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暮盈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甲方爸爸们一个个成了反复无常的疯子,上一秒还要把酒言欢,下一秒就指着鼻子骂她做的东西垃圾。
几个早就该收尾的项目,不知卡在哪一环,彻底停滞不前。
她生物钟乱套,日夜颠倒,疲惫不堪。
裴亦琛临走前的叮嘱,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说实话,她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忙。”
“嗯。”
“好。”
微信上连着几天都是这几个单字,裴亦琛心头火起。
法兰克福的清晨,一场冗长的会议终于落下帷幕。
裴亦琛扯松领带,大步走出会议室。
手机屏幕上,温暮盈的名字闪烁,三个未接来电格外刺眼。
他眸色一沉,按下回拨键,语调慵懒却暗藏锋芒,“温暮盈,总算想起我了?”
最近半个多月,他都困在德国,为裴盛欧洲项目的交付焦头烂额。
不是没想过带温暮盈一起。Skydome那夜,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让他牵肠挂肚。
只是,小姑娘那点藏不住的小脾气,真要开口让她放下工作,保不齐要炸毛,把他拉黑,眼不见为净。
思及此,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温暮盈心里一咯噔。
得,连名带姓,这男人,真的生气了。
“怎么会忘,裴总日日送花,殷勤得很,想忘都难。”她变相安抚,试图岔开话题,“会议结束了?”
裴亦琛揉了揉眉心,“再过三四天就回去。”停顿片刻,他又问,“到家了?国内现在应该是晚上了。”
“嗯,刚到,今天在公司改片子。”温暮盈简短应着。
前几天她尝试把电脑搬回家,结果一天要改三个项目的片子,比在公司加班还累,干脆作罢。
裴亦琛语气稍缓,却依旧透着不悦,“RT没人了?就你一个人弄?他们都死哪去了?”
这是舍不得骂她,把火气撒到别人身上了。
温暮盈被他这语气逗笑,“怎么可能,最近大家都忙。你们这些老板哪里知道属下的苦?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指点江山。”
这带刺儿的话,可是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裴亦琛低笑,语气带了几分宠溺,“暮暮要是我的员工,我可舍不得你这么辛苦,肯定把你供起来。”
“得了吧,指不定怎么压榨我呢。”
温暮盈嗤笑一声,鼻尖一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电话这头的裴亦琛听得清清楚楚,“感冒了?”
前几天她就念叨天气变化大,怕是要生病。
“一点点……大概着凉了。”
声音闷闷的,裹着浓重的鼻音。
裴亦琛低沉的笑声从听筒溢出来,“看来我不在,你身体都开始闹脾气。温暮暮小朋友,没有我你怎么办?”
温暮盈头昏脑胀,实在没力气和他斗嘴,便顺着他的话,“是是是,没有您我可过不下去了。”
裴亦琛丝毫没被她的顺从取悦,“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他停顿了下,又补上一句,“暮暮可不能这么敷衍我,我会伤心。”
温暮盈无语,“没想到你人不在,还能这么骚。”
“嗯……大概这不正经是专门为你长的。”
……实在不想接他这欠欠的话。
“感冒了,没力气和你battle。”
听她声音确实没什么力气,裴亦琛这才收敛,“吃药,然后休息。”
“没事,小问题,睡一晚应该就好了。”温暮盈强打起精神,“你好好工作,别老惦记我。”
“不行,要是回去发现你不听话,后果自负。”
温暮盈来了劲儿,“裴总,你手伸得有点远啊。”
裴亦琛不置可否,“不听话,就等着被收拾。比如……”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我那料理台,新装修的。”
……敢问您为什么要新装修。
“闭嘴,不想和你说话了。”
裴亦琛低笑一声,妥协,“看在你不舒服,这次就原谅你冷落我,去吃药睡觉。”
“嗯……”鼻音浓重,尾音娇软,“知道了,裴总。”
电话挂断。
裴亦琛指尖摩挲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眼底笑意加深。
这小妖精,玩火。
再撩拨下去,他真要忍不住了。
温暮盈挂了电话,一头扎进康斯的项目里。
海洋环境监测系统初版开发的重担压在RT身上,而康斯即将参加的数字海洋成果推介会,演示视频的deadline更是悬在头顶,像一把随时落下的铡刀。
她根本没把吃药当回事,敷衍裴亦琛不过权宜之计。
她身体底子好,扛几天不成问题,何况现在满脑子都是项目,吃药犯困只会影响效率。
九点刚过,温暮盈打开备用手提,正式进入战斗状态。
这台电脑就是为了这种时刻准备的,以防万一需要把硬盘带回家加班。
咖啡续命,工程文件打开,视频修改正式开始。
时间在指尖飞逝,凌晨的城市,万籁俱寂。
第二天醒来,温暮盈才察觉异样。
头痛欲裂,鼻塞,嗓子干哑,浑身酸痛,感冒彻底爆发了。
可交片日期就在眼前,她不敢耽搁,咬咬牙给宋毅打了电话请假,再三保证进度不会受影响,在家也会继续工作。
德国远郊,戒备森严的研发基地隐匿在信号屏蔽之下。
裴亦琛离开时,夜色已浓。
手机屏幕闪烁,温暮盈的两条消息姗姗来迟,字里行间全是讨好。
他冷淡的眉眼漾开一丝笑意。
小东西,总算服软了。
不想她嗓子难受,便没打电话,只在微信上简短回复。
两日后,欧洲事务结束。
裴亦琛坐在办公桌前,扫过文件,看了眼时间,给温暮盈发消息,【感冒好些了?】
消息石沉大海。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再次发送,【今天还加班?】
依旧没有回应。
裴亦琛神色转冷,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力道渐重。
这女人,才老实几天,又开始挑战他的底线?
他直接拨了电话,嘟声几下后,无人接听。
裴亦琛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眸色深沉难辨。
一旁的李晋大气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办公室的温度骤降。
也只有这位温小姐,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这位阎王的逆鳞。
电话再次拨出,仍是无人接听。
裴亦琛眼底闪过明显不耐。
几秒后,他拨通另一个号码。
宋垚刚吹干头发,手机铃声便突兀响起。
陌生的号码让她蹙眉,犹豫片刻接通。
“宋小姐,打扰了,我是裴亦琛。”
几个字,却像冰水浇下,宋垚从头凉到脚。
深夜接到这尊大佛的电话,比坐在鬼屋看午夜凶铃还瘆人。
他怎么会有她的号码?
陆霆那个二货?不对,不可能……
不等她细想,裴亦琛低沉的声音裹挟着些许不悦传来,“我联系不上暮暮,你现在方便去她家看看吗?”
宋垚心口一滞。
这两人怎么就这么能作?
就不能好好谈个恋爱,从此比翼双飞,世界和平?
大半夜的还要她这个无辜路人甲跑腿。
憋着一口气答应下来,大佬的吩咐不敢耽搁,何况她心里也莫名没底。
温暮盈那种上厕所都得抱着手机的人,怎么可能连电话都听不到?
挂断电话,她抓起大衣,驱车前往温暮盈家。
路上,宋垚也打了几个电话,确实没人接。
心里的鼓点敲得越来越重。
温暮盈虽然独居多年,可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让人完全放心?
这种事就不能细想。
宋垚心一慌,猛地踩下油门。
车刚熄火,宋垚几乎是弹射出去的,三两步冲上楼。
温暮盈家的密码锁对她来说形同虚设,指尖轻点,门锁“咔哒”一声弹开。
屋里亮着灯,却静得诡异。
“暮暮?”宋垚喊了一声,踢掉鞋子,径直往里走。
卧室里,温暮盈裹着毯子躺在地板上,脸对着门口,面色潮红,一动不动。
宋垚心猛地一揪,惊呼出声,“我靠!温暮盈!”
她冲过去,抓住温暮盈的肩膀摇晃了几下。
温暮盈依旧紧闭双眼,额头汗珠密布,呼吸急促。
宋垚摸上她额头,烫得吓人。
好家伙,烧得快没了!
“暮暮,暮暮!”
宋垚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她咬咬牙,把温暮盈拖到床上。
“暮暮?听得到吗?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宋垚!”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又是这样,死扛着不去医院。
大学那会儿就这毛病,好像吃药打针比要命还难受。
宋垚想起大二那年,温暮盈半夜心跳加速,浑身冒汗,死撑着才喊了她一声,当时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叫来宿管阿姨,把人送去了医院。
托温暮盈的福,她第一次体验了救护车的速度与激情。
温暮盈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瞧见宋垚,哑着嗓子问,“垚垚……你怎么在这儿?”
宋垚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我要不在这儿,回头就得去你葬礼上捧花了!”
温暮盈闷哼一声,头晕目眩,根本听不清宋垚在说什么。
“你怎么样?还好吗?能不能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温暮盈一听“医院”两个字,小脸皱成一团,含糊不清地嘟囔,“不去……麻烦……”
“麻烦?你倒是省事儿!回头死了都嫌麻烦!”
宋垚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又气又急。
温暮盈这状态不去医院肯定不行,但她自己又搬不动她。
正一筹莫展,大佬的电话又来了。
宋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要炸了。
她不想接,可求生欲不允许。
躲不过,也瞒不住,毕竟这事儿是他先开的口,总得给个交代。
宋垚深吸一口气,躲进厕所接电话。
不等裴亦琛先问,她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到暮暮这儿了。人现在在家,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发高烧烧糊涂了。”她顿了顿,“她现在这情况得去医院,但我一个人弄不动她,要不我今天先在这儿给她吃点药,物理降温,明天一早我再带她去医院看看。”
温暮盈在裴亦琛面前嚣张跋扈惯了,宋垚可不敢。
这位爷,对别人那是六亲不认,她多少有点怵他。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裴亦琛低沉的声音传来,只三个字,“很严重?”
哦,这是问烧到多少度。
宋垚回过神,赶紧答,“还没量,我刚到。不过摸着快四十度了,不然也不会烧迷糊。”
温暮盈一开始直接晕倒在地,这话她没敢说。
还没想好怎么往下编,裴亦琛已做了决定,“我联系医生,今晚麻烦你照顾她,明早我回国。”
宋垚一颗心猛跳,惊得差点失语。
这一晚上,裴亦琛一口一个“麻烦”,一口一个“方便”,语气诚恳得让她差点找不着北。
她瞥了眼卧室,温暮暮啊温暮暮,跟着你姐们儿真是长见识了。
“好,放心,我今晚陪她。”宋垚应下。
裴亦琛挂断电话,眸光沉沉,望向窗外浓稠的夜色。
半晌,才转头吩咐,“联系杜医生,去温小姐那里。”
李晋闻声抬头,文件停在半空。
老板竟然直接叫了家庭医生?
这待遇,可是头一份。
不敢耽搁,他立刻应声。
刚要转身,又被叫住,“联系ASC,备条航线,回京市。”
李晋彻底愣住,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在这一刻被颠覆。
包机?回京市?还要尽快?
他不敢迟疑,飞快退了出去。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看来以后对温小姐,要更加谨慎恭敬了。
这位,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裴盛女主人。
宋垚猛地一把拉开柜门,药箱砸在手里,指尖瞬间麻木。
火气又蹿了上来。
温暮盈这人,从不吃药,备的药却五花八门,堪比小型药房。
她想起之前来她家,也是这副光景,满满一箱子瓶瓶罐罐丢过来,漫不经心一句“随便挑,毓.婷和安.眠.药没有,其他什么都有”。
当时盯着那一箱药,足足愣了半分钟,仿佛看到一个行走的本草纲目。
退烧药翻出来,宋垚倒了杯水,扶温暮盈起来。
“宝贝儿,不吃药好不了,听话。”
温暮盈烧得迷糊,意识混沌,顺从地靠在她身上,吞下药片,又软绵绵地倒回去。
宋垚叹了口气,“裴亦琛回来,不剥了你一层皮才怪。”
她也不知道裴亦琛会是什么反应,但听刚才那语气,削掉半层皮还是有可能的。
温暮盈半梦半醒,听见“裴亦琛”三个字,下意识低喃,“别告诉他……我生病的事……”
宋垚睨她一眼。
您老人家说晚了,不光知道了,明天人就杀回来了。
“他现在忙,不要说……”温暮盈还在呓语。
宋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别扭,明明在乎得要命,非要在这儿拉扯。
温暮盈也就算了,裴亦琛也跟着犯浑,真就答应了这么一直追?
要是温暮盈一直不同意,他真打算追到死不瞑目?
宋垚撇嘴,他们这套情\趣,她实在不懂。
不过现在不在一起也好,裴亦琛的心思,她还没摸透。
时间太短,这场持久战怎么也得打赢了,才能放心把温暮盈交给他。
那样的人,除了温暮盈在意的那些事,还有数不清的麻烦在等着。
李晋:
因为发个烧,就愿意包机了……
有钱人的趣味真难懂……下回是不租火箭?
作者:倒也不用异想天开,我这是都市文不是星际穿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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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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