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这一生就从中午生到了晚上, 宋琉璃总时不时看他一眼,再叫宋琉璃看下去, 四爷觉得自己怕是忍不住火气, 叫福晋劝了几句早早便离开了。kanshushen
到了傍晚的功夫,福晋才淡淡地吩咐:“你们都先回去吧,等苏氏生了我会叫人通知你们。”
其他人也不想坐在这儿听着苏氏生产,很快都散了去。
“许福, 正院和钮祜禄氏那儿可有何动静?”一回到琉璎园, 宋琉璃立马把许福给叫了过来。
她现在已经确认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若非如此四爷走的时候不可能看都不看她一眼。
许福见主子面色严肃,仔细想了想才回答:“回主子的话, 正院和扶香院这些时日都没什么事儿发生,奴才叫人不错眼的瞧着呢。”
宋琉璃皱眉:“你确定吗?咱们园子里可有不正常的地方?”
许福心下一惊, 脑袋里快速回想过, 才小心翼翼道:“咱们园子里有小鹿子盯着, 确定没什么不对的。若真说有什么不对……前几日奴才去提膳的时候, 膳房的刘小宝瞧着奴才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奴才没问出话来。”
说完他赶紧跪下来:“都是奴才的错, 奴才瞧着膳房态度没有变,刘小宝说话也没什么漏洞, 这才没有禀报上来。”
宋琉璃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这种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她非常确认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最可疑的几个地方却都没有问题……
“你先出去。”宋琉璃垂着眸子道。
等许福出了门, 她从榻上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反转符来,闭着眼犹豫了一会儿。
钮祜禄氏的反转符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噬,因为她还没出事儿,若是现在用了,万一两厢叠加……会不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呢?
她想了想又把反转符给收了起来。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就用上了。可现在不行,她还有两个小公主,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两个孩子再特殊也会叫人不动声色给磋磨死。
都说一个人的时候无畏,她过去连死都不怕,现在当了母亲……却是开始知道害怕了。
这让她对索绰罗氏更理解了些,当初其实索绰罗氏不是没有争宠的本事,可她却一直带着宋琉璃缩在自己院子里,还叫宋琉璃偷偷去讨好正院。
她过去以为索绰罗氏是胆小怕事,现在却知道,索绰罗氏的七寸……是她。
宋琉璃眼神微暖,虽然上辈子她没能有个爱她疼她的妈妈,这辈子到底她是幸运的。
她已经许久不曾回想起前世了,眼下想起来,那个冷漠的哥哥曾经总放在嘴边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她沉住气思忖许久,等木莲在门外催促她用晚膳时,宋琉璃才咬着牙将反转符点燃。
反噬相对来并没有叫她那么害怕,即便是出了什么意外,总不可能要她的命,这点冥冥之中她自有感触。
但就四爷今天的脸色来看,她直觉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不然这几日四爷跟她小闹过后正蜜里调油的时候,如何会对她这般冷漠?
同样是危机,端看选大还是选小。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忐忑,先去用膳。
苏氏是在晚膳过后才生下孩子的,孩子很健康,足足有八斤六两。
可生下孩子以后,苏氏很快便大出血,太医想尽了法子也没能给止住,等琉璎园接到消息说合英院生了小阿哥的时候,苏氏人已经没了。
“这孩子……只怕是要记到正院名下了。”宋琉璃想了想便明白,只怕是福晋的手段,去母留子。
她能想到这个,后院里的女人也能想到,四爷更不会想不明白。
“把给苏氏接生的嬷嬷提到外院里审,小阿哥……暂时抱到外院里来。”四爷冷着脸吩咐。
自打下午开始,四爷就一直面若冰霜,这会子谁都不敢靠近,只有苏培盛一个人苦哈哈伺候着。
听了四爷的吩咐,苏培盛赶紧去找高斌。
正院里,乌拉那拉氏满脸疲惫的刚坐下,就听刘嬷嬷说接生嬷嬷都被四爷带走了。
“几个人都打点好了吧?”乌拉那拉氏捏着额角很是疲惫,她可是全程都在盯着苏氏生产的。
好在是个小阿哥,她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半。
刘嬷嬷点头:“主子放心,早就敲打过了,她们身上也都干净得很,接生用的铜盆都已经清洗过了。”
乌拉那拉氏蹙着的眉头略展开些:“那就好,等爷查完再说吧,我先去躺一会儿。”
她生完孩子以后没有养好,一直都有些体虚,这坐了一下午的时间,她眼前发黑,有些熬不住。
本来刘嬷嬷的安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四个接生嬷嬷身上还带着血气就被带走,可几个人脸上除了害怕倒也没露出别的情绪来。
四人早就咬牙定下了口供,只要她们抗住刑,那她们和家人就都保住了,若是露出一星半点的不对劲,只怕一家老小都要死。
所以一开始审问,粘杆处并没能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谁知就在这时,有个奶嬷嬷发现不对劲,赶紧找到了苏培盛。
“苏公公,小阿哥的襁褓上有红花的味道。”那奶嬷嬷也是吓得三魂没了六魄,说话都有些哆嗦。
苏培盛眼神闪了闪,当即就叫高斌带着人去了小阿哥暂住的地方。
粘杆处毕竟也不是吃素的,一开始没有突破口,他们除了用刑也没别的法子,真发现不对以后,没多久就叫他们给诈出了实情。
“主子,四个接生嬷嬷都被乌拉那拉府给收买了,有两个在包袱皮上浸泡了红花,水洗过后,留下的药汁抹在另外两个嬷嬷的手上,因为小阿哥难产……需要助产,苏格格接触到红花才会出血不止。”高斌低着头快速禀报,“后头那奶嬷嬷把血水洗掉,铜盆已经叫正院里安排人给处理干净了。”
府里会查包袱里的东西,谁也不会去查一块包袱皮,这才叫人钻了空子。
四爷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子更是差到了极点。
“这四个人都给爷捆起来扔回内务府,告诉他们,这四个人的家小都给爷看好了,等爷禀报过万岁爷以后,再行处置。”
等吩咐完,见苏培盛应声,他才继续冷声吩咐:“叫粘杆处盯紧了乌拉那拉府的动静,若是有人要杀人灭口,杀无赦!”
苏培盛刚才就听明白了,这会子也只是点头:“奴才马上就去跟高统领说。”
等这一通事情都安排完以后,苏培盛才小心翼翼问道:“爷,那小阿哥……”
四爷拧紧了眉心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站起身:“去琉璎园。”
苏培盛闻言心下一惊,这是要把小阿哥给琉璎园,还是要去跟宋主子对峙了?
他也不敢多说话,只小跑着跟上四爷的脚步,去了琉璎园。
四爷进门时,宋琉璃正趴在软榻上,给大宝和小宝画识字卡,她们两个马上就三岁了,也到了该认字的时候。
“给爷请安。”宋琉璃见四爷面色不好,只浅笑着过来行礼。
这次四爷没叫她起身,绕过她坐在软榻上,看着方方正正的宣纸上那栩栩如生的菊花,脸色更冷了些。
“爷记得你说你不会作画。”四爷压着心里的暴戾,淡淡道。
宋琉璃挑了挑眉,自己站起身看着四爷软软笑道:“人还是要谦虚的嘛,这就像是识字,虽然不精通,可到底也要会一点,只是不想着班门弄斧这才说不会的呀。”
四爷抬起头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只是会一点?”
宋琉璃心下沉了沉,面上却是不变:“阿玛怕我们出去丢人,是叫先生都教过一点。”
四爷朝苏培盛伸手,直接将画筒扔在了宋琉璃脚下:“你自己看看,看完想清楚,再跟爷回话。”
宋琉璃瞧着四爷冷若冰霜的脸,慢吞吞上前捡起画筒,等打开那副画的时候,她脸色也淡了下来。
“这画儿爷是从何处得来的?”她丝毫不见害怕,反倒是直直盯着四爷问道。
四爷都要叫她气笑了,以前这女人做错了事情理直气壮,他还觉得是自己纵出来的,现在他却感觉这女人怕是天生就胆大包天。
“你觉得爷是从何处得来的?”四爷语气倒是比刚才和缓了些。
苏培盛见状却是更害怕了些,他赶紧带着人先退了出去,他怕再听下去,只怕在现场的奴才都要活不成了。
“左不过就是瓜尔佳府的书房里吧。”宋琉璃直接将画扔在地上,自己也淡淡地跪了下来,“爷要给婢妾扣什么罪名?不如直接说出来便是。”
四爷眼神里怒火不断翻涌,到底是叫宋琉璃这理直气壮又失望的表情给唤回来一丝理智。
“你在选秀前的事情,爷不再过问,爷只问你,可还有什么是瞒着爷的?”他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问道。
宋琉璃仔细盯着四爷好半天,才突然笑出来:“爷怕是连婢妾小时候尿床的事儿都查出来了,婢妾还有什么能瞒着爷的。”
四爷睁开眼,瞧着笑靥如花的女人,对她就这么跪在地上还是觉得有些刺眼:“你先起来。”
“等爷一次把话说完再起吧,不然也还是得跪下。”宋琉璃并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反倒是垂着眸子软软道。
四爷听着她声音像是听出了委屈,脸色变换了一瞬,到底是心软了。
他上前拉起宋琉璃:“苏氏生的孩子就记在你名下。”
这也算是他对宋琉璃服软,他总是呆在琉璎园,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少,可两年多下来宋琉璃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只怕她是不容易有孕。
他心里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对宋琉璃的芥蒂,接下来许是好久都不会过来。他答应过要给宋琉璃一个小阿哥傍身,哪怕他不过来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她。
眼下苏氏难产而亡是正院的手笔,他怎么都不可能叫正院里抱养这个孩子,记在宋琉璃名下是最好的法子。
“婢妾不要。”宋琉璃声音特别轻,可四个字落地有声,丝毫不带含糊。
屋里的氛围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爷再问你一遍,孩子你要不要?”四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看着宋琉璃有些苍白的脸色,他怕自己刚才的火气吓到这小狐狸了。
越是这样控制不住心疼她,他心里就越是恼怒,他替这女人担心,事无巨细都替她想着,也不敢吓着她,到是叫她有恃无恐,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要。”宋琉璃低着头,只吐出这两个字来。
“宋氏!”四爷狠狠把拳头砸在桌上,气得心口生生的疼,“你不要不识好歹!”
宋琉璃沉默着不说话。
四爷声音更冷厉了些:“嫁给爷委屈了你是吧?叫你还想着你那位表哥!”
宋琉璃抬起头,这回倒是没有委屈,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更是黑白分明:“不养别人的孩子,跟婢妾的表哥有何关系?”
“爷是别人?还是你心里惦记着别人才不想养着爷的孩子?”四爷上前捏住宋琉璃的胳膊把她拉起来,困在自己怀里,“你跟爷说你琴棋书画都不会?跟人在画舫上对酒当歌的是谁?作画题诗给人当定情信物的是谁?跟人下棋到深夜的又是谁?你在爷面前可有一句实话?”
不管是粘杆处从瓜尔佳少夫人还是瓜尔佳府的下人那里调查出来的事情,都叫四爷心底止不住的冒火,他好不容易压住自己的火气,替这个女人着想,她却还是不识好歹,这叫四爷如何能忍?
宋琉璃被迫仰起头,这才将眸子对准四爷暴怒的寒眸,眼神里有漠然,也有几分思量。
“爷叫人调查婢妾之前,可曾想过来问婢妾一句?”
她突然就有些心冷,虽然她不那么喜欢四爷,可从头到尾她也没喜欢过别人。
作为她的男人,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出去调查她,怀疑她心有所属,逼着她养别人的孩子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是她错了,她不该相信自个儿能叫四爷信任她,也不该相信四爷会记得她的话,争宠就争宠,何必想着要□□男人呢?
好在现在明白也还不晚。
“都是婢妾的错,还请爷责罚,婢妾从不曾心有所属过,那画儿不过是婢妾送表哥的生辰礼,为的是拒绝他。”宋琉璃想明白了也不挣扎,顺着四爷的力道坐在他怀里。
“若是爷觉得婢妾该养着小阿哥,只管叫人送过来就是,多谢爷信任婢妾。”她声音比过去更多了些温婉和顺从。
曾经叫四爷最喜欢的调皮和活泼瞬间就从宋琉璃身上退了去,她这会子温顺的跟后院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不同。
四爷见状却是气得更狠了些,他松开宋琉璃,站起身像是困兽一样在屋内走了半天,叫心口那团火憋得难受,只能冲着屋内的熏香炉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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