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打开厕所灯，仔细观察洗手盆里的白色污渍，是一坨快干掉的牙膏。姚思皱紧眉头，她记得自己昨晚才给厕所大扫除，不应该遗留牙膏在洗手盆里啊，今早自己才开始刷牙，她看得清清楚楚牙膏全程都没掉。

就算刚刚是她没留意，掉了一坨牙膏，但牙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干掉。

姚思有些纳闷，她实在想不明白厕所这里怎么了，莫非是自己半夜梦游刷牙，所以才会导致这一切？家里没安监控，她也没办法去查监控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最开始为了安全她还是想安监控的，但朋友说那种监控很容易被人入侵，你在家里的所有行动都会被不法分子看到，姚思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熄了安监控的想法。毕竟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而且她在家里常年睡衣，甚至还经常不穿裤子，一件大T恤就搞定，要是自己的居家视频传了出去，成为变-态意-淫的工具，姚思想想就觉得恶心。

索性厕所尿渍和牙膏都是小事，姚思也没放心上，另外拿出一根牙刷换了个漱口杯，刷牙洗脸后往客厅走，顺便看了眼玄关的大门，大门锁得好好的，应该是没有外人进来的，再说了，外人进来就撒个尿、刷个牙，那他也太低物欲了吧。

毕竟茶几上放着的现金没有丝毫变化，现代社会大家都很少用现金了，姚思的现金是因为监考，学校发的监考费现金。

她刷着手机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端出昨晚没吃完的鸡肉，再下点面进去，鸡汤面的味道还是很鲜美的。但紧跟着姚思伸-出去的手却没有摸到不锈钢汤盆，摸了几遍都没摸到，她收回专注在手机上的眼神，看向冰箱。

冰箱里第二层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可是明明她昨天特意把汤盆放在这里的啊，还为这一盆鸡把所有其它的食物都放到了别层，这一盆鸡去哪里了，死了的鸡还能不翼而飞了？

姚思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还去冷冻层翻了，愣是没翻到那一盆鸡，不仅鸡肉不见了，汤盆也不见了，姚思满腹疑惑，这咋回事，我没放冰箱吗？

她转头去灶台上找，找到水槽附近时终于看到了那个汤盆，只是此时汤盆里只有鸡骨头和姜蒜香料，所有能吃的都吃完了，只留下油腻腻装着残渣的汤盆。

啊？

姚思瞠目结舌，完全失去了身为教师的表情管理，她捡起水槽里的一根筷子戳了戳汤盆，不是幻觉，是真的。

不是，我吃的吗？

我昨晚明明都快撑傻了，怎么可能半夜还爬起来把剩下半盆鸡给吃了啊，再说了她很讨厌食物残渣和油渍，每次吃完饭一定会立马就把厨房收拾好，把碗筷洗干净，我怎么可能把脏碗筷留一-夜啊。

这种习惯也是母亲培养出来的，小时候姚思犯懒把吃完的碗筷丢在水槽就会被母亲一顿臭骂，之后就慢慢养成了立马清理的习惯。

姚思这下是真糊涂了，不是自己难道是小偷吗？可哪家小偷进来就是为了吃顿饭、上个厕所、刷个牙？连现金都不带拿的。

这也太奇怪了吧！

姚思掏出手机在同事小群里发起了视频聊天，十点，小群里总共五个人，有两个人醒了躺在床上接了姚思的视频通话。她俩也纳闷呢，视频通话这个功能从小群建立起就没使用过，大家基本都是语音或者文字聊天，就连语音通话都没有过，彼此之间默契地保留了一定的社交距离感。

才一接通，朋友圆圆就笑着说：“嚯，你昨晚修仙了啊？”

姚思没有听清朋友这句话，只是把摄像头对准水槽，又把这两天家里发生的奇怪迹象都跟朋友说了，另一个朋友小李开玩笑，

“好啊，有吃的不喊我，你看昨天要是我和你一起把鸡吃完了，不就没这个事了吗。”

圆圆也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应该就是你晚上梦游吃的吧，你不是说最近记忆力都不太好吗？而且梦游发生的事情好像不会记得。主要是你家里没别人，也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那就应该只能是你自己吃的了。”

“你要实在不放心，买个监控放家里看看呗！”

“好，那我去附近的商场买，要顺便一起吃个饭吗？”

“OK！”

“ 1”

“带我一个”

姚思收拾好带着手机和钥匙出了门，站在门口等电梯，她家是一梯两户的格局，对面也是独居的单身女性，因此姚思刚搬进来的时候还特别开心，觉得很有安全感。

没有男人的环境，天然就会让她放心。

电梯在20楼停下，门缓缓打开，姚思顿了一下才攥着小包踏进了电梯，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键。电梯里面还有个戴口罩的男人，好在看衣着打扮是个瘦削的年轻男人，即使发生冲突，姚思也相信她能用自己满是铆钉的链条包砸伤对方。

电梯平安无事地下到了负一层，姚思先走了出来，脚步快速地朝自己的车位走去。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小区地下停车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加之黑暗冰凉的环境，总让人生出一些恐慌之感。

直到坐进自己的车，按下锁车键，姚思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安全多了，她熟练地拉手刹挂档，把车开出了小区停车场，往附近的商场开去。

姚思是在工作后的那一年学的车，她遗传了母亲的晕车体质，小时候又在乡下当留守儿童，没坐过几次车，所以特别晕车，每次只要闻到车的汽油味和皮革味，都能吐得天昏地暗。

最开始母亲让她学车的时候，她还很不愿意，星城有地铁公共交通很发达，她不想买车开车，总觉得花钱又费劲。后来被分到了偏远的农村学校，交通很不便利，唯一的公交车每次都要等上一个半小时，姚思这才把自己攒的钱拿出来计划买车，母亲也给她拿了几万，赞助她买车，也因此买房的计划被推迟了两年。

所以姚思有时候很是矛盾，母亲不是不爱她，自己读书也好买车买房也好，母亲都会尽她最大的可能支持自己。但同时，母亲又要用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操控她，母亲用这套认知活了五十多年，姚思根本没办法说服她接受自己的新观念，只能是冷战，看谁先低头。

只要心够狠，爱着女儿的母亲总会愿意为了爱而低头，母亲近些年收敛了不少的催婚举动似乎也在说明姚思冷战战术的正确性。

说起来，姚思本来是能够留在城里地铁附近的初中任教的，教师招聘考试的时候她笔试是第一名，而且超过了第二名好几分，面试也拿到了91分以上的好成绩，面试一结束，她就大概有了把握。

但谁知道公布成绩的时候，最后她的总分却排在了第二位，距离第一名的男生仅仅只差了0.03分，而且总分第一的那个男生笔试成绩是第七名，笔试几乎就差了姚思7分，笔试面试的比例是4：6。

姚思当时就觉得这个男生的面试分数是不是太高了，但毕竟自己不如人家，也算输得心服口服，所以按名次选岗的时候，那个地铁附近的学校就被第一名的男生挑走了，而姚思自己只能轮到偏远的农村学校。

不谈农村的传统思想氛围，整整两年时间光在交通上，姚思都吃了不少苦。

农村没办法立即打车，只能搭公交，若有突发事件需要她去城里培训开会送资料什么的，甚至要走上1小时，走到大道旁边才能打上车，所以姚思考完驾照，攒够钱了之后，立马就买车了，好歹不用再在凄风冷雨中等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公交。

如果确实是技不如人，那姚思并不会一直念着这个事。但无奈，就在第二年的教师培训中，女教研员亲口说，“只要看到男生参加面试，不管讲得好不好，我都会给他先加十分，去年考编面试，我就给两个男生都加了十分，没办法，教师队伍男生真的太少了。”

她在台上沾沾自喜，姚思在底下甚至快气出了眼泪，仅仅是因为性别的差异，就让她沦为了第二名在偏远的农村学校要待五年，更甚者，要不是她笔试考得高，第二名都保不住。姚思是小门类学科，当年编制就招两个人，也就是说要不是那第二个男生不争气，姚思辛苦筹备的考试可能根本就考不上。

那一整天的培训姚思什么都没听进去，培训结束，别人都坐地铁或者自己开车回家，姚思还要转两趟公交才能回到学校。站在校门口等的时候，她看到教研员的车从她面前经过，那一刻，她很想拦住对方，想问问对方知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私心和偏袒造成了另一个女性的诸多辛苦。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即使说了又能怎样呢？说不定还要被对方站在男性视角教育一番。

教育系统可以说是思想最传统的行业了，姚思那个学校的所有中层及以上领导都是男性，他们先天就习惯了指挥、调侃、骚扰女性，女性只是办事的工具，男性才是权力的所有者。

姚思刚进去的时候深深为这种不公平而痛苦，学校的所有老师几乎都是传统观念，甚至在得知姚思没有恋爱结婚后，想尽了办法想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各个男性亲属。少有的两个同龄女老师，一个英年早婚，剩下那个没有恋爱，却是个恋爱脑，整天就是想着恋爱、整容、雌竞，光是花在脸上的钱每年都有五万以上。

姚思刚进去的时候被她阴阳怪气过几回，明白不是一路人之后，就基本只是同事之间的普通往来了。

幸好后来每年新进的女老师，在婚恋观上不说与姚思一致，起码也是愿意维护自己利益的女性，而不是被驯化成男性的奴隶，成为男人梦想中的妻子。

姚思这个五人小群里面的女孩子，除了一个已婚人员，剩下都是不婚不育的，也是在有了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之后，姚思才觉得生活似乎又有了一丝希望，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总是灰蒙蒙的。

她开车到商场后，和群里的三个朋友在饭店碰了面，还有一个朋友回老家了所以约不上。另外三个朋友，一个原本就是本地人住在附近，一个结婚了老公买的房就在附近，另一个和姚思一样攒了钱买了房，所以大家才能在暑假约上吃饭。

和朋友们聊了很久之后，姚思内心的恐惧才算少了很多，吃完饭一人一杯奶茶一起逛超市，她们又陪着姚思买了监控，一直到下午大家才告别彼此，各回各家。

姚思把大包小包放在副驾，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副驾旁边的卡槽，奇怪的触感从指尖一路传到脑子，叫她背脊生凉，一阵冷风袭来，鸡皮疙瘩立马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