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四次错乱回忆,七零八落破碎神经】
我是应该逃的,逃得越远也好,但那时那刻我已不会逃了,且我费了如此大力就是为了找到荆池,找到林,现在荆池就在我的面前,我本是可以开口的,但却不知道为何说不出话来。
我辨认不出眼前所见的是人是神还是鬼,只觉得他不与我有同样的呼吸,一样的视界,一样的高度,像是前倾着立在我的眼前,直把压迫感倾倒在我的身上。
“季,业。”荆池将我的名字念了出来。
我的心脏猛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林在哪?”
“愚,蠢。”荆池又将这两个字念了出来。
“他还活着么?你放了他!”
我的话音刚落,几乎在一瞬间,荆池就将林甩到了我的面前,林滚在地上,薄弱得像是被风乱刮的落叶,林立刻撑着站了起来,飘飘忽忽的像是随时能倒下,像是毫无防御能力,似乎能被荆池一击毙命。眼前的变化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惊讶冲向林,林也几乎是立刻就护向我,我问他还好么,他没说话,只紧张地看我。尽管他没问,我还是回了他一句“我没事”。
我只想带着林离开,无论去哪,但我们无路可逃。一直以来照顾林的习惯让我十分迫切地想带他离开,但我的双脚像被泥土黏住了一样抬不起来。荆池像看戏似的期待着我们的下一步行动,散发着一种毫不介意的气息。我一筹莫展,林这时竟牵着我跑了起来。“去哪?”我急问。
“你看到荆池了么?”他突然这么问我。
“看到了。”我不明所以地答了一句。
“你看到林了么?”他又问。
“怎么?”
我越发不解,他边回头看荆池的动作边牵我有目的地向一处跑。
“没有用的。”他说。
“我们会离开这儿的!”
“没有用的,季业。”
我的心猛颤,步伐大了,像是在向他证明我们能跑开,一切都会变得正常。
可荆池又立在了我的眼前。
尽管我想要逃离的**更甚,可我还是不争气地后退了,林在前,他对着荆池说,弱不禁风的:
“放过他。”
我恍惚了,一股委屈升到了脸上,热乎乎的,泪要出来。荆池应声:“好。”
瞬间,一股血喷在了我的脸上。
“啊——!”
我的天塌了,将我重重拍在地上,拍成泥状。林就倒在我的面前,一股一股的血从他身下冒出,流到我的脚下。这时荆池的脸说着“如你所愿”,我手脚发软,无法控制地抖动,脑子里嗡嗡一片。
我毫无理智地冲向荆池,将乱拳砸在他的身上,荆池并没有反抗,而我的手却砸破了皮,不一会儿便流出血来,那时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我在间隙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后,拳更重了,我恨不得把荆池撕烂,而他似乎毫不费力便控制住了我的双拳,我还用上了腿脚,乱踢一气,踢得自己绝望了,嗓子里也冒出一股血味,才发觉自己早已力尽。
“不必这样。”荆池倒一副冠冕堂皇。
而我倒在地上,就在血泊里,嘴里喃喃地讲着我听不进的话:“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季业。”
“人总好自欺,毫无进步。”荆池俯下身子碰我倒下的身体,而我没有一点反抗之力。而后他牵起林的身体,随意地往旁边一丢,可我竟无力朝着林被丢掉的方向看,只是不停地讲着林对我说的那些话:“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季业。”随后,我眼前一片模糊,没了意识。
大概是我的精神或者魂魄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游走到了某个更安全的地方,我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他们在这期间仍在认真工作的痕迹,它像是自由的逃兵,扔下了我的尚且健康的躯体。
我醒来在亮着煤油灯的竹屋里,屋里昏暗,听不得一点响声,我的大脑已模模糊糊记不得什么东西,干瘪的,像是空空的胃。反转身子看到门口墙根处靠坐着一个人,头发乌黑,看不出是谁。我也不去管,只想翻些食物来吃,放着煤油灯的桌子上有一束干花,看不出颜色,一些花朵散落着。我的双肩包在桌子下面待着,拉开看一切的东西都还在,我剥开了一块压缩饼干,喝了几口水。
握着水瓶,我坐回床上,那头发乌黑的人正睡着,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却想不起来那头发下被遮住的脸是什么样,也不知是在哪见过,总觉得在遥远遥远的某一天,好像有那么一刻我见过他的脸,但我不想记起来,因为是无用的,待他醒了自然就能记起来。
“咕咚”“咕咚”,我吞咽着食物和水,好像有一些名字挂在我的嘴边,但如何也说不出来,我也不想说出来,因为是无用的,即便记起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淅淅索索,墙角那人不久便醒了,他问我是否好些了,我就答他“好些了”,我还是不记得在哪见过他的脸,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但他好像很在意我的样子,说些什么我现在很安全的话,我只点头回应他。看他好像在为我担心,我翻出了些食物分给他,他收下,又放回了桌上。我们两人之间互相沉默了很久,我确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落脚的地方,想他大概也是暂时借住,见他不睡,便和他聊了起来,他的话不多,大多是我在讲话,他也叫林,和我的朋友有一样的名字。
“怎么称呼呀?”我问他。
他只盯住我的眼睛,说了声:“林。”
“好巧,我也有个叫林的朋友。”我越看越觉得巧合,“我的朋友也像你一般体型,差不多高。”
他仍然只盯着我,害我有些不太自在,不过我顺利和他交上了朋友,我还想过要介绍他们两个认识,只是好像有些记不清如何才能找到那个林,恍惚之间,我以为这个林和那个林一样。
我好像把他俩搞混了,记不起那个林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说只是在梦里有那样一个朋友,不过眼前的林倒是实实在在的,所以究竟如何也不重要了。
我们相处到深夜,竹屋里又进来了一个颇高大的人,林看起来有些警觉,大概是那人披着女人似的长发,不过倒一点也不妩媚,反倒散发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味道。可能也不止于此,那人给我一种不可亵玩的威严感,就好像凌驾于众人之上,又或者智慧超人,不过还算亲切,尽管说了些让我不明所以的话,但看在他带了些新鲜水果的份上,自然是不能过多计较。
那人走时带走了桌上的花还当着我和林的面碾成粉碎,他说这花有毒,是这花害得我落到如此下场,我就陪着笑笑。那人就住在我住进的竹屋的附近,所以在他说完那堆神神叨叨的话之后,我就“恕不远送”地在门口送他离开,之后还和林吐槽起来,聊起他少年老成,像个百八十岁的爷爷。
不过他有些话说得挺准。
送走半夜来的那人后,林让我再睡一会儿,我确实有些恍惚,总觉得像是失了魂,什么也想不明白。啃完了一整个果子之后,我又躺回了床上,林依然不肯睡在床上,只说要坐会儿,我也管不着,就随他去了。
再睁开眼时,恍然如大梦初醒。
“芫儿?”
我做了一个残忍的梦,梦里芫儿被撕得粉碎,血溅在我的身上、脸上,醒来后我便找她,完全清醒时已跑到一处漫着浓雾的地方,一根一根漆黑的树影林立着,寒意逼人,我突然记忆错乱地想起好多不知是真是假的片段来,我想起荆池,想起在山中迷路,想起程老板的满面愁容,想起佳卉姐的笑,想起我的公寓,想起竹屋,想起我在找林,想起芫儿被撕碎的梦。
“芫儿!”“林!”我大喊,但我什么也找不到,我蓦的想起我在这林间正迷着路,也不知迷了多久,突然,瞬间,就在我不断喊着芫儿和林时,我竟又回到了点着煤油灯的竹屋里。竹屋里空无一人,我跑出去,大喊着“林”。不一会儿,林从远处的树丛里穿了出来,我看到赶忙跑过去抱紧他。当我切切实实触到了林的身体时,那一瞬间所有的紧张和焦虑都落到了地上,疲惫至极,但心里却舒服,想哭,想哭着唱歌,唱快乐的歌。
我也确实是那么做了,我的鼻涕和泪都没处抹,我以为林已经死了。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我不断重复着对林说着这句话,我抱得很紧,大概让林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也不受控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直把林瘦削的身子攥在自己怀里,也不想那些礼那些仪,直到我怕林觉得我做得有些过分,才松了手,开始唱着:“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真奇怪……”
我边唱边哭,林抚着我的头。
我感到万分安心。
芫(yuan):音同元。芫花,落叶灌木,开紫色小花,花早生于叶。小枝圆柱形,细瘦。味辛苦,有小毒。部分信息摘选自百度百科——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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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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