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夸张的说，要是郁怀青没死……”

历史老师的话还在耳边隐隐萦绕，江枝绮的意识却逐渐昏沉，她抱着历史书，疯狂打架的眼皮子最终还是沉沉阖上。

江枝绮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觥筹交错间，宾客们言笑晏晏地把酒言欢推杯换盏，舞池中央灯光闪耀，舞女裙子上的鳞片一晃一晃的，伴随着旧上海滩上升起的靡靡之音，与男宾摇晃在舞池中央，耳鬓厮磨，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这好像是公国时期……郁怀青所在的年代？

老师刚刚还在叹息天妒英才来着？

江枝绮的意识朦朦胧胧的，半响，她才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刚刚历史课？

混沌的意识仿佛被巨斧劈开，清明的念头瞬间从脑海深处蹦出：她历史课又睡着了？！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江枝绮心中猛的一惊，想快速睁开眼认真听讲，可她费力眨着眼，面前的场景却毫无变化。

怎么回事？鬼压床？

江枝绮愣了一下，一般她在梦里得知自己在做梦，就会立马醒过来，怎么今天还不一样了？

忽的，江枝绮眉心一跳，她身上仿佛被混沌薄膜包裹着的屏障逐渐破开，嘈杂而喧嚣的靡靡之音灌入耳际。

等等，不对劲！如果是梦，那这里的细节未免也太真实了。

江枝绮猛然回头张望，“你是一座不夜城”的歌声飘进耳中，台上的舞女正握着话筒，曲调缓缓，有如天籁，台下是攒动狂欢的人群。

她能清晰地观察到舞台灯光的色彩变换，以及舞池里宾客的迷离表情，甚至能观察到离她最近的男宾脸上的细小胡茬。

这不是梦。

江枝绮眼中的场景不断拉进，她略过变换闪烁的灯光，将目光锁定在舞女的装扮上，黑色带花旗袍，蕾丝手套与头花。

她顺着舞女的装扮一路往上，舞池的上方赫然林立着扶手看台，金碧辉煌的大厅边缘是参天的厅柱。

好高级，好有年代感。

这里独具特色的建筑服饰，让江枝绮一下子就确认了，这是公国时期。

她不就打了个瞌睡吗？怎么还穿越了？

发现这个事实，江枝绮的脑瓜子嗡嗡的，感觉自己还不如就这样睡过去。

“哎，那边那个，愣着干什么？新来的？”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江枝绮的发愣。

她抬头一看，一个西装革履的干瘪青年，正一手持对讲机，一手指着她轻声呵斥，并四处张望着。

“啊？”江枝绮眼神里透着迷茫，还有点不可置信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吗？”

“要不然呢？”干瘪青年凶巴巴地看着她，并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你去那边端两杯酒送到七爷那边去。”

说着他指了指楼上，江枝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看台上那聚拢的人群，不过都背对着她，似乎在围着一张桌子。

“七爷是谁？”江枝绮微微蹙眉，有些谨慎地开口。她还没搞明白现在的状况，不过听他这语气，这位七爷好像是个大人物？

“七爷就是……”干瘪青年正想解释，突然他手中的对讲机响了几下，他赶忙举起对讲机凑到耳侧，还不住的点头哈腰。

江枝绮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西装像套在一根瘦长竹条上的干瘪青年，眼神闪烁，看穿着像干销售的，不过这里……看起来很像是舞厅，放公国时期……难道是传说中的百乐门？

这好像只有外滩这种十里洋场才有。

那眼前这人算百乐门里的一个小干事？他为什么要指使自己端酒？

江枝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赶紧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着装，好家伙，校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蓝色布衫上衣和黑色的下裙。

公国时期的校服？

不对，难道百乐门端酒服务生是这种穿搭？制服诱惑，玩的好花……

江枝绮眨了眨眼，立马抬眼四处搜索，果然发现了好几个同款，正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

这边，干瘪青年很快接完了对讲机那边的传话，获得了新的指令，他一时着急，也来不及解释了，匆匆忙忙指着看台上那簇聚拢的人群，“哎，反正那桌上两位都是爷，你送就是了，桌子两边各送一杯，哎，算了，你送桌上就行了，搞快点。”

说着他拎着对讲机又匆匆走掉了。

像个颁布任务的NPC。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江枝绮心里头冒出了这个想法。

她挑了挑眉，观察了一下四周，摸清了这里的地形，确认好楼梯和门的位置，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指定地点，端起一个盘子，上边放好两杯红酒，才徐徐走向楼梯口。

看台所在的楼层比舞池中央要冷清。

江枝绮慢慢走着，并细细观望着，其实她印象里，这种看台一般都设立在中式戏台子上边，方便有钱有权的人看戏。

没想到这种西洋式的建筑也融合了这点，那这些摇晃在舞池中央的宾客舞女算什么？西洋式戏子？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一秒，江枝绮面不改色地收回落在下方舞池的视线，绕过弯曲的长廊，来到了干瘪青年之前所指的方向，也是这处看台附近少有的人群聚集的地方。

还未等她靠近，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大的欢呼声，“还得是七爷啊！”

“七爷牛逼啊！”

“不愧是留洋回来的，这脑子就是不一样啊。”

“赵叔说笑了。”

“麻烦让一让。”

江枝绮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挤进去，就见到了被包围的牌桌，和牌桌两端的男人。

一个年轻俊雅，似冬日暖阳照耀下的山涧清泉，嘴角带笑看似温文尔雅，真要接触说不定冰你一脸；一个中年儒雅，如老奸巨猾的狐狸披着和善的羊皮，眼里还透着未完全遮掩住的狠厉，伪君子典范。

庄家正在重新洗牌，而他们俩笑的温和，你来我往的话语里却暗潮涌动。

“七爷这声叔我可担不起。”

“赵叔说笑了，郁某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哪能比得上赵叔您呐。”

江枝绮只一照面，就感觉这俩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而且根据之前干瘪青年的话来看，这两人都是有权有势的。

不过这都不是她该关心的，该怎么穿回去才是要紧事。当然，在穿回去之前，多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风俗人情也无妨。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她不急不缓地给两人递酒，先给那个儒雅大叔端一杯放下，接着再走向年轻男人，放另一杯在他桌前。

刚刚那俩人的对话很明了了，年轻男人是七爷，中年男人是赵叔。看样子赵叔输了牌，被下了面子，就阴阳怪气对面的七爷。

这种小心眼的老狐狸还是有点危险，以防万一，她先给老狐狸递酒，免得他在这种小事上记恨她找她麻烦。

正当江枝绮放下酒杯，端上托盘准备离开时，年轻男人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嗯？

江枝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手中的托盘也被男人接住，放到了一旁的牌桌上。

“赵叔，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刚刚可是先把酒递给您，看都不看我一眼，倒让我好是伤心，您说您魅力还不大？”年轻男人笑了笑，原本清冷的气质瞬间打散，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搁着两层布料，江枝绮都能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热意，男人说话时带动的胸腔共鸣一并传来，震的人酥酥麻麻的。

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江枝绮默默地低头垂眼，装着一副害羞的模样。看样子是这个七爷拿她来挡刀了，这种情况不适合说话，多说多错。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起哄。

“七爷您强取豪夺啊。”

“这妞看上了赵爷，七爷你这是跟赵爷抢人啊！”

一群狗腿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去去去，咱赵爷魅力多大啊？那美人都是前仆后继地跟在赵爷身后，赵爷哪能跟小辈抢人啊？”年轻男人笑着斥责了起哄的那人，又转头看向儒雅男人，“赵叔您说是吧？”

被称为“赵叔”的男人端起高脚杯，摇晃了两下，悠悠抿了口酒，看着对面嬉笑的几人，勾了勾唇，点点牌桌，“发牌，继续。”

年轻男人正要松开江枝绮，赵叔突然又敲了敲牌桌，“不过这一局不是你来，让你怀里那个服务生来。”

年轻男人和江枝绮皆是一愣。

坏了，她的预感果然没错，这老狐狸小心眼，还喜欢拉无辜人下水。

“赵叔，这恐怕不妥吧？”年轻男人看着怀里这姑娘的秀发和侧脸，敛了敛眸中的神色，旋即抬头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

“十万，加上城东那块地。”中年男人优雅地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加注。

江枝绮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吞咽声，来自身后，看来这个七爷心动了。

“不过——要是她输了，你们的制造厂我要两个。”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说出了他的条件。

图穷匕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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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里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