见了温玉绾,她手里领着丫丫,丫丫见父亲也在,便跑到了他的跟前,“爸爸,妈妈呢?”
“三哥刚从母亲那里出来吗?”
陆瑜摸了摸丫丫的头顶,说道:“五妹还是先回去吧!母亲去休息了!”
温玉绾笑了笑,“丫丫闹着要找三嫂,我想这会三嫂应该在母亲这里,便带着丫丫过来了!”
陆瑜单手将丫丫抱了起来,“五妹请便!我带丫丫回去了,昨天多谢了!”
“丫丫很乖的!我倒是很喜欢她!”她温柔的看着丫丫,丫丫同样笑着和她说道:“丫丫也喜欢小婶婶!”
陆瑜带着丫丫回去了,温玉绾也回了琅苑,这几日老师家中有事情,便没有来琅苑给她上课,她拿了以前做好的笔记翻着看。
陆安宁身体养好了后便离开了兰州,她要回北平去,她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她要先完成学业,然后找一份工作养家。
陆老夫人坐在家中修剪着盆栽,秦妈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了,她叹了一口气,“秦妈,你说宴之和似云还能过下去吗?这么做对他们是好还是坏?”
“夫人,归根到底他们还是夫妻,这小夫妻之间闹了矛盾,隔日就好了!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心结了,那就再也没有吵架的必要了!”
陆老夫人拿着剪刀的手一顿,她低头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后,她说道:“秦妈,这件事情交给你办!”
秦妈自是明白主子的意思,她点了点头,窗前放着一盆君子兰,那盆绿植前段时间长的翠绿翠绿的,这几日不知怎么了竟然颓败了下来,叶子再也不是之前那般的翠绿了,而是变得枯黄不堪了!
何素素的夫家是马家的四少爷马亦序,她嫁到马家还不到一年,马亦序便死在了战场上,马家老夫人断定是何素素克死了她的儿子,何素素未嫁人前有一段时间住在陆家,她与陆家的几个兄弟都十分的熟络,马亦序就是死在了陆骁的手里,因此她在马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秦妈是什么人,她的话多半就是陆老夫人的意思,马家现在被陆家打压的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秦妈的造访,马家老夫人亲自见了她,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只知道秦妈走后,马老夫人的眼神中似乎有一团杀气。
何素素在马家的日子过得艰难,她的姐姐虽是嫁给了马家大少爷,可她也不能时时刻刻的维护她,姐姐也有她自己的难处。
她每日跪在祠堂里看着那些牌位,内心的不甘让她煎熬的要命,她从小就比别人用功一些,只要是男子会的她都要学,在整个西北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像她一样有才情的女子。
她并不甘心在马家被蹉跎一生,现在唯一能救她出苦海的人只有陆骁了,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要在祠堂里跪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有人监视着她,她若是跪的姿势不对或者懈怠,监视她的婆子会甩起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那一鞭子下去,她的后背会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白婆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四少夫人,您还是好好的忏悔自己的罪孽吧!这不该想的东西还是不要费神去想,这一费神再对先祖不敬,那鞭子可就打在身上了!”白婆子的声音冷涩如冰窖里的鬼魅,只是听到了声音,便已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何素素冷笑着,“白婆子,死在你手里的人也不知道半夜找不找你来索命?我好歹是马家的四少奶奶,想弄死我你也得掂量一下有没有那个胆子?”她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白婆子。
“四少奶奶,您在马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您自己心里清楚,不是您这条命有多金贵,而是您若是死了,那岂不是太便宜您了!”
何素素的膝盖已经磨破皮了,她看着那么多的牌位,昼夜被供奉着,烛火通明,“我的日子好坏用不着你在这里评论!”
她现在的处境连府里的丫头都能随意欺负她,她倔强的看着供奉着马亦序的牌位,身上的旗袍有些褶皱,那件粉色绣有梅花的香云纱旗袍是马亦序最喜欢的,为了能在马家活下去,她不得不靠着这点“喜欢”而卑微的活着。
两个小时后,她才从祠堂里缓缓的站了起来,她扶着木门看着外面,院子里的芍药开的极其艳丽,她记得在哪里也见过芍药,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里的芍药长的是什么样子的!
陆骁的西北军已经开拔,陆骁临走时带温玉绾去了一趟云川,那里有一处私宅,陆家有时候会带着女眷去云川避暑,他今日没有穿军装,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装裤,他将衬衣的袖子挽了上去,他的身上很白,手臂上的肌肉很紧实,线条分明,温玉绾坐在副驾驶瞅了他好几眼。
云川地处山区,漫天遍野开遍了野花,他突然停下了车子,嘱咐她坐着别动,她以为他是找地方救急,毕竟人有三急嘛!可她怎么等都不见人回来,她一时有些着急,便下车去找他,“绍之,绍之!”
她喊了好几声,都未听见他的声音,她继续往山上走,却见他从一边陡峭的山坡上走了过来,他拉着她边走边说道:“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吗?怎么又下车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跟着他往车的方向走去,待坐到车上后,陆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野果子放到了她的怀里,温玉绾咬了一口,很甜。
他们到云川时已经到了下午,她也有些累了,便躺在床上睡着了,陆骁倒是在园子里给花松土,这些玫瑰是他亲手种下的,今年开的倒是不错。
温玉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云川的宅子里面只有管家一个人在照看,陆骁来了后便让管家回去休息了,如今这偌大的宅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起身随便找了一件衣服披上,整个院子里一片安静,安静的她有些害怕,她看楼下没人,便去了厨房,没想到陆骁在厨房里下面,她有些好奇的走了进去,她从未见过陆骁进厨房,“绍之,你会做面?”她惊讶的看向他。
陆骁将扯好的面丢进了锅里,锅中溅起了一片水花,“我会的不止于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找来了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看着他将面条捞了出来,然后将炒好的菜放到了碗里,“你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她拿着筷子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好吃!”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吃不惯那里的饭菜,便自己学会了做饭,现在忙起来了,也好久没有做过了!”他端着碗也吃了起来。
云川的夜色可真美,温玉绾躺在露台的榻榻米上看着夜色,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她还未出嫁时,那时她还是学生,她和白兮禾一起坐在露台数星星,她还记得白兮禾当时说她要嫁一位像父亲一样的将军,而那时她却说她要好好的学习,然后像沈文辰一样出国留学。
那时她们都还小,如今她们也早已长大,她嫁了喜欢的人,她也嫁了喜欢的人,她们或许都没有遗憾吧!她是这样想的!
夜色越来越深沉,她在榻榻米上睡着了,陆骁回来的时候她依旧熟睡,他便没有忍心去打扰她,他便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等着她醒来,可她却并没有醒来的迹象,陆骁等了好一会儿,她依旧睡的香甜,他起身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又给她换上了睡衣,她换了一个姿势又接着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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