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养成的良好习惯，让昨晚即便是睡得晚了些的沈渝熙仍是在清晨六点自然地睁开了双眼。
好像做了个噩梦……
大脑还有些迷糊的她闭眸缓了缓，心口那不知为何传来的一股莫名压力却让她不由地蹙起了眉，那感觉就像是……
沈渝熙猛然睁开眼睛，低头看向那只不知何时自她睡衣下摆伸进来手，此刻正毫不客气的搭在她的胸口，自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耳边当即飘起一抹红晕。
“……”
沈渝熙侧头无语地看着跨越了半张床滚到自己怀中的何瑾瑜，有些不确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将她的手自怀中抽离，听着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句后便咕噜到了另一边，沈渝熙磨了磨牙，克制住心中想要一把把她薅起来的冲动，轻手轻脚地下床换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
走出卫生间后见何瑾瑜依旧睡得香甜，沈渝熙俯下身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唇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敢无所顾忌地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
她很清楚，自己舍不得何瑾瑜，这个自己人生中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她曾一度认为这是老天爷作弄了自己十余年后恩赐的补偿，可如今看来，老天爷对她的作弄从未停止。
再起身时，眸中的温情已被她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妈。”
沈渝熙来到厨房，不出意外地看到正在忙碌的齐纪馨，打了个招呼便自然地走上前去帮起忙来。
齐纪馨擦了擦手，将淘洗好的米放进锅中熬煮起来，抬头看着沈渝熙问道：“昨晚休息的怎么样？和渝熙她相处的好吗？”
沈渝熙熟练地将土豆削皮切丝，随口回应道：“挺好的。”
脑海中又回想起昨晚何瑾瑜同自己说的那些话，沈渝熙眸中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也不知道等她醒了后又该做什么妖了。
该怎么办才好？依何瑾瑜的性子，绝对会说到做到，现在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算白天打工可以避开她，可晚上总归是要回来的。要不然去找一个夜间兼职？也不行，妈妈肯定不会同意。
这么看来，自己真要同何瑾瑜同床共枕半个月吗？
自己能撑得下来吗？沈渝熙对此很是怀疑。
一边思索着，一边切好了食材，沈渝熙正准备去热锅炒菜，一抬头却发现齐纪馨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她心中一惊，在两人目光交错时，她下意识地回避了开来。
“妈，你怎么了……”沈渝熙呐呐开口，才意识到自刚才搭话后齐纪馨便没再出声，从那时开始她便盯着自己了吗？自己刚才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神情？
本就心虚的沈渝熙克制不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直到忐忑不安的心，被落在头顶的温暖手掌抚慰平静后，她才终于讶然抬起眸来，触碰到母亲那怜惜的目光。
“妈……”
齐纪馨默然不语，只静静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女儿，心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她太了解自己女儿有多么懂事，别的孩子还在为玩具哭闹时，沈渝熙就已经将大大小小的家务尽数揽在怀中，甚至在她都一度为生活无望而萌生死志时，是沈渝熙笨拙地抚摸着她的头，说妈妈别哭，以后我来照顾你。
沈渝熙从来没有向她抱怨过，被人欺负了也从不同她说，唯有几次还是从老师与邻居口中得知的。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受过多少委屈？
“小熙，我和你齐叔在开始这一段关系前，他就和我说过，他很尊重他女儿的看法，如果他女儿不愿意接受我的话，那他也只能等。倘若我愿意陪他一起等，那最好，若我不愿意，那也可以随时离开，他会给我一笔钱。”
半晌后，齐纪馨终于缓缓开口，沈渝熙闻言低垂着眸，看着在火灶上咕嘟咕嘟的粥，心中仿佛也感受到了灼烧的疼。
她明知自己不该对何振禹心生抱怨的，他给出的条件无论从哪里说起都无从指责，可她心中还是很不舒服。她讨厌这种两个人在感情中不平等——由金钱所构筑的不平等，是那样的牢固。
是啊，我在这段感情中付出了更多的钱，那你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让步，多么合理的一件事。
可她就是很讨厌拿金钱来衡量感情中的得失，或许是因为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又或许是因为这是自己所支付不起的筹码。
沈渝熙自嘲笑笑，感受着头顶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听妈妈那温柔的声音继续缓缓道：“我答应了他条件，不过我不要他的钱，我们家虽然物质条件确实差，但是我既然选择和他在一起，那就是以平等的身份在一起，这一点不会改变。”
“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的女儿来到他家，决不能在这里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沈渝熙猛然抬起头，看着一直以来温柔又坚强的妈妈，只觉得自己心中仿佛被淋上了一杯温热的柠檬汁，又酸涩又温暖。她紧抿着唇忍了又忍，还是让泪珠自眼眶中滚落了出来。
“妈妈知道你从小就懂事，可妈妈也知道，如果可以的话，谁想要那么懂事？是妈妈没用，才让你从小就一直在被迫扮演一个大人……”
沈渝熙握住她为自己擦拭泪水的手，气恼道：“妈，你说什么呢，如果不是因为带着我，你早就可以再找一个人家了，分明是因为我……”
“好了。”
齐纪馨将她揽入怀中，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小熙，妈妈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争论究竟是谁拖累谁，而是想要告诉你，在妈妈心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比你更重要的，如果你在这里受了委屈的话，妈妈只会更加怨恨自己，因为是妈妈带你来了这里，你知道吗？”
沈渝熙趴在她肩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妈，我知道的，我真的没受什么委屈，我也挺喜欢齐叔和齐学妹的。”
齐纪馨再一次与她四目相对，沈渝熙这次倒是分外坦然，毕竟她所说的话确实不是谎言，只不过是选择性的部分事实罢了。
最终，看不出破绽的齐纪馨也只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其实，昨晚你齐叔和我说了瑾瑜和你有些不对付的原因……”
刚稍稍放松些的沈渝熙闻言立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哆嗦了两下嘴，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什么原因？”
“你还记得瑾瑜她昨天说的那个她喜欢却不喜欢她的人吗？那个男孩子好像喜欢的人是你……”
齐纪馨脸色有些复杂，在她刚听到何振禹对她吐露实情时，也是被这狗血的关系惊的说不出话来，情敌一转眼成了自己的姐姐？这搁谁心里恐怕都会有些不舒服。
齐纪馨担心何瑾瑜会不会因此而刁难沈渝熙，虽然何振禹一再保证何瑾瑜不是那样的人，并且她在昨天同何瑾瑜的接触中也认为这孩子品性善良，可心中隐隐的担忧还是让她放心不下，于是才有了方才同沈渝熙的对话。
而在她说出这件事后，再看向沈渝熙，却发现她的神色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同，说不上来的古怪。
“这样啊……”沈渝熙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应该猜到是谁了。”
“谁啊？”齐纪馨立马追问道：“人怎么样啊？”
“是我们学生会的副主席，人还可以吧，不过我对他并没有那种感觉。”沈渝熙摇摇头道。
那是她大二刚加入学生会还没多久时发生的事，长她一届的邓煜向她表白了，而那时的她则正为何瑾瑜穷追猛打般的示爱而烦恼着，对于这位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学长完全提不起半点恋爱的想法，便委婉拒绝了，只不过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味，在那之后仍旧一副男友般的姿态时不时便关心她，学校里也因此传出了不少她们的风言风语，对此沈渝熙只觉颇为烦躁。
而比她更加烦躁的便是何瑾瑜了，尤其是在沈渝熙答应了同她在一起后，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才是沈渝熙的正牌女友，但却被沈渝熙再三警告决不能把两人的关系说出去。
于是只能咬着牙看着邓煜借学生会公务为由时不时与沈渝熙出双入对，甚至比自己和沈渝熙见面更频繁的何瑾瑜，便想出了一个歪点子。
如果自己去向邓煜表白，然后让他官宣和自己在一起，那些造谣沈渝熙和他是情侣的声音不就自然停息了吗？
何瑾瑜向来是说干就干的行动派，随即便找到了邓煜，装出一副天真无邪仰慕他的学妹模样递给他了一封情书。
打小想得到什么东西便从未失手过的何瑾瑜对这件事很是自信，在她看来，这个邓煜只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而已，有自己这样送上门去的貌美学妹，他自然是不可能拒绝，自己则等他官宣了这恋情后不再理他了就行。
虽说稍稍缺德了些，可谁叫他跟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沈渝熙呢？明明都被明确拒绝了，就不要再继续打扰别人了啊！
心中愤愤不平的何瑾瑜此刻倒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告白被沈渝熙拒绝后又是怎样锲而不舍毫无底线的。
就这样，自信满满的何瑾瑜第二天被邓煜非常认真地，拒绝了。
傻眼了的何瑾瑜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又想着他会不会是在玩欲情故纵的把戏，便要来了他的微信，在努力发起了两天攻势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次看走了眼，这货竟然还真是个痴情种。
这更是让何瑾瑜心中警铃大作，正当她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能合理解决掉自己这个情敌时，从学生会同事口中得知了何瑾瑜像邓煜表白了的沈渝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在听到她不敢隐瞒的解释后，怒火中烧地给了她屁股几巴掌。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向来对那些风言风语报以不加理会态度的沈渝熙，倒是在众人面前认真澄清了自己和邓煜的关系，让忙活了半天的何瑾瑜最终如了心愿。
如今再回忆起这件事来，当初喜怒哀乐的错综情绪仍旧是那样清晰，可最终也只能在心底酿成一声长叹。
“小熙，妈妈不打算干预你未来和谁在一起，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好。”
齐纪馨的声音将沉浸在回忆中的沈渝熙拉了回来，她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会牢牢记住。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是真心对你好，而你也真心想和他一起过日子，妈妈都百分百支持你。”
齐纪馨鼓励地揉了揉她的头，道：“谁要是敢对你说三道四的，我第一个不答应！”
“嗯。”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了沈渝熙的心间，她抿唇笑笑，用力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时，趿拉着拖鞋的声音自客厅传来，沈渝熙扭头看去，何瑾瑜正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眸走了过来，看到她俩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齐阿姨，学姐，早啊。”
可是妈妈……
沈渝熙轻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将先前便切好的土豆丝青椒丝放入锅中翻炒起来。
我喜欢的人，却是万万不能够说出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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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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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