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被白行劝说成功,不如说是我成功说服了自己。
我又觍着脸去找映姗帮忙,希望她能够帮我打听一下荆池的情况,映姗这时已经不吃白行所谓的“美人计”这一套了,她很直白地拒绝了我,就像山泉和桐当时对我那样。其实我经历过两次拒绝后本来就不抱很大的希望,并不想再给映姗添麻烦,所以当她说“不”时,我心里产生了一种期待被满足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三十秒不到就被一句“好吧”打消了。映姗居然又同意了我的请求。
果然山灵的逻辑是我触碰不了的未知领域。
映姗就这样亲自去帮我打探了,她再回来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她说:“不好了!”
她告诉我莽万在石崖洞附近疯狂扩张自己的领域,藤蔓所到之处皆化成土砾,无数植株被藤条缠绕捆绑,莽万争夺阳光空气水分等生命能量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样下去,会造成无可估量的恶劣影响。
这是映姗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紧张畏惧,使我深刻理解了花容失色的含义,也第一次深刻意识到我无意的作为会带给别人如何的灾难。我不可能永远以一个人的姿态活着,我与世界的每次的触碰,都会有反应。可有可无的自己,以及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的血气,也许,都有存在的道理。
看来,这场灾难,必定由我化解。
可我,哪有这般能耐。
我的大脑努力帮我寻找可供我使用的信息,但这些信息没有一条能使我满意。耆晏虽能医人但年岁已高不便折腾,山泉和桐明确表示不参与纷争,映姗已经多次帮忙,从她慌张的程度来看与莽万对峙一定凶多吉少,至于其他山灵…世间万物都为生存忙碌着,遇到这种赴死的事又有几个敢毫不怯弱地站出来?
“除非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除非不背水一战就会灭亡…”我的大脑终于生产出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所以…原本就强大的荆池也许与我同道。
我脑子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时,我突然有一种拨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开朗感。我很快将映姗带回的消息和我的这种想法分享给了白行,白行没有让我失望,他并没有不假思索的否定我想与荆池结盟的想法,而是不假思索的否定了我的能力。他说“太危险了”。
白行说的没错,以前莽万不敌荆池甚至任由荆池操纵时都展现出了那么强悍的速度和力量,现在莽万更强了,甚至强过了荆池,我与他对峙的时候又怎么能安然无恙。
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战,我非上不可。
我脑袋一热,又或许是使命感使然,原本在我面前的白行一瞬间消失了,应该说是我从白行面前消失了...我来到了那个十分眼熟的地方——竹屋前。
“下山西行尽,石崖洞顶东。”
因为我从没去过“石崖洞”,所以我只能估计着前进,每次只能朝着心中预判的方向快速移动到目视尽头的位置,就这样瞬移停顿、瞬移停顿了许多次后,我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
这股气息从一处发散,极具攻击性和侵略性,越逼近越浓烈。它似乎覆盖了周围所有浮动着的微弱气息,像吞噬了一切,腐蚀了一切。
我身体里的能量绝对不会有这么恐怖的增强气息的效果,如果有,也一定轮不到这位威武。
再向前进,我看到了让映姗慌乱不安的景象。
细密曲折的枝条缠绕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处枝干上,并且还在不断延展,像有生命似的慢慢蛇行,生长速度不算快,但足以一天内密布在一棵大腿粗细一层楼高的植物上。
眼前的景象已经将我的脚步逼停,我从没亲眼见过自然界里有这种生长速度,就像是加了快放特效。
仔细看去,那些已经被黑绿细枝覆盖满身的植物就像是染上了某种导致表皮病变的病毒,看起来了无生气。还有一些大树的树冠上像结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蜘蛛网,蛛网垂挂着,长出一粒粒小小的青绿的叶片,而大树本身的叶片,已被墨绿色搅碎,无法昂扬生长。
莽万!我眼前莽万五肢张扬的样子,连带梦里莽万长出头颅的样子一齐浮现出来,与这股强大的气息合一,我的心脏被震慑了一下,然后鼓动了双脚。
我奔跑,又尽力避开那可怖的叶片枝条,然后继续瞬移、前进。
我只是凭着那股冲上头脑的热血和亢奋的精神,心想着一切有我,一切由我,全然忘了身后还有紧张、挂念我的人,忘了去思考后果,也忘了要承担后果。
我还没有到达山崖洞顶,就已经看到了巨型藤树。
这滕树就长在一处张口石壁之前,两人合抱粗的巨型根拔地而起,树皮鼓起一条条长形疙瘩,像是由数十条胳膊粗细的蛆虫在皮下扭动形成。巨藤似乎盘着一物弯曲着向上生长,藤皮石色,仿若坚不可摧,粗糙石根向上拧成麻花状,石皮剥裂处呈褐色,有星点青苔。远处望去,粗枝遒劲如九条游龙盘旋在石藤周围,似腾云驾雾,坚实有力。再周边,青藤蛇形缭绕,盘挂四方,攀附石壁,踽踽游行,下有土砾。
这就是强大气息的发散之处,如果不告诉我这是造成生灵涂炭的魔鬼,我一定会将它视作修炼千年的神灵,虔诚对待。
可这看似能祈福一方平安的神树却在我不小心碰触到一根青色藤条时就给我了一个下马威。我当时只顾着避开身侧的障碍忽视了脚下,只是前脚尖抵住,瞬间三条如青蛇般粗细的藤蔓就直直向我冲来,逃生本能助我及时反应,可我刚落脚在另一块目视的区域,就又触碰到了悬挂着的“机关”,接连几次,我都不得不瞬间反应,自然只能移动到可见且安全的地方,最后一次落脚,我终于避开“青蛇陷阱”,却引来了终极坏蛋——莽万。
莽万未到声先至:“稀客稀客,有失远迎。”
莽万虚伪得很形象,端正温和的声音领来了一副极为龌龊腌臜的躯体,他比我梦里的样子还要更可怕。莽万五肢交汇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头颅,但上面不是怙恶不悛,而是一张“温良恭俭让”的脸,面如其声。说不尽好话,装不尽善相,做不尽恶事。
我胃里翻滚,喉头恶心,却不得不相信眼前的怪物的确真实存在。
“莽万,你骗我血气,祸害一方生灵......”仅说了这三句我的气焰就消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季业,是求是骗你应该比我清楚。祸害?弱之肉强之食罢了。”莽万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句句在理。
我找不到一点可以反驳的空隙。
“季业。”莽万将一根藤蔓伸向我的眼前,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脸,我单手一砍,像砍在石头上一般。“你的血气可真好用,只可惜所剩无几了。”
我感受到莽万的压迫力,猜测他下一步会做出不可预料的疯狂举动,就想动用瞬移能力移动到刚刚能看到密密麻麻藤条的位置,那个地方是我在那种紧急状况下最先想到的。可就在脑海里映出了景象马上就可以离开的时候,我被莽万的藤蔓紧紧锁住了,这一锁便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终于恢复语言功能了,可这个功能对我摆脱束缚毫无作用。
我肩膀以下一直到脚踝都被粗藤缠住,粗藤缠住我后便开始生长细小藤肢,那些细小藤肢像倾巢涌出的蚂蚁,将我裹成了只露出头的青黑色的蛹。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咬着牙,越挣扎束缚越紧,心脏的跳动能明显感知,肺部压迫导致呼吸不畅。
“这可由不得你啊。”莽万笑着说出这句话,明明是强迫的意思却说出了慈祥的味道,明明是慈祥的味道却暗暗将细小的藤肢送进我的嘴里。
我的脖子最先感受到被千万只虫子爬过的滋味,那些如多足生物的细小藤蔓越过我的下巴,翻过我的下唇,要撕开我的嘴,一种刺痒感从面部传至全身,我的嘴巴也不受控地被打开,里面灌满了密密麻麻生长活动着的细碎物。那些细碎物不断触碰我的小舌,惹我一阵阵干呕,身体却被控制着无法扭动。
这种刺激感逼出了我的眼泪,绝不是求饶和懦弱的眼泪。我的意识也被全身带来的触感一阵一阵覆盖,几乎要晕厥。
“给我你的血气吧,季业。”这句话在我耳旁飘来飘去。
我的一恍一恍的意识还坚定着不愿动摇,“给我你的血气吧,季业”还在周围飘荡。
我在不断的干呕和窒息感中翻来覆去,在异物触感和身体不受控中徘徊,好像进入了一个冥想的世界,所有的思绪都被隔断。
“愚蠢。”
我在迷乱中漂浮时,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这一声。
这一声伴随着解脱,但我还不能立刻意识到什么解脱了,是我的身体还是我思维着的世界。
我庆幸自己因为内心过于坚定而没有昏厥,当我察觉到身体解脱于莽万的控制时,也察觉到了刚刚那一声的来源——荆池。
莽万就定在那里,满脸堆着暗藏杀刀的笑,他控制我的藤条不知道消失在了哪里,我躺倒在地上,去找声音的来源。
荆池的气息很弱。
我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察觉到是因为莽万气息太强,可如果仔细感受的话...就在石藤根部生长盘绕的地方。
我瞬移到那里,仅能看到石藤盘绕着一棵树向上生长,那棵树露出的部分很少,虽然树干底部几乎被藤树缠绕,不去辨认还以为尽是藤蔓,但区分着看,中间的树仍然坚劲苍翠。
“荆池?”我不敢冒认,便用手触摸着感受。
指尖触碰着时,我感受到了荆池的气息,手掌贴上时,我能感受到生命的心跳。
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努力在抵抗外力和拼命吸收外界能量的生命体,他十分的努力只能获取两分,却依然不停不歇。他这时正汇聚自己能使用的力量......
荆池正在用自己的力量帮我拖住莽万。
“人类,都这么不自量力。”我又听到了荆池的声音。
“荆池,你快说,我怎样才能牵制莽万。”我双手都贴在树上,急切地问。
“还用不着你来牵制。”从荆池的声音能听出他越来越吃力了,“趁现在,快逃。”
“莽万是因我变强的,我怎么能...”我话还没说完,莽万的一根藤条就甩了过来,他绝对动了杀机。
我利用瞬移躲过一劫,逃到了来时路上的一处。双手离开荆池后,就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我趁着喘息的空档,思考接下来的步子:
荆池那个样子一定敌不过莽万,如果...我将剩下的血气给荆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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