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行人跟随着霁寒宵去往山野间的宅邸。
凉夜伊始,宅邸外的杏花含苞绽放,沁人心脾的花香飘至萧霖秋的身边。
他仰头望向眼前陈旧的屋舍,在寒月光芒的倾洒下,将铁铜门环映的格外闪亮。
下一刻,木门从内被推开,门前俨然站着一位拄杖的老者,对方面容沧桑,头发灰白,眼眶深深凹陷,其年岁大概已至耄耋之年。
“少主——”老者抬起双眸,朝霁寒宵的方向看去。
顿时,霁寒宵快步往前,他搀扶住老者后,便轻声道:“老苍,都说了,叫你不要这般唤我,我早就不是什么少主了。”
“诶……”老苍缓缓转过头,他将视线投射在萧霖秋几人的身上,旋即又听其说:“霁公子,这几位是?”
“他们是我的道相识。”霁寒宵如是介绍道。
话音刚落,老苍便朝萧霖秋他们招手,“既然如此,那几位请快些进屋,夜里凉。”
等萧霖秋四人踏入暖屋后,老苍稍后就把姜茶送递至长桌前。
“各位入座罢。”老苍说完便推门而去。
旋即,萧霖秋望向坐于主位的霁寒宵,对方漫不经心地握住茶盏,轻抿一口后,才将目光往这边扫来。
只见其朝身侧立侍的霁南斋微微勾手,“把东西拿给他们看。”
话音刚落,霁南斋便将一张纸条从衣袖中捻出,他往前几步,把纸条递给身侧的明希羽。
无需多久,明希羽便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她略微蹙眉道:“什么意思?他们究竟想拿阿罗刹娑的血液做什么?”
彼时,霁寒宵则笑而不语,等萧霖秋三人传阅完毕后,坐在主位的男人才堪堪开口:“纸条的意思是,他们要将阿罗刹娑的血液投入环绕魔界的河流中,这样魔帝的军队才会壮大……至于他接下来要讨伐的目标——我相信诸位已经明白了。”
萧霖秋本不懂各界之间的恩怨与仇恨,可他曾听花溪舟说过,仙界向来同魔界不和,若他猜的没错,那么魔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讨伐仙界做准备。
与此同时,明忆鸿的声音缓缓在脑中响起,[那他们又向所谓的接头人,传递了什么消息?]
闻言,萧霖秋依言复述出来。
不料霁寒宵立刻打断说:“自然是延迟他们的计划。”
顿时,萧霖秋忍不住问:“你怎会提前知道这些?”
“少打听,为你好。”霁寒宵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停顿半晌后,复言道:“不过你若真想知道,就按老规矩来,一管血,一个问题的答案。”
此话一出,萧霖秋忙不迭摆手摇头,他直到现在为止,仍能忆起被抽血的痛感与折磨,随即他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说:“不用了……那些都不重要。”
下一刻,暖黄的屋内陷入沉寂。
“不过话又说回来。”霁寒宵散漫地敲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你们寻那六首罗刹面做什么?”
“找解药。”萧霖秋立刻回答道。
“真稀奇。”
听到霁寒宵这般说,萧霖秋又问:“哪里稀奇了?”
“你们居然想从害人的东西身上找解药,这难道还不稀奇吗?”霁寒宵依言回应说。
“害人?”
“没错,六首罗刹面是阿罗刹娑的本体。”
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皆缄默,气氛也瞬间凝重起来。
彼时,萧霖秋能感受到一股带有杀意的目光向自己打来,接着明希羽咬牙发出的低沉的声音响起,“萧澈,你之前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又骗鬼呢!”
“我……我没有!”萧霖秋百口莫辩。
“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霁寒宵困惑的声音掺进争吵声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希羽问。
“你们先冷静一下。”霁寒宵不紧不慢地说:“六首罗刹面的确生滋出了阿罗刹娑,可它的身上的确是有解药的,否则那些整日来祭拜的人,也不会痊愈。”
“在魔界,六首罗刹面象征着无病无灾的安康,但魔皇也恰好抓住了这一点,才让毒血的感染传播得愈发严重。”
等霁寒宵的话音落下,明忆鸿的声音随之响起,[他是如何确认那些人痊愈的?]
闻言,萧霖秋缓缓点头,他又向霁寒宵重复陈述而出。
接着,他听对方从容解释道:“不过是道听途说,毕竟我也没有证据……当然,这也可能是吸引更多人前往祭拜的谎言。”
与此同时,明忆鸿转头望向萧霖秋,并用意识说:[被血液感染的人,都是祭拜者。]
这句话萧霖秋并未转述出来,因为现在霁寒宵的身份实在可疑,光凭其人掌握的庞大情报而言,他现在都不能完全去信任对方。
几人议事完毕后,早已是后半夜,霁寒宵让老苍为他们安排好住处后,便带着霁南斋往主居而去。
很快,空荡寂寥的杏花院中,就剩下萧霖秋和明忆鸿二人了。
萧霖秋强行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对明忆鸿说:“我们也去睡吧……好困。”
[我就守在外面。]明忆鸿回答道。
不料其的话音刚落下,萧霖秋就迅速拖着人,往屋内拽,他还边拽边说:“你是真的要升天啊,方才老苍都说了,这里很安全,不用你担心什么。”
接着明忆鸿就被萧霖秋硬生生抗进了屋,青年在睡着的前一刻,仍旧不停嘱咐道:“半夜不睡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你赶紧闭眼、睡觉!”
[……好。]明忆鸿的回应声细若蚊蝇。
由于萧霖秋过于疲惫,他刚合眼没多久,便沉沉的陷入梦乡。
但不知过了多久,萧霖秋的梦刚做到一半,他就被一道熟悉的尖叫声惊醒了。
青年猛地睁开眼坐起身,他下意识望向身侧,却发现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旋即他着急忙慌的跳下床,然后推门喊着明忆鸿的名字,可院里依旧寂静如初,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然而就在此时,睡在隔壁的老苍缓缓推开门,其探出脑袋来问:“萧公子,你方才可有听着什么动静?”
萧霖秋浑身都在冒着虚汗,他忙不迭说:“有,我貌似听见了……小舟的尖叫声。”
话音未落,老苍便拄着拐杖疾步走出,“不好了,后山出事了!”
“后山?”萧霖秋立刻跟随上去。
萧霖秋刚搀扶着老苍爬至半山腰,迎面而来的银光令他有些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就察觉出对方的身份,旋即,他顺势抬手打出金光,拦住对方的去路。
“明忆鸿!”萧霖秋大声唤道。
被叫住名字的人,身子明显一僵,却又不敢转身于萧霖秋对视。
“你跑哪去了?”萧霖秋立刻上前质问对方。
只见明忆鸿强硬的撇过脑袋,并且其还抗拒回答萧霖秋的任何问题。
这时,老苍的声音又响起,“萧公子,快!扶我上去,神谷那边有情况!”
“好。”萧霖秋立刻应下,然后他又看向明忆鸿,他一字一顿道:“阿、忆,你陪我上去。”
最终萧霖秋一手拉着不愿面对的明忆鸿,一手扶着老苍顺利抵达神谷。
当他看见眼前这一幕时,瞳孔不禁放大几分。
他最先瞥见的是点点光明。
等他再将视线放至前方,有无数泛着耀眼白光的冰晶花,遍布至黑暗的天际,夜风席卷过花瓣,使其在空中绚丽起舞,而冰晶花的花苞中央,有许多被吐纳出银色光点,这些光点徘徊于整片神谷,缀在夜幕之上,与苍穹之外的明星相照耀。
仿佛此刻,天地之间,人立于神迹中,微渺如尘。
萧霖秋还未从震撼中脱离,他却听见老苍的声音伏起,“这……是何人所为?”
闻言,萧霖秋不禁将目光转至明忆鸿的身上,他见对方颇为不自在,手上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阿忆,你手怎么了?]萧霖秋不等对方回应,他便眼疾手快的握住对方即将要缩回去的手。
萧霖秋发现对方遍布黑痕的指尖,有道划痕,旋即他忙不迭用灵力替对方治疗,他问:[你在哪伤着的?]
他与明忆鸿相视几瞬,然后对方才指向脚下的冰晶花说:[花杆上有刺。]
[疼不疼?]
[我感受不到疼痛。]明忆鸿郑重地说。
[所以这都是你做的?]萧霖秋又问。
明忆鸿摇晃斗笠道:[不知道,阿羽她们让我摘花时,我的手不慎被刺伤,然后……这里就成这样了。]
[慢着。]萧霖秋收敛起笑容,[你是说,阿羽她们?]
旋即,明忆鸿挣脱开手,他试图找补道:[我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老苍自言自语的声音缓缓响起,“也罢,我这也算是遵守诺言了。”
“老苍,你可知这神谷的由来?”萧霖秋轻声问。
“我曾听闻,神谷中的花叫作惜望舒,是创世神亲手为其所爱种下的盛景,只不过自创世神陨落后,万物皆为之哭泣,而神谷的惜望舒也就随之枯萎沉睡了。”老苍的眼中闪着几分希冀,“如今我能在死之前见到这般景象,大抵也是知足了。”
“不过……惜望舒唯有创世神才能唤醒,莫非——”老苍的话还未说完,他便迅速朝明忆鸿跪拜下身,“先前是我失礼了。”
见状,萧霖秋感受到身旁人迅速撤至自己身后,对方还丢了句,[我不是。]
如此尴尬的境遇,使萧霖秋不得不先将老苍扶起身,“您误会了,或许是巧合呢?”
“怎么可能是误会。”老苍低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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