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搬家漕河泾

在家休息了两三个月,戴宇鑫终于决定投简历找工作。他自己倒是挺享受这两三个月的假期的。每天在家补觉,把之前熬夜加班没睡的觉都补回来。睡醒了就打游戏、看看书、看看电影、喝喝咖啡,因为痔疮手术,酒喝得少了。除了每隔几天下楼一次扔垃圾,几乎不出门。吃的都是网上买的半成品加热一下。有时候懒到脸也不洗、胡子也不刮、澡也不洗。我去他家,都闻到臭味了,让他赶紧洗澡打扫屋子。他便请个钟点工阿姨过来收拾整理一下。可没过两天又乱糟糟了。我说:“你这样不行,赶紧去上班吧,不然家里要乱死了。”

他爸妈也让他找个班上。虽然家里开厂的不缺钱,但不上班人要废掉的。年纪轻轻整天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子。赚多赚少不要紧,要紧的是有社会交际,有朋友。戴宇鑫虽然不爱社交,但也认可有正常社会互动的重要性,再在家里闷下去,人要退化了。

他有多年程序员的底子,找工作挺容易的。面试了几家公司,选了一家大厂,在漕河泾那边。刚好张江这边的房子租期快到了,索性到漕河泾那边看看房子,搬过去。

周末时候,戴宇鑫喊了陈灿来帮忙看房子,林焕也来了。陈灿得知戴宇鑫要搬到漕河泾,很开心:“以后你住漕河泾,我住宜山路,何天池住徐家汇,九号线一两站路的工夫,可太方便我们聚会了。骑个单车都能到。就差于十八和赵一光了。”

他跟我说:“你要不把浦江那边的房子退掉得了,住那么远,来回不方便,还不如搬过来跟戴宇鑫一块住呢,反正你们都一块睡这么久了。”

我说:“才不要。我自己租房子多舒坦,自由自在的。十八跟天池在一块这么久,经常住天池家,也没退掉他自己的房子。何况我跟戴宇鑫又不是一对。”

陈灿说:“这不是帮你省房租嘛。也是心疼你每次来见我们都来回跑这么远。”

我说:“那边房租很便宜的。同样的房型,这边一个月顶我那边三四个月呢!地铁也方便,我都习惯了。有时候太晚了不方便回去,就借住戴宇鑫家里。我们都这么熟了,他不介意。”

林焕跟陈灿说:“你别难为赵一光了。他自己租房子有安全感。再偏僻也是自己的小窝。你让他跟戴宇鑫一块住,他会觉得寄人篱下,心里会不舒服的。偶尔住一晚和长期住一块,不一样的。偶尔住,万一闹不开心了,随时可以回家,不用看人眼色。长期住一块,万一闹不开心了,上哪儿去?”

陈灿“哦”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不搬来跟我住的原因吗?我想给你省房租都不要!”

林焕支支吾吾:“我可没这么说。我说赵一光的想法。”

陈灿没好气地“哼”一声,“还不承认!明明就是这么想的!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不领情算了!”

林焕说:“好歹等我那边房子到期嘛。我提前退租,房东那边也不方便。”

“你还有多久到期?”

“刚刚付三押一,还有三个月。”

“早知道就别付了,大不了一个月的押金不要,搬过来得了。”

“人家房东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也不容易。上周还给我送了两个橙子。可甜了。”

“两个橙子就把你收买了。”

“你要是我,看着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给你送橙子,你更心软。”

陈灿和林焕相处,总是陈灿强势些,林焕服软些。

我们一块看了好几套房子,我私心觉得价格有点贵,但也知道这附近就这个价,漕河泾这边都是大厂码农,收入高,有经济实力,房租便宜不了。戴宇鑫觉得价格无所谓,住着舒服最重要,都挑的好小区好房子。林焕也是觉得住着舒服就好,不太挑剔。

陈灿可挑剔了,一会儿说这房间采光不好,一会儿说这房间隔音不好,一会儿说这房间有味道,一会儿说这房间房型不好,一会儿说这房间风水不好,一会儿说这小区太老了,一会儿说这小区小孩子太多。

带我们看房的中介都被他搞郁闷了,生怕我们在耍他。

陈灿说:“我朋友不差钱,但也不是冤大头,住得舒服要住好几年的,当然要认真挑了。你放心吧,既然我们找了你,肯定要在你这边签单的,但在没看到满意的房子之前,我们会一直看下去,你做好心理准备,最好把符合条件的好房子尽早亮出来。预算稍微高一些的也可以看。”

中介吃了定心丸,倒也笑嘻嘻鞍前马后伺候我们接着看房。

看到晚上,我和戴宇鑫、林焕都看花眼了有点累了。陈灿越战越勇,终于看到一套各方面都心满意足的,无可挑剔了,说:“就这套。我看行!”

好像是他要买房子,而不是戴宇鑫要租房子。

戴宇鑫也懒得再比对,当下就付了定金签了合同,过两天就准备搬过来。

考虑到戴宇鑫家里东西实在太多。陈灿不放心。工作日他绝对没空过来帮忙的。周日他又过来了,提前帮戴宇鑫打包收拾。十八也过来了,他是来吃饭的,戴宇鑫怕冰箱里的东西、家里的零食这两天吃不完,喊大家都来吃。

十八躺在沙发上吃零食,说:“陈灿不愧是贤良淑德第一人。”

陈灿一边收拾书架一边说:“我再贤良淑德也不及你能说会道啊。我的手再勤快也比不上你的嘴会逼逼叨叨。”

陈灿喊我:“你看看,戴宇鑫留了这么多你的书,多感人呐!他之前送我的,我都没看完。你什么时候要出新书?戴宇鑫又要蠢蠢欲动了。”

我说:“早呢,近来出版行业也不景气,看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出书也越来越难了。大家都在刷短视频。”

十八说:“要不你转型去做短视频编剧好了。肯定有出路。”

“编辑也劝我写短视频剧本试试。可我没写过。”

“谁还没有第一次呢。试试看。”

“我怕写不好。”

“你就是想太多。写不好就改进呗,怕什么。写不好也不会有人吃了你。你先写了我帮你看看,给你意见。”

“上回你让我写的长篇小说,才开了个头呢。又让我写短视频剧本。我哪有那么多能耐。”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反正都是文字工作者,多个门路多个机会。多尝试总是没错的。反正也没什么试错成本,你说是吧。”

听十八这样说,我倒是想试试看了。

我帮戴宇鑫收拾衣服。翻到一件浅蓝色的T恤,胸口印着“family”的图案——这不是我有次穿过来,被戴宇鑫说线头裂开,他给我换了件格子睡衣吗?胳肢窝的裂缝还在,没错,是我那件衣服。我很喜欢这件衣服当睡衣穿。第二天一早还找这件衣服来着,没找到。以为被戴宇鑫当垃圾丢掉了,原来是帮我洗了收起来了。倒也忘了。刚好今天翻到,叠起来放到我包里,回头带回家。

我把戴宇鑫的很多格子衬衫叠放整理到收纳箱里,装了三箱。他的格子衬衫可真多。

戴宇鑫自己在收拾红酒。他怕我们失手把红酒打碎,也怕我们弄坏电子产品,只让我们收拾别的。

自从上回痔疮手术后,他身体就不大好。感冒两次,有次发烧严重,引发肺炎,咳嗽了好几天,去医院吊了三天水。都是我陪他去医院。所以这阵子都没怎么喝酒。都是给我们倒酒。他说搬家带这么多红酒也不方便,万一路上碎掉就太可惜了。叫陈灿和林焕带几瓶回去喝,又让天池改天开车过来带一些走。以后聚餐再带来喝也一样。

有些无关要紧的琐碎东西,他让我们喜欢的就带走,省得搬家收拾的工夫。

陈灿问:“这个咖啡机我能带走吗?”

戴宇鑫说:“这个不行,我要用的。”

“这些手办我能拿几个走吗?”

“这个不行,我收藏很久。”

“这个游戏手柄你还用吗?”

“这个我要用的。”

“那有什么能拿的?”

戴宇鑫左看右看,指着书柜里一本《蒙马特遗书》说:“这本书你要吗?送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看书。”

“或者九月你带回去养几天。”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它咬伤过。林焕也被它咬伤过。”

戴宇鑫想了想说:“你要不要穿格子衬衫?我送你几件。”

陈灿说:“我谢谢你。心意领了,你别送了。我们还是各自收拾吧。”

我真佩服陈灿的能耐。他收拾打包的速度和效率堪称一绝。我和戴宇鑫、林焕边聊天边磨蹭,也没收拾多少。尤其还有个十八,他什么也不干,就跟我们瞎聊天。陈灿一个人手脚并用,把戴宇鑫的屋子收拾得一干二净,几乎全打包了。连戴宇鑫还想玩几天的游戏手柄、还想再喝两天的咖啡机都打包了。

陈灿说:“就这两天,别玩了,别喝了,忍忍吧。趁我今天休息,帮你都打包了。明天礼拜一我去上班,就没人给你打包了。就你们这乌龟速度,要打包到什么时候?”

十八说:“你哪天失业了就去做搬家物流吧。就你这打包速度,可以秒杀一帮阿姨们了。你可以参加打包大赛,可以赢奖杯嗳!打包之王非你莫属。我就没见过谁打包像你这么快的。干事利索,井井有条,不开家搬家公司当老板可太亏了。”

“你就捧杀我吧!”陈灿已经摸清十八的套路了,“我累死累活干了半天,你躺着吃了半天聊了半天,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嗐!这不是你比我们都能干嘛!我要有你这么能干,我也帮忙打包了!就我这动手能力,你放心让我打包?不怕我把东西搞乱?不怕我打的包半路上就散落一地了?”

“你别说,我还真担心这个。你脑子有的,但你手脚不灵活。你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正式搬家的这天,陈灿和林焕要上班没来,天池前一晚去酒吧玩到很晚、还在睡觉、没来。十八来了,他说:“我体质娇弱搬不动大件,只能帮你搬点轻巧的东西意思一下。但我可以做好陪伴、给足情绪价值,帮你们加油打气。”

戴宇鑫说:“不用,我找了搬家公司,加了钱,全程他们搬,从这边家里原封不动搬到那边家里,我们只管到了那边再收拾就好。”

十八竖起大拇指:“好个钞能力!还是少爷思虑周全。”

真羡慕这样家里不缺钱、富养大的孩子。之前我搬家,每次都累得要死,忙前忙后收拾好多天,当天还要搬上搬下来回好几趟,舍不得加钱叫师傅搬。老房子没电梯最可怕,有次住六楼,搬了一天,十来个大箱子,手指都麻了,气喘吁吁,胸口扑腾扑腾跳,晚饭都没吃就睡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胸口还疼,缓了好几天,差点要去医院。后来就知道要精简家里的用品,不常用的就少买、多扔,省下不少钱,也免得搬家麻烦。

有师傅们帮忙,搬家轻松多了,一点也不累。搬家的货车前排只能坐一个人,自然是戴宇鑫导航过去。我和十八坐地铁好了。十八说不用,他开了天池的车来。刚好带些红酒回去。

我不知道十八也会开车。平时都是天池开车多。有几次天池喝了酒,陈灿帮开车。或者叫代驾。十八说他刚拿到驾照,开的少。问我敢不敢坐他的车。换了别人刚拿到驾照我可不敢。我怕死。万一出车祸怎么办。但十八开车我敢坐,我相信他胆大心细会很谨慎,不会拿我的命、更不会拿他自己的命开玩笑。之前有几次,我们一块吃饭,天池喝了酒还要开车回去,说没事、他喝得少、脑子很清醒、这条路他可熟了。被十八一顿说,不要拿大家的命开玩笑,逼着天池叫了代驾。十八是最惜命的。他开车,我放心。

我坐过几回天池的车,都是坐后面,前面自然是十八坐。今天头一回坐副驾驶,不一样的感觉。天池开车很冲,经常速度很快,有时候还跟旁边人吵架,骂别人开这么慢就别开了。十八开车很稳,宁可慢些让别人也不抢道。感觉跟着他特别舒心踏实有安全感。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跟十八说了那次去杭州,半夜半梦半醒之间和天池接吻的事。心慌到不行,不知十八会是什么反应。

谁知十八哈哈笑,“他这人就这样,喝了酒就上头,喜欢跟人乱亲。你没见过他在酒吧玩,见了帅哥就亲两口。他又是万人迷,谁会拒绝他。被他撩到的人可多了。不过……”

十八看看我,“他不一定是乱亲你。他应该就是喜欢你。”

我皱皱眉头心想这什么话,“瞎说。”

“这有什么。他喜欢你不很正常,我也喜欢你,陈灿肯定也喜欢你,我看林焕也喜欢你。你多好玩啊。天真烂漫,人畜无害。”

“我又不是小猫小狗。”

“是是是,你是角落里的一朵蔷薇花,不带刺的。人见人爱。”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和魅力。”

“你不要妄自菲薄自轻自贱。你有你独特的人格魅力。”

“我有什么魅力?”

“你温顺、安静、乖巧,不争不抢,但一直都陪在身边。谁不喜欢?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情绪价值。”

“是吗?”我不自信,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别人。

“天池喜欢你、会亲你,很自然的事。又不是电影里的八卦狗血、复杂的多角关系。我也不亲过你?”

“你是亲我额头,他是亲我嘴巴,感觉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红灯,十八踩了刹车,忽然侧过身来亲了我一口,正对我的嘴唇,我愣了下。

“法律又没有规定一次只能喜欢一个人。法律也没有规定对不同的人喜欢都要完全一致。人本来就是贪婪又多情的,婚姻法约束了人的劣根性而已。如果没有婚姻法的限制,男女关系不知乱成什么样。人毕竟不是实验室里的容器,可以精准测量数字,喜欢的感情本来就是很朦胧的,有深有浅。即便做不成情侣,亲一下总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吧?我相信,你对我、对天池,也是有好感的吧?如果你对我们全无好感,那亲这一下,就过分了。但如果你对我们也有好感,那亲这一下,外人就没有资格评头论足。”

绿灯了,十八继续开车,我听着仿佛很有道理,竟说不出话来。原本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解释,结果反而是十八在宽慰我似的。我没有他想得这么通透。

到了漕河泾新家,师傅们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家里,我和十八帮戴宇鑫收拾。十八说:“你也别都收拾了,东西太多。你就先收拾这两天要用的吧。别的等周末时候喊陈灿来收拾。”

戴宇鑫呵呵笑。我说这样不好吧,也太使唤陈灿了。

十八说:“有什么不好的。让他收拾他可开心了。这是对他的奖励。他就喜欢收拾打扫。就说搬了新家都来聚聚,他一看家里乱成这个样子,肯定受不了,不用你说,就帮你收拾妥当了。”

我想想也是。于是我们只简单收拾了要睡觉的床铺,洗漱用品,可惜天池送给戴宇鑫的那个马克杯不小心碰碎了,送我的那杯倒没坏。三个人也懒得做饭了,直接点了外卖,随便吃了。算是戴宇鑫搬到漕河泾新家的第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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