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私生子

席岛十七楼,花团锦簇,高调奢靡。所有人都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唯有方觉槿在露天阳台百无聊赖。

手机屏幕上,林慈并没有发来新消息,点进去,是他吐槽酒会无聊。

【在干嘛?】

【我好想你。】

两条消息发出去,又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林慈仍旧没回。可能在忙吧,她经常忙起来就会忘了他。

能说什么呢,谁叫他方觉槿找了个做事认真的女朋友。他将手机放进口袋前,把它从静音调成了震动,确保可以第一时间回复林慈。

“觉槿,酒会要开始了,你跟着我。”要在几百人中找到方觉槿还是有些难度,今天这个酒会是特意为他办的,主人公怎么能躲在犄角旮旯里呢。一想到方觉槿将要曝光的身份,孙天文就觉得痛快无比。凭什么他的亲外甥被埋在黄土之下,没有血缘关系的方觉槿却能越爬越高。他姐姐不允许,他也不允许。

看着那张和方寺铭并不相像的脸,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为什么不死在五年前呢,死在尖刀下,死在病床上,为什么要有顽强且不屈的生命。这对于孙家人来说,太残忍了。

孙天文站在临时搭建的圆台上讲话:“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次行业酒会,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找到心仪的合作伙伴更是好。”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觉得舒坦。行业酒会常常都有,但最想参加的还是由孙天文举办的,毕竟人家是崇耀集团的小舅子,万一哪句话就攀上了关系,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做就是傻子。

“在酒会正式开始之前,我想介绍一位特殊来宾——我的好外甥,方觉槿。”孙天文的声量比之前要高上许多,他要确保宴会厅里外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也就短短几秒,宴会厅外突然涌进许多记者。长枪短跑无差别扫射所有人后,他们把镜头对准了孙天文和方觉槿。

孙天文在镜头面前展示着他最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看方觉槿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爱。他继续说:“觉槿五岁的时候被我姐夫从乡下接回来,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我姐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哭了,说她会把觉槿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

“时间过得多快啊。从前仅到我膝盖的小孩,现在比我还要高出一头。觉槿虽然不是我姐生的,但确确实实流着方家的血,所以他就是我孙天文的亲外甥。”情到浓处,孙天文的发言铿锵有力,眼眶饱含热泪。

众人哗然,他们隐约知道方觉槿身世藏着秘密,也曾私下猜测过方觉槿到底是方寺铭的养子还是私生子——原来是私生子。

方觉槿脸上仍旧没有过多表情,只是眉头皱了皱。孙淑文和孙天文如此大费周章拆穿他的身份意义何在,不过是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可他的恶谈、美谈、无稽之谈还少吗。他人的言语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方寺铭活着一天,又有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何况他现在根本无需借姓氏立足。

小孩子过家家,浪费时间。

方觉槿无比想念林慈,恨不得背上生出翅膀即刻飞往她身边。

圆台上,孙天文居高临下地看向方觉槿,他期望从他的脸上看到害怕、无措和愤怒,然而方觉槿只是皱了皱眉,如墨般浓厚的眼眸毫无波澜。

孙天文有些慌,朝某处使了个眼色后,一群记者和摄像师穿过人群来到方觉槿面前,一个又一个问题就像连珠炮。

“方觉槿先生,请问您真是私生子吗?”

“方先生您和生母还有联系吗?”

“方先生,您先前从不愿意出现在大众面前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身份上不了台面吗?”

“方觉槿先生,据我们所知方寺铭先生与孙淑文女士十分恩爱,请问您的生母是第三者吗?”

……

方觉槿视线扫过每一张向他提问的面孔,以及他们话筒和摄像机上的立牌。

“方先生,您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是啊,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方先生,请回应一下吧。”

……

真是聒噪至极,方觉槿隔着口袋敲打着手机,为什么林慈还不回消息。算了,与其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信息,还不如带着花去找她。至于眼下的状况,十分容易解决。

“各位如果有耐心的话,这些问题都将由我的律师来回答。”方觉槿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情绪,让人听不出好坏,“没有耐心也不要紧,我们法庭再见。”

方觉槿撂下两句话就走了,徒留所有人面面相觑。

记者们都是收到孙天文消息赶来的——南嘉首富方寺铭之子血缘揭秘。确实是揭秘了,但能不能见报另说,官司是跑不了。一时间不论是拿着话筒的还是扛着相机的,脸色都无比灰败。

仔细想一想,他们都被孙天文当枪使了,第一个冲上前提问方觉槿的是哪家报社来着?当时场面混乱,只记得是个穿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头发不多、中等身材,找到了——天文影视,这不是孙天文自己开的公司吗?得,他们成了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现在滑跪还来得及吗?如果一定要上法庭的话,希望太子爷告的是公司,这样责罚到人的话,辞职而已。

“各位,或许想听我说说吗?”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许久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方寺铭在旁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

孙天文大惊,他和孙淑文搞这一出就是算准方寺铭在医院修养,等舆论传到方寺铭耳里,一切都晚了。可十几分钟前还待在医院的方寺铭怎会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宴会。

林慈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知道谁会如此坚持不懈地打电话。要接吗?接了说些什么呢?说洪光远威胁她、祝从宝和张若欺负她,说了又能怎么办。

细雨有逐渐变大的趋势,街上的人或撑伞或跑到檐下避雨,唯有林慈,直直迎着所有风雨。她以为一切已经过去,然而转眼又回到十五岁;她以为能将一切忘却,然而午夜梦回时分常常惊醒。

谁会懂林慈随时随地冒出来的恐惧,它可能源于一阵细风、几滴自高空落下的水珠、某道开怀地笑声。明明她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但却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发软的脚步和害怕的心。

林慈坚强又脆弱,她努力摆脱过去的阴影,却一直被困在那条挤满人的长廊。

尖锐的刹车声短暂折磨耳朵,极响地关车门声,以及方觉槿用身体将她和雨幕隔绝。好神奇,寒冷消失了,于是她拼命往方觉槿的怀里钻。

进到车里,方觉槿一言不发地打开暖气和座椅加热。冷热交替,林慈打了个喷嚏。他用外套紧裹着林慈,然后冒雨下车,再回来时,带着全套新的衣服和毛巾。

他将已经湿掉的外套从林慈身上撤走,重新裹上两条宽大的毛巾。

车子疾驰在雨夜,最后停在空旷地带。

方觉槿解开林慈的安全带,又把衣服递给她:“自己换,或者我帮你。”

“我自己换。”

方觉槿作势要下车,林慈叫住他:“外面在下大雨。”

湿衣服被方觉槿放到后座,林慈默不作声盯着挡风玻璃上无数砸开的雨滴。

“为什么不接电话?”方觉槿对林慈很少有正言厉色的时候,眼下气急,语气不自觉就重起来,“我打了不下百个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着急和害怕。”

林慈垂眸,用沉默作答。

“说话!”

“我想回家。”林慈思绪混乱,身体极度疲惫,唯一能清楚表述的念头就是,想回家。

“你告诉我原因,我带你回家。”

林慈顿了一会儿,手握上车门把手准备开门下车,方觉槿眼疾手快锁上车门。她不说话,只是固执地解开车锁,然后下车。

方觉槿哪能让她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举手投降:“我带你回家。”

“是回我家,不是你家。”

车子停在林慈小区楼下。

一路上方觉槿都在自我反思——表情不应该太板正,要柔和;语气里不应该带着愤怒的情绪,要引导;嗓门不应该太大,要小一些。

“慈慈。”方觉槿轻声叫住林慈,同时伸手打开车内照明灯,对着她的背影说,“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林慈知道方觉槿担心她,可她有她的考量。男人自觉放低的姿态让她心疼,便不像刚才那般置之不理,软声希望他能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我们都有不能说道的过去不是吗。我没有强迫过你,所以你也不要逼我自揭伤疤。”

“我……只是想帮你。”方觉槿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关爱在林慈看来是种逼迫。退一万步来讲,真是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但至少还能帮忙想办法不是吗,为什么要将他拒之门外。

因为那是林慈最最狼狈的时刻。

白色的夏季校服一旦沾水就会变得透明无比,班上的女生通常都会在里面加一件工字背心,她同样。然而有段时间的气温,穿一长一短两件最舒适——仍旧是随大流的穿法,校制的薄款外套加白色短袖。

“林慈,一起去小卖部吧。”彼时班上所有人已经抱团孤立林慈将近三个星期,好不容易有人肯和林慈说话,她忙不迭答应。

路程过半,临近厕所,几人嘻嘻哈哈堵住两人的去路,或者说是堵住林慈的,叫她去小卖部的女生早已小跑离开。林慈已经忘记那个女生的脸,只记得她边跑边往后看,为此还摔了一跤。

后来的故事和所有校园霸凌一样,拽进厕所,从上到下淋湿衣物,扒开外套,拍许多角度的**的照片。

不愿意回想不代表不记得,林慈记得所有细节。

是个没有校领导唠叨的大课间,阳光很好,蝉鸣已经消失,树上的叶子正在一点一点变黄。把她扯进厕所的是一对男女,他们一个嚼着口香糖,一个画着淡妆;泼她水的男生手上带着黑色的防汗手环;脱她外套的女生瘦得出奇,白色的有线耳机一只挂在左耳,一只自然垂落在身前;最后是拍她照片的洪光远,瘦小的身板做着最恶毒的事、露出最猥琐的笑容,十五六的年纪还没迎来变声期,声音时尖时细,难以入耳。

“是不是洪光远找你了?”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林慈身形一滞,僵硬又缓慢地转头,嗓音带颤:“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们见过了?”

方觉槿将林慈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不想骗她,所以实话实说:“你生病过后,我派人查了那天和你交谈的三人。其中一个是公司的实习生,叫洪薇,洪光远是她的哥哥,她说洪光远在上学期间和你有过过节。”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你找私家侦探跟着洪光远,向私家侦探打听你的诉求之后……”方觉槿停顿去看林慈的脸色,她低着头,什么也看不清。视线随之落在握着车门把的手上,一道道血痕刺眼:“手怎么回事?那个畜生打你了?”

“你先继续说。”

涉及到林慈的健康,方觉槿哪里会那么容易妥协:“上回你给我买药的药房在哪儿?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我让你继续说!”林慈喊出声,看向方觉槿的眼睛带着恨。他心中震颤,一时间连措辞都忘了。

林慈在车窗看见自己的狰狞的脸,像个疯子。她苦笑着道歉:“你能不能先说完,这对我很重要。”

方觉槿看到林慈眼里恨意的同时,还看到了她眼里的苦楚,以及肿得厉害的右脸。他想他自以为是的把一切简单化,忽略了所谓过节对林慈带来的伤害。他忍下自己的心思,继续说:“我叫人做局,让私家侦探拍到你所需要的证据。”

“难怪……”林慈呢喃。难怪那么顺利就抓到了洪光远的把柄。

“我做错了吗?”方觉槿惶恐万分。

看着方觉槿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林慈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质问他:“你凭什么在我没有寻求帮助的情况下私自做决定?”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失魂落魄的样子。”许是愧疚,方觉槿好声好气。

未干的头发重重吊在脑后,贴在双颊,右脸似火烧般疼痛。林慈嗤笑一声:“难道我现在有比昨天更好吗?还是你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也是,你第一次帮我,我就做了你的女朋友。现如今第二次了,你想让我做什么,脱衣睡觉吗?”她说着真的解开上衣扣子,后又想到什么,故作天真地说:“只是现在我这张脸看不得,不然体验感会更好。”

方觉槿不曾想过自己在林慈心中居然是这样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怒气瞬间充斥着整个胸腔,他恨不得挖出一颗心给她看,看看他到底对她有着怎样的心思——是龌龊,还是爱到不敢爱的珍贵。

他伸手制止林慈的动作,许是下手没把握轻重,紧住了女生的脖子,让她有片刻皱眉。就是那片刻的痛苦之色,如同每次游泳潜进水里的瞬间,让方觉槿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在争执中消磨她对他的爱意。

“对不起。”方觉槿把林慈解开的扣子一颗一颗重新系好,“是我错了。”

林慈忍了一整晚的眼泪,在此刻爆发。

怎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来点甜的:

林慈某天早上醒来正碰上方觉槿去上班,她迷迷糊糊走到他身边,听到他说:抱一下。她听话的上前,懒懒靠在男人怀里,还蹭了蹭,像是想找个舒服的位置。方觉槿低声笑出来,双手用了些力:“慈慈,我是说包拿一下。”

林慈抬头,漂亮的眼眸一眨又一眨,反应过来后又埋进男人的胸膛:“方觉槿,以后再也不给你抱了。”嘴上说着,身体也力行,没帮逗她的坏男人拿包,趿着鞋回去睡回笼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私生子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