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辗过湿润的泥土,车马缓慢移动于树林之间,我连连哈欠,双眸半闭,眯着抖擞的黑车帘子出了神儿。
幽宫择众,一载一轮。当年我初入幽宫的事儿,好像都已随着时间丢了影儿,可这时乍一看却好似昨日初历。
那应该是幽宫地底,是一大片盐池。我们无粮无水,只有一件自己挑的武器。我挑了短匕,藏在袖中,涂了毒。孩童们自相残杀,饿了就食对方的肉,渴了便饮敌人的血。也不乏因食有毒的尸体而亡之人。
那片盐池早已被染成了血色,像极了阿鼻地狱里的血海,漂浮着的满是孩童的尸体,每个人都警惕着对方,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死的又将会是谁……
我猛地睁眼,仿佛那片血海又在眼前,鼻尖漂浮着血液和尸体腥臭的气味。
我迅速抽出腰间长鞭破车而出,长鞭如蛇,刁钻长入,瞬间卷住一个侠客的脖颈把他甩了个圈,撞翻了反应慢些的同行。
“妖女,受死来!”一个流星锤迎头而来。
我眨巴眨巴眼,微微展颜一笑。别身,后仰,抬脚把流星锤给那个莽汉送了回去,正中他脚踝。
“咯咯咯,这位哥哥,奴家好怕哟。”
长蛇翻飞,带出阵阵劲风宛若雷鸣。
“各位是否感觉气血上涌,翻滚不止,身体不听使唤,体内有一条龙正呼之欲出呀?”
“你这妖女!暗中施了什么妖法?哎呦……有本事光明正大跟我们打一场!”
“奴家没本事,奴家可是妖女呢,妖女怎么能不施点妖法?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女子,用不着光明正大喔!一群大男人打我一个小女子又算什么本事?龙阳散可是个好东西,各位好好享用喔,奴家先走一步咯!”
“龙阳散是什么?”
“你们说呢,咯咯咯……”
我一骑绝尘。
长吁出一口气,已是几里开外。虽说这样的截杀从来不在少数,但是最近也来的过于频繁了,就像是掌控了我们的一举一动似的,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上。
罢了,我还是回我的秣陵住着去,回山总是不得几天安生日子。
临了掉转马头,一个巨大的网兜子罩下,颈边一阵手刃,我顿时没了知觉。
醒来是一片柴草堆,像是某个人家的后院儿柴房,颈边仍是隐隐钝痛。我挣扎着坐起,却浑身无力,只得仰天望着梁上的几张蜘蛛网思考对策。
不是普通的软筋散,看来对方知我底细,普通药物于我无用。
把我锁在普通柴房,看来对方是想从我口里得出点什么却不想张扬。
并不施刑,应当是较为良善,而非嗜好虐杀之人,至少与幽宫与我没有血海深仇。
那么,应该就是……
心中百转千回,不敢小觑,幽宫之人不怕死,但是我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死。
门外似乎有人低声语云,我头昏脑胀并不太听得清,索性闭目塞听。
没多久,门开了。
进来了一个我如何也想不到的人——我离京最后一晚在朝红阁的恩客,那个白衣莽夫。
我下意识蹭蹭脸皮,还好,面具还在。
只见那人仍是白衣广袖,长剑不离手,面容清秀,有种如玉山一般冷峻的气质透出,全然不复当日醉态丑样,不复当日咄咄逼人之势。
“黄泉毒女?幽宫大名鼎鼎的右护法竟然独自出行,还这么容易就被我抓了?幽宫几百年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好的,还是这样咄咄逼人,人不可貌相。我不禁垂了垂眸。
“既然醒着就睁大眼看我说话,长辈都没有教过你吗?”
我缓缓睁眼,如何都掩饰不住眼中的厌恶。
“幽宫的长辈只教我杀了像你这样的人,不曾教过其他。”
没有江湖气,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儿。从言辞看倒像是哪个世家门阀的纨绔子弟,一点也不通世故人情。
“都落到我手上了还敢顶嘴?真不知道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真不怕死?喏,要是真的艺高也不至于落到我手里了。”
我要是能动现在真的想毒死他。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问:
“我为什么会被你偷袭成功?”
“一路下药,一路截杀啊。”也亏的他愿意说。
“那你抓我想做什么?威胁幽宫?”
“不。”他收敛了张扬的态度,正色道,“我想知道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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