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壁炉重新亮起，阴暗的房梁角落，一双豆豆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毛炸炸的小团子在房梁上跳跃几下，顺着墙上的挂架爬下来，一溜烟跑到窗台上，绕着干巴干粮块跑了两圈，它捧起一块干巴干粮嗅闻。

捧起，放下，捧起，放下……它还是舍不得，回头看看沙发上沉睡的人类，它艰难叼起干粮块试图跑回房梁。

干粮块实在是太沉了，小东西体型还没有干粮块大，跌跌撞撞跑一下磕三下，豆豆眼里蓄着泪花，嘴上反倒是叼得更用力了。它终于艰难爬回房梁，放下干粮块呼哧呼哧喘气，它细声细气“吱”了一声，拖着干粮块藏进洞里。

片刻后，它从洞里叼了粒种子出来，放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它再次嗅闻，确认人类身上也有这股种子的味道，它这才放下心，蹦跳着跑回洞里。

鹿角森林边缘。

三个狼狈身影相扶前行，解萱看着地图上的光点，颤声松了口气。顾晴暖的左小腿消失不见，插了根木棍勉强支撑。周楠的两条衣服袖空着，艰难维持着平衡。

远处的天空一点点亮起，越走越近，三人眼里都有些恍惚。

高大的金属城池悬浮在半空，如同一只飘荡的冥河水母。暗淡的橘黄色电子灯光透过城池的金属外壳隐约闪烁，却仍照亮半抹天空。水母长长的触手垂落在地面，远远望去，光点在触手中来回穿梭。那并不是什么触手，那是进入冥城的通道，一般被称为站台。

冥城——污染地域内由人类自主建立的安全堡垒的俗称，官方称呼太长一般没人记。这里是F区最大的冥城，最中央的那条主街只要三个小时就能走完，这已经是人类对抗污染能做到的极限了。

三人撑着口气走到最近的站台，正在打盹的管理员揉着眼睛站起来，打量三人一圈询问道：“幸存者还是猎人？”

“探路者小队，编号a-7-103。”顾晴暖冷漠回答。

管理员明显愣了一下，匆匆忙忙低头查资料，半晌后面色复杂抬起头，“a-7-103队长顾晴暖？损失两个队员？”

顾晴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运气不错，就死了两个，进城手续费每人十金币，交了就行。”管理员没再多说什么，收了手续费就放行，只在三人经过时低声自语，“又变天了，这次天不错。”

顾晴暖什么表情都没有，带着两个队友踏入站台，缓缓升起。

冥城是座全封闭的钢铁堡垒，但内部用全息光影布置了五彩斑斓的天空和云彩，将外界的黑暗彻底隔离。内部建筑物密集排列，空中各色闪耀的灯牌挤挤挨挨。来往行人打着鼻钉穿着耳环，机械胳膊机械腿随处可见。

周楠和顾晴暖残缺的肢体没引起任何注意，只有一个小孩跑过来夸赞：“哇！是复古主义吗？好帅！”随即被满脸歉意跑过来的家长捂住嘴，那人小声道歉并提醒道：“沃尔公司新送来了一批淘汰义肢，价格很实惠，好多猎人和幸存者都在买。”

顾晴暖扯起笑容，“谢谢，我们会去看看的。”

所有官方小队都有固定的休息点，顾晴暖示意两个队友先回去休息。

她去中心广场兑换了最新的电子期刊，找了家咖啡厅坐下翻看电子期刊，在官方名单那一栏仔细查看，她面色舒缓，关闭期刊开始写工作报告。

按照冥城规定，回城后只要死不了就得第一时间上交报告，顾晴暖已经离开冥城三个多月了，官方大概率给她标了个[疑似死亡]，她得先把工作报告交上去。

“……F区鹿角森林中心地带出现S级福利副本，存在时间未知，存续时间未知，可购买大量[火种]，可提供休息空间，在空间内部未曾遭受袭击……”顾晴暖慢慢写着。

在幽暗潮湿的沼泽地边，坐落着一栋古旧的木屋。

就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这座小木屋有着尖尖的房顶，支楞八翘突兀在屋顶的阁楼，长相奇怪的烟囱和带着眼睛的腐朽木门——就像是蠢笨AI拼出的最拙劣的图片尸块。

它就那样静静立在漆黑的沼泽地旁，隐藏在沼泽地附近的白雾迷障中。

当上午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层层迷障，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洒下冰冷的光斑时，木屋的门被推开，新的一天开始了。

洛曦被久违的强光晃得睁开眼睛，迷蒙着摸索光脑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她彻底清醒。

这一觉她睡得沉，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睡得脑袋有点疼，洛曦揉着太阳穴站起来，光脑依旧没有信源。

爬起来走到窗边打量，窗外的景色焕然一新，她从没见过这么标准的正常沼泽。褐色的泥浆，没有五彩斑斓的光，沼泽边缘生长着绿色的植物，星点小白花点缀其中。这种场景她只在教科书里见过。

这又是哪里？

阳光和迷障绝不是能同时存在的东西，洛曦被屋外的光晃得心烦，她拉上窗帘，灰尘飞舞，这才觉得好受不少。

起床后她习惯先查看弹窗，力量和敏捷后面的括号里加了不少数值，洛曦猜测是石臼石杵的加成。她意外发现自己的污染值有变动，盯着污染值，一张折线图冒了出来。

昨天她的污染值最高值为65，在回家后下降到10，睡着后在午夜降为5，又在清晨五点半开始上升。目前她的污染值为24。这是什么原因？昨天污染值变化可能是因为她在鹿角森林待了太久，那今天呢？

洛曦想到那讨人厌的光。再次拉开窗帘，冰冷的光照在身上，洛曦抬头贴着窗户仰望太阳。

“我靠！”她难得骂了句，连忙再次合上窗帘。窗外哪有什么太阳！那是一颗眼球，苍白冰冷，覆盖着厚厚的眼翳，正死死盯着大地。那眼珠和她揣在怀里的眼球一模一样。

再仔细看，沼泽边上的哪里是小花小草，那有花草会眨眼睛的？！

这里还是污染区，只是换了个地方。昨天探查的地形白费，今天要不要再出去，她得好好想想。

洛曦重新查看污染值，果不其然，她的污染值又长了1点，那光不能长照，照久了污染值就压不住了。

她把客厅的两面窗户都遮严，又跑去看厨房，厨房在阴面，受到影响较小。洛曦把她的鸡拎回来，照旧制成烤鸡，油脂滋啦在鸡皮上爆开，《全知之书》提醒她泥糖可以收割了。

总算是有点好消息，洛曦举着火把往地下室去。

刚走进地下室就闻到浓郁的巧克力味，泥糖在格子间里很老实。洛曦拿出石臼从里面舀了一大碗塞进背包，背包自动将石臼和泥糖分离。

【[巧克力泥糖×1]：一份巧克力味泥糖，产自[破旧的老屋·养殖场]（可交易，可赠送）】这是背包给出的评价。

洛曦只想尝尝泥糖的味道，她翻开《全知之书》，查看里面刷新出的大量食谱：

“……泥糖最简单的烹饪方式是直接食用，相信我，那味道和糖稀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会从里面吃出来一些树枝、石子或者骨骼碎片，别管那个了，好吃就够了！——节选自《艾尔莎女士的烹饪手册》2176年”

“……蛋类（随便什么蛋，这是污染区，别太挑了）、石头果、最普通的面粉（可以用商城购买的劣质干粮块打成粉末），把这些混合到一起烤上半个小时就好，我用的是最普通的泥糖，如果有特殊口味会更好，但是！千万别用鼻涕口味，那太可怕了！——节选自《陈姓男士的电子日记》2163年”

艾尔莎女士？！

洛曦盯着这个名字有些意外，这和五年前失踪的美食节目主持人的名字一模一样，这位女士的美食节目很出名，她的那档《艾尔莎的美食之旅》融合了旅行，美食和厨房家居等多种元素，还支持线上品尝。因为她，沃尔公司和混沌研究院合力推出的虚拟餐厅游戏卖到爆。人人都想去艾尔莎的线上餐厅尝尝味道。

洛曦也追过艾尔莎的节目，这个口吻她太熟悉了。如果真的是她知道的艾尔莎，那所谓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这书可是去年出的！

至于下面的《陈姓男士电子日记》，她没有石头果也没有蛋类，她也不知道石头果是什么东西，而且，洛曦盯着后面的鼻涕味嫌弃极了。这个就算了吧。

想吃泥糖得要工具，她不能像吃烤鸡那样用手直接撕，她去厨房找了一圈没找到，最后储藏室找了个带缺口的旧碗和两把旧勺子，回到客厅，抓着机械蜘蛛将餐具清理干净，又在手上吸了两下算作洗手，这才把泥糖从背包里拿出来倒进碗里。

泥糖在碗中堆成小山，洛曦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它尝起来就像是70%可可浓度的巧克力酱，不会太甜，有一点淡淡的苦涩，可可风味很浓，是她最爱吃的那种黑巧克力浓度！

细细品尝着这口巧克力，她的烤鸡也烤好了，洛曦眯着眼睛享受，苦中作乐，怎么不算是快乐呢？

刚把泥糖吃掉一个尖尖，她就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她警惕着，将食物塞进背包，石杵变作合适大小握在手里背后放好，贴近屋门。

一个男声说：“明天我数值应该够领到猎人证……诶？这昨天有房子吗？”

另一个男声接话：“不知道，我昨天没往这边走，这的破房子，哈！我猜绝对是哪个倒霉鬼，被圈进污染区的时候绑定了自己的破房子。这是最没用的道具了吧！”

“敲门问问，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新手最好骗，要是有好货，搞来玩玩，反正这里杀了人也没人管。”那人压低声音说着上前踹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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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