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浓浓夜色之中,楚御琴的呼吸似乎沉淀下来,静无声息,她的身形一直未动,一双眼睛却犹如猛虎盯着猎物,目光落在君吾露出的半截雪颈上来回逡巡。
他洗得缓慢又小心,水声一下一下地撩着,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像晕在楚御琴心口,鼓鼓胀胀一团湿意。
与此同时,楚御琴指尖又不觉摩挲起来,她开始有些厌烦自己这样下意识的举动,遮盖不了半分心头的燥热不说,反而会给人添上一把新火。
君吾雪白的肌肤上泛着莹润的光泽,他洗了一会儿好像是累了,转过脸来将一条胳膊搭在桶沿上,脸颊跟着贴了上去,正脸对着楚御琴,发出一声惬意的哼声。
在他抬起的那条臂上,有一点暗红,宛若雪中红梅,霎时夺目起来。
那是君吾的朱痣。
凡衍朝男子,到了十岁初成的年纪,就会被特制的碧玺丹砂在臂上点上一颗朱痣,那是所有男子贞洁的象征。
她贞洁的小爹、母亲的遗物,现在被她豢养在府中,给她端茶递水,做衣服做饭。
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待君吾洗罢,正要穿衣服时,楚御琴故意在门外唤了一声:“君吾。”
然后她看见君吾慌慌张张穿着衣服,连内衫的扣子都扣得错乱,匆匆踩上鞋过来给她开门。
吱呀一声,楚御琴几乎嗅到了君吾身上的水汽味和一股暖香,两种滋味混合一下子将她勾回初宿在王府那夜,她衾被枕上的气息已经极淡了,一点也闻不出来君吾的味道。
“殿下,殿下有什么吩咐?”君吾慌张地问,院子里还有寒风,他被吹得浑身一个哆嗦。
像一只可怜的鹌鹑。
楚御琴看着他的湿发贴在他雪白的颈间,忍不住伸出了手想去触碰,被君吾下意识躲开了。
他小心地抬眸看了楚御琴一眼,却被她满含侵略的眸子吓到后退一步,浑身刚因为热水跑得暖和的热意仿佛瞬间散尽了去,只余下被洪水猛兽盯上的寒意。
“怎么?”楚御琴压低嗓音,带着笑意问了一声,她不满君吾的躲避,向前走了一步,将君吾挤进了屋里。
然后她继续得寸进尺,又朝前迈了两步,用自己的身形将君吾与门外的寒风隔开。
这是楚御琴第二次踏入这间破屋,她站在这里,君吾就不敢出去,她便借过君吾的身子往里面打量。
去哪儿了呢?
门口那张小桌子上空空如也,之前堆放着的荷包不见了。
这间屋子也就这么大,很轻易就能翻找出东西来,可她横竖不能当着这位小爹的面翻找罢?
那荷包多半是留给她的惊喜,若她当着君吾的面翻找出来,不用想也知道这只愚笨的小雀会露出多难过的神色。
可她还是想看一眼,倒也不是她现在有多缺荷包使,就是想瞧瞧笨手笨脚的君吾究竟做了些什么花样出来,怎么一直藏着掖着?
君吾站在楚御琴后方,清润的眸中透出些许疑惑,他见楚御琴目光逡巡,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王府里丢了什么贵重之物?
殿下不会怀疑是他偷了东西罢?
君吾眼角一耷,心也跟着提起来,怪不得今日殿下看着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扫视了一圈屋子,楚御琴终于从嘴里磨出一句话来:“不是叫她们给你弄了银丝炭,怎么不点着?”
君吾忙道:“刚洗完澡身上热活,暂且用不着殿下的好炭。”
真是寒酸。
楚御琴嫌弃地看他一眼,君吾低垂着眉眼,没瞧见楚御琴这一眼。
得想个法子把他支走。楚御琴想,可他发梢还滴着水,这出去一吹冷风,岂非又不能伺候她了?
她目光一扫,质问道:“之前本殿赏你那些东西呢?”
君吾微顿,回道:“那些布料都好好收在柜子里了,殿下。”
楚御琴看向床边立着的柜子,伸手将其拉开,这柜子算不上大,大半都被她送来的那些料子占据,君吾的衣服只占着小小一个角落,细数一下只有三五件。
楚御琴抿着唇,从她那堆东西里揪出一件狐皮披风,随手扔在了君吾身上。
“本殿的东西不入你的眼?”她提声质问,看着君吾慌慌张张把落到自己头上的披风拿下来小心地抱好,眼底藏了一丝笑意。
“不是,不是。”君吾赶紧否认,“殿下的东西都太好了,我舍不得用,不是瞧不上殿下的东西。”
“给你送东西的人难道没有传话给你?”楚御琴的脸色愈发沉了些。
君吾知道,传话的黑衣卫说下次再见到殿下时,他就要穿着这些衣服。
他穿了的。
君吾连忙揪着自己的袖子给楚御琴看,解释道:“这就是殿下送过来的,我已经穿在身上了。”
楚御琴瞥了一眼,她送了他这么多东西,样样都漂亮,他偏偏给自己选了件最不起眼的,还不是冬日的料子。
“穿得这样单薄就敢往外面跑,本殿看你是想再病一回,好撒懒不伺候本殿!”
“不是的,我愿意伺候殿下,我心甘情愿伺候殿下,绝不会偷懒的。”君吾生怕楚御琴生气了,把他赶出去。
殿下今日心情不好,他不敢触殿下的霉头,只能巴巴地认错。
孰不知此刻楚御琴心情好着呢,她越欺负君吾,越看着他认错,心情就越好。
“把衣服穿好,给本殿看看。”楚御琴命令着。
君吾便只好快速地穿上那个披风,门还开着,他后背早就有些发凉了,这狐皮的披风就是好用,穿在身上顷刻间似乎就将寒风阻隔在外了似的。
楚御琴这才满意,她走到君吾身前,慢条斯理地把兜帽给君吾戴上,然后摸了摸君吾露出来的小脸,拇指不轻不重地碾过君吾眼下那颗小痣,一瞬间,她躁动不安的心思好像突然有了去处似的,终于安逸下来。
“很好,本殿觉得有些饿了,去把那碗粥热一热端过来。”
她收回手,看着君吾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房屋里终于只剩下楚御琴一个人,她听着那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才转向另一个带抽屉的柜子翻找起来。
他能藏在哪儿呢?
统共也没几个抽屉,楚御琴翻找着,她从第一个抽屉里找出一本图册,翻开之后发现上面画的都是些绣样,且分受欢迎程度被标注了出来。
没什么用处。
她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整齐叠着几件君吾贴身穿的小衣,有白色的,也有灰色的,都干干净净放着。
楚御琴的指尖在上面流连了半晌,不受控制地伸进去,摸了一件小衣出来。
然后鬼使神差,她将那件小衣放到自己鼻息间深嗅了一口。
上面留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更多却是独属于君吾的暖香,楚御琴又嗅了几口,黑玉似的双目隐约泛起白光来。
她猛地收紧手心,雪白的小衣在她手中被揉得皱巴巴的,即便再度展开也恢复不到如初的样子。
什么鬼衣料。
楚御琴心里嫌弃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将那件小衣塞进自己衣服的领口处装好,又若无其事关上抽屉找寻下一个。
总共四个抽屉,她翻了个遍,连荷包的影子都没瞧见。
不在这儿?
可这间屋子已经没有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了。
这样想着,楚御琴将目光投向君吾的床。
这张床材质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王府的东西,自然远胜过寻常人家。
楚御琴缓步走了过去,一手摸到君吾的枕头。
他的枕头一看就是自己做的,里面是用一些旧衣物填充起来,颜色灰扑扑的。
她将枕头抓在手里,用手指捏了捏,软软的。
这些东西上,岂不是留着更多他的气息?
自从那晚之后,楚御琴躺在床上总是辗转反侧,她一边需要君吾的气息来助她入眠,另一边呢,她沾得那张床铺越多,君吾的气息就反被她自己的味道盖过去。
几日下来,她每晚都睡不安稳,可已经尝过了床榻的好处,谁会愿意再回到破庙里那张冷冰冰的石床上去呢?
现在她在君吾房里,四处都是她想要的气息,楚御琴紧紧拿着那个枕头,心头又起了不妙的想法。
若她把枕头也拿走,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可君吾还能怀疑到她身上来吗?她堂堂祈王,还需要拿他一个破枕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把这个破的拿走,君吾再拿那些她送来的新料子做一个不就是了?
楚御琴抿起唇,开始认认真真犹豫起来。
她想要这个枕头。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把这床被子抱走。
她伸手摸了摸,极为柔软的被子,她一开始有些奇怪为何君吾用的所有东西都这样软,而后又想到,大约是被他经常使用,反复清洗之后才弄出了这样的质地。
她的被子就一点也不软,至少没有这般绵软。
三刻两刻,犹豫着,楚御琴就听见那道沙沙的脚步声又走了过来。
楚御琴眸中寒光一闪,扔下手中的被子和枕头,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床边。
什么破烂枕头和被子,她才不稀罕。
楚御琴:我已经有小衣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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