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慈接到方柔电话的时候刚回家,方觉槿不让她在医院待太晚,即使她说留下来陪他,他也不让。
“慈慈,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方柔问道。
林慈起身关上房门:“方便,姑姑您说。”
“是这样。觉槿一星期前和他爸吵了一架,他爸现在住院了,你能不能劝觉槿跟他爸服个软。”
一星期前、吵架。
方觉槿没告诉林慈肋骨是怎么断的,但现在知道了,她隐约还知道两人为什么吵架。不太想帮方寺铭劝和,林慈静默片刻说道:“姑姑,阿槿如今也在医院……断了一根肋骨……保守治疗……我去医院陪他。”
“那慈慈,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
挂掉电话后,林慈握着手机在桌前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收了件舒服的外套,叠好放进包里,再换上出门的衣服。
林慈提着包敲响书房的门,一打开,办公的林省德和看书的赵馨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你大包小包要出去?”林省德问。
林慈点头,搅着手指说方觉槿住院了,她要去陪他。
林省德皱起眉头:“他一个大男人生病住院,你去能帮上什么忙!”
赵馨不像林省德那样咄咄逼人,她先是问方觉槿为什么住院,又问方觉槿眼下情况怎么样。林慈一一作答。
“倒是可以去。”赵馨松口。
林省德显然还没有:“去什么去!他都可以自行活动了,别等会你在哪儿,还得他照顾你。”
“爸!”林慈撇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女儿呢。”
“妈妈都同意了,反正我要去。”
房门一关,林省德‘嘿’了一声,起身出门逮住还在换鞋的自家女儿。
“爸,你想干嘛!”
看着林慈一脸防备样,林省德没说话,默默拿起鞋柜上方的车钥匙,晃了晃:“小没心肝的臭姑娘,你爸我送你去医院。”
林慈换上抱歉的表情,抱上自家老爸的胳膊,使劲狂拍马屁。
老林同志对此十分受用。
八点半从医院离开,九点半又回来。
林慈本来想给方觉槿一个惊喜,但护士站前身形高挑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她和她手里的包。
他快步向她走来,神情有些无奈,学她的样子轻点她的额头:“一点也不听话。”
林慈拒不承认:“现在时候还早,再说是我爸送我来的。”
方觉槿听林慈搬出林省德,视线赶紧看向她身后。
“人没上来。”
“你啊你!”方觉槿伸手去拿林慈的背包和手提包,不重,他问都装了些什么。
“电脑和外套。”她还有作业没写完。
“有没有带洗漱用品?”
林慈嘴巴张成‘O’型,本来想着在住院大楼一楼商店买的,结果转背就忘了。不过不碍事,坐电梯再下去就行,她预备走,被男人先带回了病房。
方觉槿边放东西边问她需要什么。
“牙刷、漱口杯、洗脸巾,没了。”
“我去帮你买。”方觉槿已经穿上驼色大衣,“你专心写作业。”
目送男人出门,林慈后知后觉自家老爸说的没错,她变成了被照顾的那个。
方觉槿回来的很快,除了指定的洗漱品,他还买了她常用的护肤品,和常吃的零食。
林慈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戳了戳大号塑料袋:“按理说医院的商店里不会有这个牌子的水乳和面霜。”
“所以是我开车去附近商场买的。”
林慈‘嗷’了一声,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我开始怀疑来这一趟是对是错,居然被病号照顾。”
原本站着的方觉槿蹲下,她侧过脸看他。
方觉槿手指勾掉粘在她脸颊的头发丝,眼底的笑意多到要溢出来,这不,从喉咙里溢出来了。“来对了,我好开心。”
他驱车去买护肤品,买零食,不过是为了让她待得舒服一点,然后,再待久一点。
深夜,窗外的高楼大厦已经灭灯,马路上偶尔驶过小轿车。
林慈躺在病床上,睡不着,于是伸手去够睡在折叠床的方觉槿:“睡了吗?”
方觉槿不回话。
林慈眨眨眼,心想他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无聊的手准备收回,却被假睡的男人一把抓住。
“骗子。”
方觉槿失笑:“我根本没说话。”
“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伤是你爸打的。”林慈的声音很轻,若放在喧闹的白日,指定听不清明,只有当下这般万籁寂静的时候,话里带出的心疼才最为明显。
方觉槿沉默良久才开口:“不要紧的。”
他早已习惯方寺铭的暴行。
“你要不别再崇耀集团干了。”方寺铭说方觉槿受他庇佑,那就先从脱离他开始,林慈继续说:“你这么厉害,不一定非要在你爸手下做事。”
“自立门户?”
“可以啊,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林慈撑起身子,眼眸流露出粹美的光彩。
她说:“自立门户是不是需要资金?你还差多少?我从小到大也存了不少钱,都拿出来给你好不好。”
“傻姑娘。”方觉槿声音有些哑。松开握着林慈的手,他撑着折叠床坐起来。
两人距离变近,两颗脑袋轻轻碰到一起。
“不要随随便便给男人花钱。”
“你又不是随便的男人,你是我的阿槿。”
方觉槿又喊了声,傻姑娘。
林慈反驳,才不是。
方觉槿低声笑出来,说道:“我已经被他解雇了。”
“真的?”
“嗯。”
听到方觉槿被解雇,林慈心里轻松不少,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那你之后想要做什么?”
“还没想好,先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好!”林慈彻底坐起来,一双腿盘起,兴奋地说自己还有十多天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我们天天都在一起。”
“那样会不会腻?”
“我不会。”林慈顿了顿,“……你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
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
方觉槿笑眯着一双眼看林慈畅想未来,做什么都成双成对,仅是想象就足够美好。
然而生活好似不愿意见着人们有大口大口地喘息时分。
方觉槿这厢刚出院不到一天,夜里方柔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方寺铭进了抢救室。她明明还有话想对方觉槿说,却眼泪哽着喉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电话落到姑父徐清舟手上,他比方柔要镇定许多:“血氧突然掉到五十,后面血压也跟着掉了……不知道记者们从哪里听到消息,来了一堆人……赶不走……”
半小时后,方觉槿带着律师和保镖来到医院。本来还是一阵又一阵的快门,渐渐地就没了声,因为高大健壮的保镖手一横就把镜头挡了。
二十多台相机,二十多个保镖,一人挡一个镜头,就什么都照不到了。接着律师团队就该出动了,记下在场的每一家媒体公司,回头发法院传票。
“等会儿!”有人喊话了,所有人都看向他。“我把照片全删了,今晚就当没来过,行不行?”
打头阵的律师上推眼镜:“当然可以,这样对大家都好。”
于是二十四家媒体公司,二十三家删除照片,签下保密协议,唯一一家有骨气的叫天文影视,不过没讨到一点好,内存卡被保镖收了。
方柔的眼泪好不容易被丈夫劝住,可侄子一来,又决堤了。
方觉槿一面安慰眼眶通红的姑姑,一面同姑父了解情况。
徐清舟摇头:“医生说情况不明了。”
“他今天见了什么人?”
徐清舟诧异侄子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我和方柔中午和他一起吃了饭,此外就只有护工陪他。”
“孙淑文没来?”
“没有。”
抢救了近两小时,方寺铭终于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关键期,如果病人能醒来,那基本没什么问题,反之,则可能在昏迷中度过余生。
方柔哭了一整晚,徐清舟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方觉槿也跟她说:“放心,这里万事有我。”
抽泣声渐远,方觉槿站在重症监护室外。
方家有钱,方寺铭住在医院最高级的重症监护室里,一个人一间,配备了两名医生四名护士。如此资源,全给他一个人用,方觉槿觉得有些浪费。
沉默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出来一个医生跟方觉槿说,可以探视。
“多久能探视一次?”许是久没说话,嗓子变得喑哑,方觉槿咳了两声。
医生说一天只能探视一次,于是方觉槿拒绝了这次探视。他说:“等我姑姑来吧,她比较担心。”
“可以。”医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那你先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吧,都站几个小时了。”
方觉槿后知后觉抬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他试着动了动腿脚,完全麻木。
“需要我帮忙吗?”医生问。
方觉槿很少逞强:“那就麻烦你了。”
只是还没休息多久,徐菲就打电话来,说孙淑文正在公司召开股东大会。
难怪孙天文的人吃官司也要守在这,方觉槿揉了揉眉心,没回话,待他收神,说道:“把马思博叫回来上班。”
“您大概什么时候到?”
“二十分钟。”
马思博接到徐菲电话的时候正在晨跑,蓝牙耳机里的播客断掉,铃声响起,他按下接通,气喘吁吁地喊了声‘喂?’
徐菲激动的声音传来:“马思博,休假结束,回来打江山。”
“我是被开除的。”马思博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小区东门。”
他的晨跑绕着小区外面跑,当下位置距离东门也就一千米的距离。出租师傅告诉客人起步价十五块,客人一点也不在意。
八点二十五分,方觉槿带着马思博推开会议室的门。
孙淑文坐在上位,神情愉悦,毫不在意方觉槿的到来。而坐在她身边的孙天文拍了拍桌子,让股东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们身上。
孙淑文挑衅地看着方觉槿,说道:“各位,今后还请多指教。”
方觉槿仍旧是一张冷脸,沉着镇定不见半点慌张,说话声也和平常无异:“各位叔伯,还请你们多等一会儿。”
方觉槿摆明了和孙淑文唱反调,一时间股东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交头接耳一阵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你一个被辞退的人来公司做什么?”孙天文是孙淑文的嘴替。
方觉槿并不回应他的话题,直到老管家带着律师来。
孙淑文轻松又自在的神情收敛起来,问道:“管家,你和律师一起来是什么意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老管家没理她,径直把手上的文件交放到距离最近的股东们面前,然后方觉槿说了第二句话:“我否决孙淑文的所有决策。”
孙淑文拍案而起:“你凭什么?”
神情悠然的人变成了方觉槿,他直视孙淑文愤恨的目光。
“凭我在崇耀的股权占比是百分之六十九。”
“不可能!”孙天文抢过老管家带来的文件,上面是方寺铭和方柔的股份转让书,他去翻签名,字迹完全对得上。
“不可能!你肯定假造了文件!”孙天文耐不住性子,“方寺铭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怎么可以签字。”
“你怎么知道?”方觉槿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语气咄咄逼人,“你让护工给他下毒了?”
“你放屁!那根本不是毒药,只是……”自投罗网的孙天文霎时面色全无,他频繁看向孙淑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警察鱼贯而入,孙天文直接腿软摔倒在地。
“姐,救我!救我!”直到被带走,他也只是让孙淑文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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