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梅玉淮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历承运早已没了身影。

新上任的天狗小白正在碗里埋头苦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被虐待了，好几天没吃饭。

“历老板呢？”梅玉淮疑惑地问道。

他选定了几样种子，打算和历承运讨论一下，可没想到他人下来之后，历承运人却不见了。

42看着低头狂吃的天狗小白，确认对方这狂放的吃饭方式不会影响到健康之后，才放下心来，转而回答起了梅玉淮的问题。

“承运出门了。”

梅玉淮有些意外，“这个时候？”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了雨，窗外的霓虹灯光在黑夜中格外醒目，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42给梅玉淮倒了一杯茶，“嗯，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其实还是很在意委托的。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大凶的时候还要出门。”

42与历承运一起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自从历承运本身的气运和他口中的那个小助手绑定之后，就很少见过他在大凶的时候出门了。

不过，42没法看到那个小助手，可它知道，历承运绝对不会骗它。

可气运被绑定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啊，它忧心忡忡地想道。

它亲眼见证过大凶时的历承运多么危险，简直就像是古老的恐怖电影死神来了一样。

从天上掉下来的灯牌，忽然失控的机器人，人要是倒霉喝水都会被噎到更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每一次都让42心惊胆战，那是它第一次有了害怕这样的概念。

现在想来，也是从那之后它的情绪好像就越来越丰富了。

梅玉淮抿了一口茶，目光却看向了旁边的小机器人，他其实也挺好奇42的身份的，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表现得过于像人，更是因为他竟然无法对42进行卜算。

他不知道历承运是否知道这件事，或许知道，但历承运不在乎，又或许历承运不知道，可不管怎么想，他都不觉得历承运会因为这件事情怀疑42。

虽然现在他与历承运的关系看上去还算可以，但梅玉淮不会认为他和历承运的关系好到可以什么话都说的地步。

至少，现在的他还不够格。

况且，他应该秉承着少说不说的原则。

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这才是他的职责。

梅玉淮将茶杯放下，对着42温柔地说道：“能否再帮我倒杯茶？”

……

簇拥在一起的建筑像是某种机械生物的巢穴，几乎脱落的金属墙皮颜色暗淡，通往上下层的金属楼梯踩上去就会发出嘎吱的声音，好似下一秒就会坏掉。

雨水连成幕帘，只有远处中心的高楼大厦在发着光，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梵妮女士那张光彩照人的面庞正在微笑。

越是接近中心，灯光就越是绚烂。

历承运站在金属楼梯的中间平台，他握了握手，虽然已经用了避水符，但那种雨夜的寒冷却依然能够侵入灵魂。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远处的高楼，闪烁的霓虹灯诉说着城市的繁华，与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完全不同。

一时间，也说不好是哪方侵入了哪方，繁华绚烂与贫穷落魄融合成了一只怪物，这只怪物就是九龙。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历承运拿出手机，雨水落到了屏幕上，被他随意地用衣袖擦掉，但很快上面又有了水渍，这次他没有再拿袖子擦，而是将手机屏幕凑近了自己的脸，看清了屏幕上的消息。

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的脸，将屏幕上的消息收入眼中，他扣上了手机，将手机塞回了兜里，然后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两层。

这里算是老城区，与贫民窟只有一线之隔，居住在这里的有近六成的老机器人，不远处还有机械垃圾场。

艾娃就住在这里，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机械蜂巢。

“6层B103。”

青年拐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了其中一扇铁门前。

艾娃是众多面临着废弃回收的机器人之一，她的离去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居所目前还没有被其他机器人占据。

历承运伸出手推开了门，轻而易举。

有些狭小的房间完全地展露在了他的面前，这个像是棺材，让人觉得压抑的房间最终成为了艾娃的棺材。

历承运借着有些微弱的光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虽然房间狭小，可是从布置上却能看出原主人的性格，放在窗台上的花瓶里花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这不是真正的花，而是一株假花。

可即便是假花也依然被十分妥帖地放在了花瓶里，似乎受到了很好地照顾。或许这是原主人为数不多的乐趣。

历承运没说话，抿了抿嘴唇，然后走到了靠近墙边的书架前。

艾娃的房间很简单，床，书架，柜子，桌子和一把椅子。

书架上的书并不多，但每本都有磨损，也不知道是因为主人总是翻阅，还是在来到这里之前就是旧书。

历承运带着黑色的手套，材质未知，很薄也很贴合手型，这足以保证他不会在这间屋子里留下自己的指痕，他虽然想要探究真相，但是并不想参与，或者过早地参与到事件的旋涡之中。

尽管他现在好像已经身处旋涡之中了。

书架上的书不多，名字也都很常见，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为了防止遗漏线索，历承运还是小心地将书取了下来，快速地翻阅了起来，一本又一本。

最后，他的身边留下了两本书。

一本比较薄，另一本则是一部字典。

在这个时代，纸质书已经很少见了，除了部分真心喜欢看书的人，更多的则是一些文艺青年，书作为一种装饰，是廉价且方便的选择。

比较薄的那本书里夹着一枚书签，书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有那枚书签比较特殊。

镂空的金属书签，上面还有些意义不明的纹路，像是电路板上面的电路，还有着节点，似乎能与其他的什么拼合在一起。

另一部字典则比较微妙了，有几页的页脚有折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特殊之处了。

虽然不知道字典页脚的折痕有什么意义，但历承运还是将那几页拍了照，确保上面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光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历承运将这两本书放回了书架上。

他从书架前离开，来到了桌子前。

桌子上并没有摆放什么东西，下方有一个抽屉，拉开之后里面是一些零件，应该是备用的，但并不全新，可能是二手的。

有一张卡片被压在了零件的最下方。

历承运的动作顿了顿，将压在上面的零件拨开，捡起了卡片。

看起来颇为廉价的卡片上印着金属零件图样和一些意义不明的纹路与点，而后是一行字，机械之城俱乐部。

机械之城，听上去似乎与机械教会有关系。但是不是真的有关系也不是感觉说了算的，这年头为了显示高大上，名字里带有机械两个字也是很常见的。

不过，从目前他看到的一切能够肯定，艾娃并不信仰机械之神。

这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除了少部分人类，有很多机器人会信仰机械之神，只是这种信仰更像是因为同族，而不是让自己的思想与心灵获得寄托。

盯着手里这张看上去有些廉价的卡片，历承运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将那枚镂空的金属书签拿了出来，将上面的纹路与节点和卡片对齐。

果不其然，书签上的纹路与节点正好与卡片上的纹路与点吻合。

纹路与点组成了一串编码。

D4-006。

这个格式好像有点眼熟。

历承运若有所思起来。

没过太久，他眯起了眼睛，在实验室发现的实验档案好像就是这个格式。

夔牛的实验编号是C1-001，视频中的那只鸟是D1-003，而艾娃的朋友斯托的编号是D1-007。

刨除夔牛外，这些编号都是D打头。

如果D代表的是实验类型，后面的数字大概代表着实验体类别和序号。

历承运倒是真没想过还会有意外惊喜，不过这里也有问题，比如他从来没有听过机械之城俱乐部。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俱乐部绝对和机械教会有关系，也不知道其他人那里是否也有这样的卡片。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还要多去几个地方才行。

历承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等他跑完回家，估计就要凌晨了。

然而在九龙可没有所谓的白天黑夜之分。

离开房间，外面的雨依然还在下，雨水落到金属走廊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敲击声。

历承运看了一眼天空，拿出了一把没有任何记忆特点的纯黑色雨伞。

他不太想当一个别人眼里淋雨的怪人，虽然现在根本没有人在雨天出门。

根据他得到的资料，与艾娃一样居住在老城区的有三人，另外的几人住在别的地方，但是都距离这里不远。

老城区的路不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还有上下，可以说路线是相当复杂。

毕竟为了压缩居住空间，容纳更多的人，老城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立体巢穴。

居住这里的大多是机器人。

就在历承运往其他区走的时候，有什么忽然闪了闪，而后那些透出亮光的房间里的灯光瞬间暗了下去。

巨大老旧的金属巢穴陷入了黑暗之中，远处的霓虹灯光越发刺眼。

停电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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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老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