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废弃的烂尾楼里传来凄惨地求救声。
洪光远手脚被绑,眼睛被遮,倒在地上像鱼一样翻腾,本来是像蚯蚓一样蠕动爬行,但有人告诉他,他现在身处烂尾楼,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摔死。
“大哥!大哥!钱我会还上,再给我五天时间行不行。”没人出声,“三天、三天也可以。”还是没人出声,他咬牙继续缩短时间,“一天……一天时间,我保证凑够。”
洪光远不知道自己独自求饶了多久,直到车声传来,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人在他面前站定。
“洪光远。”
没有任何感情的声线,光是叫名字听起来都像在招魂。他剧烈颤抖起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求、求……救……钱……”
“求我救你,钱会还。是这个意思吗?”方觉槿居高临下睥睨脚下如蝼蚁一般的男人,浑身戾气,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敢伤害林慈。
“是!是!”人在极限环境下,脑子总会转得比平常快,毕竟命最重要,“大哥,我马上就能还钱。”
“说说怎么还?用谁的钱还?”脑子转得快救势必会忽略一些东西,比如原本没有感情的声线已经染上怒火。
“我家里开工厂的,有钱;还有、还有林慈,她会给我五十万。”
方觉槿一听到林慈的名字,太阳穴就凸凸地跳,满脑子都是她昨夜的惨状,后牙槽都快被咬碎了。他硬挤出一句话:“林慈为什么会给你五十万?”
洪光远猜测和他讲话的男人身份地位肯定不一般,为了讨好男人,所有话一股脑全说了:“她有把柄在我手里,是十几张她的湿身图,您要是……”
“住嘴!”
方觉槿的暴怒吓坏了所有人,而洪光远只觉胸口一疼,后昏死过去。
“方、方总。”昨夜吐槽方觉槿说话拐弯抹角的刀疤脸眼看着五米开外的洪光远如薄纸般飞到自己面前,傻站着没缓过神,还好身边的同伴推了他一把,他赶紧上前试探洪光远的鼻息。
微弱,但是还活着:“晕过去了。”
“给我弄醒。”
一桶又一桶的水自洪光远头顶倾泻,人是醒过来了,还呛了不少水。
“把林慈的把柄交出来。”
即使洪光远再蠢笨,听到这也猜出来这个陌生男人和林慈关系匪浅,甚至自以为绑架是林慈找人做的局,而真正追债的那群人还没找到他。
有理有据的推测,莫名其妙的勇气。他一改刚才的软弱,扯着嗓子骂各种污言秽语。
方觉槿自身对辱骂毫无感觉,但洪光远偏偏要骂林慈。只是动了动手指,一群人就朝洪光远聚拢,等再退开,只能听见微弱的求饶声。
“你现在还觉得林慈是你可以随便欺凌的人吗?”
“你到底是谁?”洪光远重新恢复了恐惧和害怕,疼痛牵一发而动全身,为此他只能蜷缩着身体。
“好奇?”
“死也要死个明白。”
方觉槿冷哼一声,想耍滑头:“那就先把手剁了。”
洪光远大惊失色,这下顾不着痛了,也不敢再好奇,他疯狂作揖:“我错了!我错了!”
“交还是不交?”
“交、交。”洪光远哆嗦着,“口袋里,在外套胸前的口袋里。”
上手的仍旧是刀疤脸,他粗暴地拎起洪光远,在其前胸的口袋里摸出一个PV袋,里面装着拇指大的黑色储存卡。
“还有没有备份?”
“没有。这张卡还是张若给我的。”
张若,林慈的同学。
如同来时,脚步声渐近,现在脚步声渐远。神秘男人走了,或者说所有人都走了。他一个人被丢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方觉槿回到家,林慈还没醒。将留下的便条撕碎,发送成功的微信消息也从她的手机上删除。洗净一身污秽后,他重新在女生身边躺下。
原本还背对着方觉槿的林慈,察觉到床侧微陷,一个翻身,手搭上男人的腰间,嘟囔两声后又沉沉睡去。
方觉槿失笑于她的小动作,同时也无比满足这一切他能有幸目睹,将人又往自己身前拢了拢。看着林慈的睡颜,困顿不知不觉朝他侵袭。就这样,两人相拥睡到傍晚临近。
林慈醒后对着方觉槿感慨道:“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的周末时间总是吃喝玩乐还有睡觉。”
“这样不好吗?”
“说不上来。”林慈有些迟疑,“我没谈过恋爱。”
“我也没有。”方觉槿和着被子抱住林慈,“但是我知道恋爱并不是只有快乐,偶尔也会有争吵。所以,你别害怕。”
林慈惊讶于方觉槿居然能读懂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明明前不久才信誓旦旦跟赵馨说,她和方觉槿从没吵过架,结果昨夜就爆发了剧烈争吵。
“我发起脾气来是不是特别不讲道理?”
“不会,我倒是希望你有气就发出来。”
方觉槿没有哄骗林慈。她身上背负的苦痛不能向亲爱的父母发泄,不能向亲近的朋友发泄,积压越久伤害就越大,与其日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倒不如他现在受着。
“阿槿,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你居然想过离开我!”
方觉槿抓句意的能力让林慈这个文学研究生都自愧不如。
以前确实想过,无非是纠结真爱与否。林慈细细和方觉槿解释起来:“我们两个身份差距比较大,而且还不是在正常情况下认识的,我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小九九。”
“现在想通了?”
“想通了。”
“慈慈。”
“嗯。”
“我很早就确定这辈子非你不可。”
方觉槿订了贝海阁的外送,等两人真正从床上起来,外送已经到了家门口。
吃过晚餐,照例是男人收拾,林慈在客厅鼓捣游戏。
“阿槿,我刚刚买了一个双人游戏,等你一起玩。”
“好,等我十分钟。”
方觉槿走进厨房,他放在客厅的手机弹出方柔的语音通话。
“阿槿,姑姑来电话了。”
“你接。”
林慈没听他的,拿着手机小跑到他身边,按下接通。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洗碗,按下扩音,将手机举到他耳边不远处。
方柔经常给方觉槿打电话、发消息,无非是提醒他天冷加衣、按时吃饭、好好休息。按理说今早已经见过面,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姑姑。”
“觉槿,吃饭了吗?”
“刚吃完。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和你说……”方柔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通话结束。
林慈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按到了什么地方,方觉槿倒是无所谓,方柔大概是想和他说方寺铭的事,但是被什么人打断了。方寺铭想和他修好,所以不会是方寺铭;老管家心向方寺铭,也没必要;碰到医生和护士,他们哪里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是孙淑文去医院,两人遇上了。
“嫂子。”方柔这些年对方觉槿越好,就对孙淑文越愧疚。她紧攥着手机,手指随便指了个方向,“我哥刚刚打上针,我出来逛逛。”
孙淑文没说话,面无表情地颌首以示打招呼。
“他的病房在哪儿?”
“我带你去。”
方觉槿让林慈去沙发上休息,林慈拒绝。她拿着方觉槿的手机打开相机,找各种角度拍了他许多照片,想要发给自己。
点开他的微信,唯一的置顶就是她。再点开两人的对话框,上面显示着一条七点二十三分的消息。
【慈慈,洪光远的事先不要告诉你爸妈。】
林慈回想她的微信里面根本没有这条消息,为了确认,她回到房间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点开和方觉槿的对话框,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男人问她在哪里。
他为什么把消息删除。
他……找到洪光远了吗?
方觉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口,他敲了敲门:“想听我说一说吗?”
“好。”林慈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方觉槿将灯打开,卧室顷刻大亮。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信封。他递给她说:“打开看看。”
林慈接过,没打开,而是晃了晃,很小的响动。她的手有些颤抖,脸上的血色褪去大半。
方觉槿捧起林慈的脸,强迫她看他的眼睛。那双沉静又平和的眼睛。
“不要害怕,相信我。”
得到鼓舞的林慈,手好歹是不抖了,撕开粘连处,从里面倒出一张内存卡。就是这掌心里躺着的小小一片,让她害怕了许多年。
“这里面的内容……你看过吗?”这话问出口时,林慈反复急促又短暂的呼吸,不断舔舐嘴唇,她不确定是否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好在方觉槿保留了她的体面。
“没有。”
“所以需要你亲自验证。”
“……谢谢。”除了谢谢,林慈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觉槿笑她傻,“我们之间说谢谢就太生分了。”
“洪光远,你把他怎么了?”
“还没怎么。”方觉槿说的是实话,洪光远还在郊外的废弃楼里。他的视线落在小小的内存卡上,说道:“等你确认过里面的东西,如果没问题,我就让人把他送到警局去。”
“如果有问题呢?”
“笨。”方觉槿手指点上林慈的额头,“当然是再去找他。”
“他有没有说内存卡是谁给他的?”
方觉槿敛眉:“怎么?你怀疑他有同伙?”
“他删除这些照片的时候,信息科的警察就在旁边,他们明明说过不会有修复的可能。就连备份,也全都删干净了。”
“可能他早就拷贝到别的地方。”
“那这一份……”林慈咬唇,她害怕这仍是备份。
“交给我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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