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章

雷声停了,雨却没有止,六月份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谢景曜幸灾乐祸地看着谢诚狼狈不堪地从衙门回来,笑道:“谢大人今日怎么有心履职,是府库里的官银不够花了吗?”

谢诚就这一个儿子,纵然谢景曜总对他冷嘲热讽,他也舍不得谢家唯一的独苗,只是瞪着谢景曜骂道:“混账东西,我是你爹,你就这样和你爹说话?”

谢景曜捻着手里的玉佩,“扑哧”一声笑道:“您这时候想起来是我爹了,娘亲去世的时候您在哪呢?是在怡红楼的宝筝姑娘房中还是在绿絮姑娘屋里?娘亲唤了爹爹一夜,爹爹怎么没回来看她一眼?”

长英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原来谢景曜如此不待见谢诚竟是因为谢景曜的母亲。

谢诚气得抬脚要踢谢景曜,谢景曜一个闪身,避了过去,谢诚没收住,踢在了长英身上。

谢景曜忙拉过长英,语气着急:“你怎么不知道躲?”

长英一脸无奈:“我没想到你会躲。”

谢诚见自己踢到了长英,脸上的面子也挂不住了:“算了算了,我养的这是什么儿子。”转而又对长英说:“长英,下次我收拾这逆子的时候,你离得远点,不要再被波及,这次算是干爹对不住,你先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长英点头称是,揉了揉腿,转身离去,谢景曜忙跟上去,谢诚在后面喊:“逆子,给我回来。”谢景曜充耳不闻,伸出手拉长英。

留下谢诚在后面抚着胸口,唉声叹气。

“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很丢脸?”谢景曜开始旧事重提。

“哪天晚上?”长英明知故问。

谢景曜拉下脸。

长英恍然大悟道:“打雷那天晚上啊。”

谢景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丢脸的?”长英摆了摆手。

谢景曜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看着雨滴打在水面上,掀起层层涟漪,低声说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我怨恨谢诚,恨他没有在我娘死前来看她最后一面。”

长英沉默不语,这是谢家的家事,他不好置喙。

“谢诚与我娘成亲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他贪图我外祖父的钱财,我娘亲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谢家,用自己的嫁妆为谢诚铺平仕途,可是谢诚做了什么?你知道吗?”谢景曜抬眼看着长英,目光中充满怨恨。

长英知道谢景曜恨的不是他,是谢诚。

谢景曜捏紧栏杆,恨声道:“他在外面流连花丛,家中还养着几房小妾,娘亲因此生了心疾,又因为心情郁闷,病情逐渐加重,后来,大夫说娘亲已经回天乏术,娘亲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陪在身边,可是谢诚那天晚上在怡红楼!一晚上都没回来,小厮去叫,竟被哄了回来。”

“那是一个雷雨天的晚上,我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在我面前咽气,她死前……”谢景曜的喉结上下滚动,他颤抖着说,“她死之前连眼睛都没闭上,就为了等自己的丈夫最后一面,可是……可是她的丈夫早已经忘记记他还有一个发妻。”

长英明白谢景曜为何会怕雷声,每一道雷声都在让他回忆亲娘死前的那一幕。他握住谢景曜的手,缓缓道:“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可以面对至亲之人的死亡,如果可以的话,你的娘亲也会希望你能够从那一个雷雨天里走出来,她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死亡之中,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她的死亡束缚。”

“你很会安慰人。”谢景曜抽出手,“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你想要讨好谢诚,和那位章大人打好关系的话,不妨去府衙门口看看,没准会有什么契机。”谢景曜面无表情道。

长英顿时明白章初出事了,拔腿跑了出去。

谢景曜看着长英的背影,自嘲道:“谢景曜,你还真是善良。”

梁州府衙门口广阔,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此时却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长英看见章初和顾献琛站在门口向百姓解释,为什么要他们搬离,百姓们只听到搬离二字,便怒不可遏,大声嚷着为什么要欺负老百姓,他们辛辛苦苦地活着,怎么新来的官要他们离家而去,弃田不耕,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罔顾百姓?

章初费尽口舌,解释黄河水位上涨,河道被占必须清理,否则黄河一旦泛滥,不止沿岸居民即将流离失所,黄河中下游的的州府县都将遭殃。

百姓们一听要清理河道,将退耕还河,纷纷抗议起来。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鸡蛋被扔出来,目标正是站在门口的章初,长英猛地冲出去挡在章初面前,鸡蛋在长英的后脑勺炸开。

鸡蛋虽小,但是力道不小,长英被砸得有点晕,他摸了摸后脑勺粘稠的鸡蛋液,腥臭味令他作呕:“还是一个臭鸡蛋,真是不浪费。”

“长英!”章初看清面前的人,发出惊呼。

“我没事。”长英笑笑,“为官之人这身官服可不能弄脏了。”

“你……”

扔出来的臭鸡蛋是导火索,沸腾的人群开始向前冲撞,有的人随手捡起石头砸过来,章初忙把长英揽在怀里,旁边的衙役们冒着雨将人群阻拦住,福来连忙把章初和顾献琛往府衙里面拉。

百姓们散去时天色已黑,长英在府衙听章初解释为什么百姓会突然聚众,原来是因为黄河水涨,章初发现黄河以前的河道多被百姓占据或开垦为良田,或在其上种植树木,或在其上建房起屋。种种行为,一旦黄河水涨起来,那么最先遭殃的就是这一批占据河道的百姓,河道不疏,黄河问题难解。

长英疑惑地问道:“按说河道不能随意侵占,尤其是黄河河道,怎么梁州的百姓竟会私占河道?”

章初不言,只看着长英。

一旁顾献琛只说了两个字:“谢诚……”

长英马上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谢诚今日是不是也来了?”

章初点了点头:“谢诚此来,不为别的,只为向梁州百姓表明立场,他与百姓站在一处,对于我们要求河道居民迁出的行为,他也无能为力。”

“好一招祸水东引,”长英担忧地看着章初,“那你们怎么办?”

章初无奈地笑道:“还能怎么办,黄河水必须治理。”

“回来了?”谢景曜跷着腿躺在长英的床上。

“嗯。”长英已经习惯谢景曜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谢景曜抖了抖手里的字帖:“字写得不错。”

长英从他手中拿回字帖放在书桌上,也不谦虚:“还行吧,比你写得是要好一点。”

谢景曜又从旁边掏出一叠画,翻看道:“画也画得不错。”

长英没理他。

谢景曜问道:“你不是来寻你叔叔的吗?曾经读过书?”

长英警惕起来,抽回谢景曜手中的画,小声道:“以前家中还可以,读过几年私塾。”

“后来呢?”

“没落了。”长英简短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谢景曜意味深长地说道。

夜半,仇风翻过高墙,敲响了章初的房门。

章初见是仇风,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仇风靠着房门,防备地看了一眼前院,压低声音道:“掌柜和小二的身上目前没有发现和陈武有关的线索,但是我发现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掌柜与谢诚有联系,我昨日看见掌柜进了聚贤楼,接着谢诚也进去了,聚贤楼的老板是姚鸿轩。”

章初揉着额角,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么说,这三人都有联系?”

“怕是联系不浅?”仇风又说道,“我还发现一件事。”

章初看向仇风。

“今日来府衙门口闹事的百姓中领头的几个人昨天晚上都曾与悦来客栈的掌柜一起吃过一顿饭。”仇风的眼中飘过一丝讥讽。

“是谢诚故意煽动百姓前来闹事,阻碍治水。”章初立刻看清楚这一连串事情的关节。

仇风见事情已经说明白,撩起衣角,翻上墙头,正要走时,又回头道:“保护好黄长英,我感觉谢诚可能要利用他做一些事情。谢诚不会这么好骗,他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好。”章初郑重道。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