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鹿有些担忧地看着身旁的青年,她试图上手去碰对方的脸颊,却被狠狠拍开,留下一片刺目的粉红和细密的疼意。
“先生……”
她小声嗫嚅。
栀离顿了顿,嗓音很疲惫:“我刚才有些难受。”
“诶?”
“方才是我失礼。”
梅花鹿慌忙摆手,声音甜美。
幽暗的烛光摇晃,少女的梅花鹿面具上,像是洒下一片阴影,平添几分神秘。
栀离摇头,眼神真挚,似乎在说: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梅花鹿见此情景,稍稍松了口气,她垂眸,目光扫向栀离腿上那本软哒哒的日记。
……
【休闲娱乐室】绚烂的灯光下,明亮的舞台上,山羊拍手,示意宾客们抬头看他。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都看完了吧。”
山羊用标准的播音腔陈述,他的目光依旧黏在栀离身上。
“母亲,明明那样纯洁、那样美丽,可偏偏……朋友们,在座的各位朋友们,大家想见到母亲!我们从拥有意识起,竟从没见过赋予我们生命的美丽女士!”
“……”
一片死寂。
宾客们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山羊叹息着,声带振动,细小的叹气声顺着广播传到在场每一位宾客耳朵里。
他身体前倾,赘肉被西装包裹得紧实,羊蹄轻扶讲台上的麦克风。
“而现在,一个见到母亲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声音恢弘,漆黑的瞳仁泛着幽光,死死锁定贵宾席上的青年。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栀离先生。”
栀离身形一滞,背部罕见地紧绷。
宾客们转头,目光饱含着无声的期待,仿佛在说——你敢拒绝,我们就杀死你。
山羊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请栀离先生配合我,我会保证您的安全,您只需要安静等着,等到派对结束……”
他轻笑。
“只要您人在这,您昳丽的容貌还在我们目光之下,献祭就会成功,我就能见到母亲。”
“我亲爱的朋友们早早就看上了您这具美丽的身躯,迫不及待想和您融为一体,但我阻止了他们……”
“您没有拒绝的余地。”
宾客们双眼血红,面具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时起时伏。
是羡慕!
是嫉妒!
他们想要取代栀离,成为栀离,帮助山羊先生完成这场美妙的献祭!
舔舐,嘶鸣……
正如山羊所说——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要么参与献祭。
要么被宾客吃掉。
尽管栀离并不清楚献祭的具体流程,但也大概能猜到,这两种情况都会将他推向深渊。
“咚——”
一声悠长的钟鸣,泛着神秘光彩的钟面上,时针指向罗马数字三。
距离派对开始,已经过去一小时。
离山羊派对结束,还剩下三个小时。
栀离的任务是:参加“山羊”的派对,并活下来。
他不断回味小C给出的模棱两可的任务。
青年得长发恰好挡住脸,桃花眸里满是深沉,让人怎么也看不透。
忽然,他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灿烂笑容。
山羊也在笑,灯光打在他脸上,看起来像是一块惨白的肉团,毫无血色,瘆人无比。
“山羊先生,像母亲这样美好的女孩,您想去见她,我肯定是大力支持。”
栀离现在只能装作懂事的孩子。
话锋一转。
“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山羊他的鼻子尖锐而弯曲,面具上布满干裂的纹路。
似乎没想到栀离会这么说,他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露出自己泛黄的尖牙,缓缓开口:“您尽管说。”
房间正中的圆形吊灯像太阳,正在超负荷运转。
“山羊先生,我想请你帮帮我,老鼠答应过我……哎。”。
栀离微微垂下脑袋,长发耷拉着,眼角音乐能瞧见闪烁的泪花,他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白兔,在黑暗中显得不知所措。
“哦?老鼠答应过您什么?”
山羊看向【休闲娱乐室】角落的大木箱,黄棕色的木板上渗出黏糊糊的鲜红。
山羊先生是最公平的,栀离想用人皮面具这枚筹码再赌一回。
“先生,您是公平的,请您进行审判,我想要一个结果……事成,我会将您要的一切都交给您。”
青年琥珀色的瞳孔里泛着微光,真诚不做作。
他赌——公平的山羊先生会为了面具给他一个令他满意的、不公平的结果。
“啪嗒。”
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裹挟着浓烈的悲伤,滚烫无比。
他一瞬不瞬地与山羊对视,坚定、固执!
真是个被老鼠伤透了心的可怜人。
“山羊先生,请您审判。”
“砰!砰!”
木箱中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伴随着刺耳的抓挠,似乎是老鼠正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先生,您看,老鼠他现在都还想解决我。”
山羊说:“你先下来。”
栀离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将千辛万苦挤出的泪水强行憋了回去。
在梅花鹿震惊的目光中,栀离起身,借着微光向一楼走去。
烛光摇曳,走廊昏暗。
栀离倚靠在墙壁上,幽深的目光看向楼梯口,那儿透着亮光,他低下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但愿能成功。
“山羊先生,我来了。”
随着青年的到来,宾客们充满恶意的目光瞬间攀附在他身上,像是猎人找到心仪的猎物,终于露出自己隐藏在美好下的獠牙,咸腥的口水“滴答、滴答”地顺着嘴唇滑落,直到衣服上湿乎乎的一片。
栀离眼睑低垂,快步走向舞台。
他站在讲台旁,在得到山羊默许的眼神后,弯腰低头,红唇覆在山羊杂乱的毛发旁,恳求、低语。
谁也不知道舞台上的两人交流了些什么。
他们只看见青年在说完后,静悄悄地退到暗红色的华丽幕帘旁。
栀离熟练地隐匿在阴影中,唇瓣鲜红,笑容瘆人。
一定能成功。
“去吧。”
山羊声音不大,通过麦克风又刚好能传进每个人的耳里。
“唰!”
衣料摩擦。
坐在最后一排的宾客们起身,动作整齐划一。
离木箱最近的皮椅上,坐着一位戴着公鸡面具的男人,他身材肥胖,肚子滚圆,西装裤下的那双细腿却像筷子一样,颤颤巍巍地支撑着上百斤的身体。
公鸡先生摇头晃脑,头顶的红色鸡冠在空中小幅度摇摆,毛糙的羽毛在他的身边纷飞:浅黄、深红……五彩斑斓。
“跟我来!把木箱抬到舞台上!”
公鸡发出响亮暴鸣,他脸颊两侧泛着土黄,精明的眼珠鼓鼓囊囊,蔑视地扫视四周,谄媚地望向山羊。
“嘿嘿……”
他的嗓子里发出两声低笑,竹竿一般纤细的手臂插向裤兜。
原本在角落中的木箱被宾客们吭哧吭哧搬到舞台上。
公鸡走到木箱前方,他屈指敲动被钉在一起的木板。
“叩、叩。”
“啪!”
一声巨响!四四方方的木箱炸开。
四周灰尘四起,尽管栀离捂住口鼻,还是在开门瞬间被呛得直哆嗦,他的眼前灰蒙蒙一片,依稀能透过迷雾一般的灰尘瞧见舞台中央的几个人影。
“山羊先生,我先走了。”
公鸡冲山羊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尽管差点摔倒,他还是一瘸一拐强撑着这副比例怪异的身躯回到座位上。
木箱子这个四面囚笼只开了一面口,光线斑驳,照在老鼠死灰一样的身体上,他双眸赤红,泛着血光。
“撕啦——”
指甲剐蹭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老鼠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前爬,一步、两步、三步……他的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玫红色水痕,就像一条河流,充满生机,无数“小动物”在水痕中跳动、游泳。
“栀离……”
“栀离……”
“栀离……”
老鼠低吟。
他的口中满是血水,声音含糊不清,只是靠着对眼前青年的恨意,无尽的恨意……
舞台角落。
栀离抬手轻轻按压太阳穴,似乎是在强行抑制房间内腥臭味带来的不适感。
他抬眸,眼中晦暗不明,隔着灰尘和老鼠对望。
又见面了。
我最亲爱的万事通先生。
两道视线碰撞。
一边是委屈,但仔细看,却像是嘲讽。
一边是恨意,**裸的恨意。
谁也不让谁。
栀离微笑,率先收回视线。
他踱步,软底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灰尘消散。
老鼠爬呀爬,像一只小蜗牛。
山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他忽然就不动了,脸朝下,狠狠砸在舞台上。
汁水迸溅。
老鼠似乎在呢喃些什么,厚实的嘴唇贴着地面,嗫嚅时吃掉地板上的灰尘。
与老鼠相反。
栀离沉静许多,琥珀色的眸子里蕴着淡淡的光,他来到老鼠身边,举止优雅。
“山羊先生,在座的各位朋友们。”
栀离像大演讲家,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激起观众内心千层浪。
“老鼠先生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他想独占我的脸!”
一开始,【休闲娱乐室】中出现一声惊呼,在这声音消失后便再也没有。
宾客们没说话,一片死寂。
老鼠没说话,山羊没说话,栀离也没开口。
诡异的气氛在蔓延。
栀离蹲下,深棕色的风衣落在地板上,再次掀起大片灰尘。
他很温柔,也很委屈,他像被他人伤害后依旧保持善良,他抚过老鼠光秃秃的头顶。
“老鼠先生,你答应过我的。”
好听的嗓音消失,栀离顿住,他俯身贴近眼前这位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可怜先生,轻点老鼠的大脑袋,却忽地用力!
老鼠发出一声闷哼,他想抬头,他想干掉毒如蛇蝎的栀离!
他受不了栀离居高临下的目光!
他受不了栀离的欺骗、戏弄!
但为什么他动不了?
他就像一条无能的蛆虫,趴在地板上,被栀离用脚狠狠碾压,难以翻身。
为什么?
凭什么?
老鼠嘶吼!
明明他和山羊一样都是母亲的孩子!
明明是他先看中这位漂亮的栀离先生!
明明……
老鼠闭着眼,凸出的眼珠硌着地面,脑水像是被搅匀,混沌、无力。
山羊先生不是最公平的吗?
山羊先生不是最公平的吗?
老鼠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老鼠先生,你答应过我,下一场派对的所有权归我。”
“你却违背我们之间的诺言,甚至想要杀死我!”
老鼠倒在地板上抽搐。
不!
老鼠的灵魂在抽搐!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都在舞蹈!
身体动不了!
燥热!痛苦!
他猛地呕出一口暗红色血液。
山羊的眼珠漆黑,幽暗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老鼠走被推向死亡。
长发青年似乎吓了一跳,默默远离舞台中央。
可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制造了一场堪称完美的闹剧!
老鼠的眼眶在流血。
老鼠心如死灰。
老鼠知道——他被抛弃了,被同为母亲孩子的山羊抛弃了。
因为什么呢?
因为栀离比他有用?
因为他没戴上面具,没受到规则保护?
还是因为山羊担心唯一见到母亲的名额在下一场派对中被他抢走?
他已经没有下一场派对了。
他是弃子。
老鼠闭上眼,将凶光掩盖在灰色的皮肤下。
他不必担心,山羊先生最终也会如解决掉他一般解决栀离,栀离终究会成为这场献祭的祭品。
山羊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羊蹄狠狠按压在老鼠背上,就像栀离杀死画中的白狼一样,一刀。
老鼠“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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