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一周眨眼即过。
对季岫而言,这一周的开头并不美好,但之后的几天竟难得安平。
池蔚夜里没有再为难她,只是单纯搂着她入睡。
季岫原本还是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接触,但她也知道不能再去触池蔚的底线。
至于班上的其他人,虽然不喜欢她的占了多数,不过重点中学的好处这时就体现了出来——
大家的重心终究还是都放在学习上。
所以即便再不喜欢季岫也没有人成天闲着非要去算计和坑害她,当然一些排挤现象还是存在的。
譬如小组值日时,一群人聚在那里说说笑笑,独独把季岫一个人撇在一旁。
不过对于这种小打小闹,根本无足轻重的针对,季岫全然不放在心上。
她从来不是那种举个竹扫把都要嫌重的娇滴滴大小姐,在季父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她一边照顾年幼的季云,一边帮衬季母打理家里家外。
她远比这些不谙世事的同龄人能吃苦,也因为吃过许多苦,所以那些别人会叫苦不迭的事早已被她视为寻常。
像值日时那些平日在家便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喜欢把累活脏活都抛给她,季岫也只无奈摇摇头便接过来做了,并不会因此就觉得受了莫大委屈非要与人去理论。
对她而言在秋日多动动能暖和身体,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她本也不耐烦去加入这些人的小团体,她们谈时尚话题她不懂,她们聊明星她也不认识,说些女孩子间的八卦她就更不爱去听了,“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一直是季岫恪守的原则。
其实如果可以,季岫倒更想听她们交流一下课业,可惜比起相互学习共同进步之类的美好口号,这些看上去彼此关系不错的女生们似乎更愿意敝帚自珍。
而既然她们觉得把活推给了自己是她们占了便宜,借此折腾了自己,季岫便也索性让她们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去。
唯一让她介意的还是池蔚的态度。
那晚她突然悲从中来,一个人静静流了许久眼泪,最后把池蔚都弄醒了。
池蔚醒来却并没有为难她,只等她哭够后帮她把眼泪擦净便搂着她继续睡了,甚至之后的几天里也没有再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季岫并不觉得池蔚是会被自己区区几行眼泪就软化的人,但自那晚之后那些羞人的事确实再没有发生。
季岫甚至已经自暴自弃觉得只要池蔚不再对她那般行事,被当个抱枕搂着睡便搂着睡吧,起码这个尚在她可容忍和接受范围内。
这样的念头尽管有些消极和颓丧,可如今这种境地她也实在做不到威武不能屈。
至于白天,池蔚虽待她行止还一如从前,但季岫因为心里憷她,根本做不到似过去那般自然相处,常常是池蔚喊她去吃饭,她才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她这种非得池蔚推一步才走一步的不情不愿样,就连迟钝如顾巧巧也发现了不对劲,在课间忍不住问她道:“哎同桌,你最近咋回事呢,怎么总是对池蔚爱搭不理的?”
顾巧巧其实私心里觉得季岫怪矫情的,平时就是那种半天都不爱与人吭一声的主,好不容易交了池蔚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好朋友,还非得成天拿乔,要人三请四请的,你说这不是矫情到天上去了么。
顾巧巧虽然心里怪看不上季岫的,但她又是个话多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而且还特别热衷八卦,于是便三五不时地像现在这样悄咪咪跟当事人打听情况。
季岫原本满腔愁绪,此时对上顾巧巧那双好奇和八卦都要溢出来的眼睛便越发愁苦了。
她根本没办法告诉任何人那个真实的缘由,更何况即便她说了,大概也无人会相信。
所以季岫也只能对状若关心自己的顾巧巧勉强一笑,无奈道:“你多虑了,只是最近课业增多了而已。”
顾巧巧自然看得出她是在搪塞,不由扁了扁嘴,觉得自己实在太自讨没趣了,季岫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还能指望从她嘴里问出个什么来呢。于是只好重新低头做作业,还别说升了高二后作业确实多了一倍不止。
季岫见顾巧巧恹恹低下头不再追问她,便也把目光收回重新落到书本上,只是她的注意力却再难以集中。
连顾巧巧都这般问了,自己对池蔚的抗拒果然还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么。
而既然连顾巧巧都尚且要这么问,池蔚为何……
为何还是表现得那般不动声色。
池蔚之前还在警告她,胆敢违逆自己便要受到惩罚。
可是这几日,池蔚却什么也没做,待她实在太平静,平静得季岫有些心里难安。
可是再怎么心里七上八下,季岫也不好自己巴巴跑过去问池蔚,问她你怎么突然不来非礼自己了。
这样的话若问出来,倒像是迫不及待池蔚对她继续做些什么似的,季岫也没什么面目好活了。
她心绪不宁,也不知怎的,竟把眼睛愣愣对向了池蔚,明明这个时候她最怕的就是与池蔚对视。
池蔚原本在与人说话,但她感觉似乎极敏锐,很快便感应到了季岫的视线,转头朝季岫这儿望了过来。
季岫回避不及,直直撞上池蔚看过来的目光。
池蔚似乎也有些惊讶季岫竟会主动往她这儿望,毕竟这一周季岫对她都是一避再避,尽量减少两人的接触。
不过她也只是怔了那么一下,很快便回以了一抹温煦的浅笑。
在人前,池蔚的微笑总是温和而又不失优雅,她的眼里仿佛溶着一团明媚春光,只消被她注视那么一眼,心头再冷硬的坚冰也会瞬间融化。
可季岫现在却怕得要命,脊背都升腾起了丝丝寒气,她想挪开自己的目光,可惜在池蔚的注视下她根本连把眼珠转动一下都不敢做。
对她的这个反应池蔚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眼里的笑意更甚。
好在铃声很快便帮她解了围,周五的最后一节课终于姗姗而至。
这节课,季岫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只要一想到待会就能回家,心便仿佛被人一把攥住了般一阵阵抽痛。
她是那样归心似箭,又是那样害怕因为自己而给母亲和妹妹惹来麻烦。
她不想成为她们的累赘,所以她既想回去又不敢回去。
只是不管她再如何纠结犹豫,时间还是在其他人的翘首以盼中快速溜走。
铃声在傍晚的霞晖里最后一次打响。
主干道上一下子人流攒簇起来,校门口也车辆拥堵鸣笛声起伏,各色喧嚣开始盘旋在校园上空,久久不去。
池蔚就像上周一样,直接牵住季岫的手去了另一条僻静小道。
小道上停着的是上次那辆车,而那些用来威慑季岫的保镖这次都已经不在。
因为这次已无需威慑,被抓住软肋的季岫根本不敢不从。
池蔚松开季岫的手,上前一步主动替她把车门拉开,示意她上车。
季岫垂下头,默不作声坐了进去,池蔚很快也跟着进来。
车内前后被完全隔离,彼此看不见对方,车门一关上便成了一个彻底的密闭空间,光线也随之变暗。
季岫想起前两次的尴尬经历,上车后便去摸安全带,可才刚把搭扣系上,池蔚便将释放键轻轻一按,把她的安全带解了。
季岫抬眸看向池蔚,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坐我怀里。”
池蔚没有多作解释,简短的四个字却令季岫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她看向池蔚,眼里惊疑不定。
池蔚的面上却是一派沉静,让人想象不出刚才的话竟会出自她之口。
而话落之后,她也只淡淡看着季岫,既不催促也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季岫眼里布满了惊惶和无措,像极了误落陷阱的小鹿,睁着可怜巴巴的大眼,无辜至极。
然而,池蔚依旧不为所动。
不,池蔚最后还是动了。
她慢慢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
而这个仿佛毫不起眼的动作却一下子惊醒了季岫。
她原本身子僵硬愣在那里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动作却好像唤醒了她的什么记忆,季岫明明还在害怕,这时却也已经颤巍巍撑起了身子。
她的手支在真皮座椅上,抖得厉害,连皮椅都不由发出了咯吱声。
可以看得出来,她内心在极度挣扎和抗拒,但最后她到底还是慢慢令自己的身体靠向了池蔚。
“面朝我,坐上来。”
池蔚看着她,这次是六个字,指令更加明确。
季岫的睫羽颤动得愈发厉害,可是她不敢违逆池蔚。
池蔚刚才在看表,看表意味着什么?
看表有太多意味了。
车子到现在都没有发动,若让池蔚多等一分钟,池蔚便有的是手段让她回不了家,或者让她回到家也看不到家人。
她不敢回家太晚让母亲和妹妹担心进而发现异常,也不敢违抗池蔚激怒她让她伤害自己的家人。
所以她哪怕再不情愿,心里再如何羞愤,她终究还是坐到了池蔚怀里。
车子开始缓缓发动,池蔚轻轻扶住了她的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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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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