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棋还嚼着桃花酥,就问道:“你那线人带来的情报呢?如何?”
苏晴一拍脑袋,“对,我想起来了。来来来,我给你说,本姑娘是什么人,这宣城就没有我打听不出来的事。”
苏晴低头,引得萧安棋好奇,也跟着低头。
“林隐府,你可听说过?”苏晴说。
萧安棋想了一下,自己儿时和祖父闯西南,略有耳闻。
“知道,不过没有深入了解过。”萧安棋答。“这女子和她们有关系?”
“当然。你可还记得一年前皇帝镇四方封的将军?当年在西南一带,有少数民族烧杀劫掠,无恶不作。那里的百姓不信任外来军队,他们一见到不是本地的人就心惊胆战,是因为被当地强盗抢怕了。左将军曾带着圣旨入西南,但无一例外被劝回。”
“当年西南的王爷不就是因为勾结了蛮人,才使西南变得民不聊生,盗贼作乱,百姓连觉都睡不安稳。”萧安棋想了想,一年前她在打东南,对城中消息更是知道的少之又少。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萧安棋当年在给家中寄信时专门写道:
“不要和我讨论与战事无关的东西,我无心知道,没话可以不写。”
这句话很受用,但倒是给岭南侯气得不轻。
萧安棋现在想来,自己当年还是太浮躁了。
“林隐府中的林限,既是玄天门门主,又是皇上身边的贴身近卫,专护皇上安危。皇上很是重用林限,同时也善待他的家人们。”苏晴笑着说道:“他的女儿,栀青,被派去平定西南,听说近几日就要回城。哎呀,西南可也算是太平了,多亏有了她。”
苏晴看着萧安棋逐渐木讷的双眼,说道:“怎么样?你去打东南的那十个月里,宣城可变了天了,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正常、正常。”
萧安棋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像中邪一般开口:“你可打探到栀青的真名?”
苏晴说:“暂时没有。关于皇上身边的事没查清楚之前,我那线人绝不会信口开河,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她何时归来?确切的时间,你可曾打听?”萧安棋心生猜想,想要验证,只有亲自去看她受封。
“你要怎样?”苏晴笑着看她。
“确认一件事。快说。”萧安棋眼睛还瞟着窗外,就开口问道。
“后天,午时一刻,将在云锦殿举行受封仪式。”苏晴盯着她,“你准备去参加?凭你嵛朝第一女将的身份入殿?”
“嗯。”萧安棋应了一声。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唯一的不妥就是仪式繁杂,自己有可能会在中途开小差。
“好吧。”苏晴叹了口气,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在接下来的两天内,平常游手好闲的东南将军一如反常地起了个大早,在城中四处打听关于西南的琐事,连萧母都忍不住问道:“棋棋,可是生了什么怪病?”
萧安棋哭笑不得,说:“娘,哪有这么夸张。”
“那可是有人逼迫你去做这事啊?”萧母十分担心。殊不知她女儿只是为了打探一位有可能素未谋面的女子而大费周章,心中正乐此不疲,谈何逼迫?
“真的,娘,我发誓,行了吧。”萧安棋哄着许兰,“我……就只是打算去参加明天的受封仪式。”
许兰正色道:“给你爹讲过?他可曾同意?”
萧安棋眼神闪躲,边说边从许兰身后向外撤,“那个……娘,反正我爹早晚都会知道的,他老人家这么忙,这点小事就不告诉他了!”
许兰发现萧安棋撒腿就往外跑,抬手扶额,说道:“少在朝堂上给你爹闹事!毛毛躁躁,没有女子样,现在连将军范儿都丢了!”
“好嘞,娘,我保证不在朝堂上给我爹闹事!”萧安棋像是没听到后半句似的,没头没尾地应着。
看着越跑越远的身影,许兰叹了口气。
以后谁敢娶你?
次日,崇惠二十三年,五月廿六,卯时。
萧安棋起了个大早。昨夜她没有留在父母家过夜,而是专程打道回了将军府。一是为了能早些起床,二来也免去了父亲的责问,更多的是内心的困惑,那问题像阴云,盘旋在萧安棋上空。
栀青,到底是另一个人,还是林叶钦呢?
萧安棋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仅凭字的读音相同,就贸然断定是否是自己小时候见过的女孩?
萧安棋攥着那流苏。
定要一探究竟。
认真地收拾了一番后,当年在东南打仗时的铠甲,又回到了身上。
如果不是,就当自己去凑了个热闹好了。
萧安棋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云锦殿。一入殿,左右相各站一方;左边站着武将,右侧站着文官。左将军站在左方殿前,正对文武百官。崇惠帝还未到,但方才来的路上已经聚了不少人。那阵仗,比萧安棋当年归城时不减反增,热闹非凡。
萧安棋亮出佩刀,一个太监向萧安棋快步走来,向她点头示意,萧安棋点点头,便走入人群站定。
身边都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名将,几位将军相见恨晚,当即拉着萧安棋攀谈起来。这位东南将军自打从东南回来,上朝了几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如今竟在另一位女将受封之日再度出现,怎能不叫人好奇?
“澄羽啊,你身为女子,还有这一身功夫,真是了得!在下赵岚,今后有时间来我府中切磋武艺如何?”
萧安棋拱手作揖,道:“澄羽恭敬不如从命,有空定来府中拜访!”
赵岚哈哈大笑,道:“好,爽快!”
正聊着,不多时,崇惠帝从后方入堂,坐在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安棋收了脸上表情,跟随百官一起朝拜。
将军行礼,单膝跪地,手握佩刀,以示效忠朝廷,护万千百姓,遇敌即斩,永不怯懦。
“平身。”崇惠帝温儒尔雅,选贤举能,年轻有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
“谢皇上。”众人起身,堂中多了几分肃穆。
“今日我们相聚于此,为了庆祝我大嵛王朝再增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崇惠帝微笑着开口:“她虽身为女子,却敢拼,勇战,毫不退缩。朕自认如今这个时代,出类拔萃之人太多太多。”崇惠帝看着跑来的近卫,笑着等待禀报。
“报--皇上,军队已在殿外等候,是否开始受封?”
崇惠帝大手一挥,“请他们进殿,开始受封。”
“宣,林叶钦,邘术进殿--”崇惠帝身边立着的太监高声喊道。
萧安棋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头皮发麻。
是她,真的是她。
殿内踏入一男一女,气势非凡,步伐坚定,他们脱下盔帽置于左手,单膝跪地。
“末将林叶钦,见过皇上!”
“末将邘术,见过皇上!”
崇惠帝微笑着挥手,“两位,平身吧。”
“谢皇上。”两人起身,干脆利落。
萧安棋盯着殿中的女子,头发干脆利落的扎成了高马尾,五官柔和、精致,多了战场上的萧瑟;眉间清冷,一双眼睛一如那时,多了几分坚定,勾人心魄。
最重要的是,眼角那颗痣。
萧安棋绝不会认错。
“多亏两位英雄,巩固我西南之边防,护我大嵛朝的百姓,朕颇为欣慰。”崇惠帝看着他们,说:“林叶钦,巧用骑兵,杀伐果决,治理有方。朕在此,封你为镇西将军。”
只见林叶钦紧握剑柄,干脆利落再一次下跪,道:“谢皇上隆恩。”
崇惠帝满意地说:“将军免礼。”
林叶钦听后起身,“是。”
说罢,崇惠帝再次开口:“邘术。”
邘术看向龙椅之上的崇惠帝,说:“末将在。”
“现宫中右将军之位还有空缺,不知你可愿担任?”崇惠帝微笑着颔首。
“末将愿往。”邘术再次单膝跪地,内心雀跃,“谢皇上隆恩!”
崇惠帝深吸一口气,说:“平身。”
“是!”
崇惠帝旋即颁布了奖赏,拨发了军饷,提拨了真正应受奖赏的军士,同时消除军中内患,有几个贪官在殿中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其中有些跟随过上一任帝王,他们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一任帝王比起上一位来说,聪颖得多,也开明的得多。朝中之事每月都要历经他本人之手,如有贪污小节,皆受庭杖之罚,令多数人畏惧。
受封仪式很快接近尾声,萧安棋早就站不住了,几乎在崇惠帝宣布退朝的一瞬间,萧安棋近乎冲出殿外。
西南军已退到城外。她在路上一路打听,听闻林叶钦得了城中的将军府,便一路走一路问。不多时,依照脑中的信息拼接后,她便大踏步走向镇西将军府。
将军府,府外。
林叶钦领着两位侍女进了府邸。这两位侍女从小看着她长大,和她很是亲近。一位着青绿色服饰,叫余馨;一位着素衣,叫余茗。
她还领了父亲给的贴身侍卫。共有四位,分别住于府中四角,护她安危。
东西被一件一件地从马车上卸下。崇惠帝加派了府中人手,专门来帮忙收拾府邸。林叶钦尤其喜爱作诗,有一个木箱,虽不大,却沉重,里面皆是林叶钦曾经所作之诗,此行她也一并带了过来。
林叶钦正环顾四周,就见一人身着战袍,向自己走来。
这宣城,戒备如此之差了吗?林叶钦心想。
“将军,幸会。”萧安棋笑着打招呼,“还记得我吗?”
林叶钦在她走来时就认出来了,只不过她觉得此人太无耻,不好开口问她姓名,便回道:“何事?”
萧安棋松了口气,所幸她没有开口刁难自己。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还将军一个物什。”萧安棋从随身携带的囊袋里翻出一条紫色的流苏,“喏。”
林叶钦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愣了半晌才伸手一把将其夺回,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听见林叶钦磕磕绊绊地回答:“多……多谢。”
“哎,将军,你这流苏,有什么奥妙啊?”萧安棋见她这模样,更加好奇,便跟着林叶钦身后进了将军府。
林叶钦低低地说了一句:“……无耻。”
“你说什么?”萧安棋当真没听见,但刚也只是单纯地逗逗她而已,便不再深究,说:“将军,你这府这么大,要不我来帮你如何?你我都身为女子,萍水相逢,总是缘嘛。”
“……”林叶钦思考片刻,轻轻开口道:“若将军得空的话,请便就是。”
林叶钦的衣物不多,有一个长方形的木箱不知道装了什么,萧安棋几次打探却都被岔开话题。林叶钦自然也有所察觉,只得叹气,无奈地说:“将军,我还未和你熟到能随意打探私人物件的地步吧。”
萧安棋惊觉,忙说:“失礼了,抱歉。”
林叶钦摇摇头。
半晌,林叶钦又忽然开口:“我们……之前见过吗?”
“当然见过,小时候在比武大会上,将军还和我打过架呢。怎的,将军莫非不记得了?”萧安棋一边摆放东西,一边回应。
林叶钦沉默片刻。是吗?
想不起来。
林叶钦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走向那雕刻精致的木箱前,打开了木箱。
一柄剑。
曾在林隐手中的游云剑。
林叶钦拿着这把剑,横在萧安棋眼前,说道:“将军不是识得天下剑,那将军,可认得我手中这把剑?”
萧安棋心一凛。当年自己祖父闯遍全境各地,不仅仅是为了收复封地、巩固边疆,更多的,是找到林隐,为的是与之一战。
萧安棋目光扫过那剑,剑身光滑,上刻有云纹,仙鹤隐匿其中;剑柄系有一段蓝绸。因用剑之人功力雄厚,剑柄稍有磨损。
好剑。
萧安棋开口道:“好剑。好剑自然有名,此剑名为游云,持者为林隐。将军,我可有说错?”
林叶钦一瞬间惊讶地望向萧安棋,萧安棋此刻正盯着游云剑,目不转睛。
“不愧是开国第一女将,将军所言无误,正是游云剑。”林叶钦看着萧安棋,面色如常,内心早已震惊不已。此剑是祖父亲传于自己,并没有传给父亲,因为父亲一心向往朝堂,是生来就要做官的人。而自己,虽也得了官位,但心底仍向往祖父那辈的江湖生活。所以,她接下祖父的遗物,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敢问将军,此剑何处得来?”萧安棋仍盯着游云,开口问道。
“多年前,家父打仗归来,在战场上所得。”林叶钦不动声色地撒了谎,回答道。
萧安棋既不是江湖之人,又没有见过祖父,那她怎会准确无误地叫出剑的名字,还知晓它属于谁?
这位东南将军,可有大来头。林叶钦心想。
但殊不知,此刻那位年轻的东南将军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林叶钦登场!统统闪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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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其二·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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