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鸢小手一颤,那张纸条随着风从指缝中溜走。
她呆了两瞬,眼泪夺眶而出,颤颤巍巍地拽住桉树道:“桉树,我爹爹进刑部大牢了!”
刑部大牢多么恐怖的地方,关月鸢记得她幼时进城亲眼看见一人被压着从刑部大牢出来,绕城一周最后被推到菜市场的断头台上,一刀下去阴阳两隔,饶是她胆子大,也被这场景吓了病了两日。
她的将军爹爹那么好,怎么会进刑部大牢!
鹰隼徘徊在上空像是辨不清方向,她们已经走了约两个时辰了。可还是身处连绵大山,不见薛岫白的踪迹。
关月鸢平日体力不错,可也坚持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山路,腿肚子有些打颤,可她强忍着不喊累不宣苦,她只想找到薛岫白赶紧回京。
小梅定是被二囡照顾的生命无忧,可他的将军爹爹怎么办,娘亲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难过极了!
桉树此时蹲在一棵树的旁边,用手轻轻按了松软的土壤,薛岫白留的线索在这里就断掉了。
眼前漆黑,不远处倒是有个避风的岩洞。
桉树招呼关月鸢进去,她面色苍白的喘着气,夜色降了下来,温度也随之下降,身上单一的一层长衫就有些单薄了,可她们走得匆忙,行李都放在了租的院中。
桉树只有一个火折子,他聚了个火堆出来。
“郡主,你在这边等着,我去寻一圈小侯爷。”桉树又添了两根柴到火堆里。
“我要一起,我可以帮忙。”关月鸢此时被火焰的温度烤的恢复了一点体力,算上今天早上浅浅吃的一顿饭,赶了这么多的路,早就将体力消耗的所剩不多了。
也就是靠着一股子心劲,才坚持到现在。
桉树哪里看不出来。
“小的就在周围看上一圈,小侯爷的标记就停在此处了,想必离不了很远,郡主千金之躯也累了一天,先休息为好。”
关月鸢听着桉树远去的脚步声,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悲伤,从去平乐村到现在,她好像一点忙都帮不上!
原本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可以找到小梅,帮助将军爹爹,可是最终小梅是二囡找见的,将军爹爹还被下了大狱,她好像一点用处也没有……
伤心了一会儿,她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几时,桉树也不见回来,突然,一声巨声响起,山壁晃了两下。
关月鸢被惊醒,连忙跑到了洞穴外面。
一出岩洞,就见头顶上空火光冲天,鼻尖围绕着一股硫磺味。
她匆忙仰头,只见距离她不远的半山腰处,正冒出些火光。
这荒山半岭的突然发生爆炸,证明半山腰处定然有人,莫不是桉树他们有了危险?
关月鸢只怔住了一瞬间,立刻就往半山腰处跑去。
好在现在目标清晰,夜晚中的火光尤其明显,关月鸢沿着小路一步一步靠近,在一颗树后,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名男人白衣被火光闪的影影绰绰,身姿挺拔,头戴玉冠像极了京城那些惊才绝艳的公子哥们。
可他不是薛岫白!
在偏远山区中遇上这么一个精怪一般的人,倒是让关月鸢不敢上前。
可幸亏犹豫了几秒,有几名壮汉顺着火光寻了过来。
关月鸢认得,就是在土坛城要抓她们的人。
距离有些远了,他们说些什么听不清,关月鸢想离的近些,没想到一脚踏在了枯树枝上,发出‘嘎吱’一声。
心跳的更快了,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关月鸢只得缩着脑袋躲在树后再不敢动。
“爷,这里发生何事了?”问话的是一路追关月鸢而来的田大。
他们自从发现土坛城城墙上的绳子,便认定了这些外乡人定然是往矿区去了,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没想到刚到山上便发生了矿区的爆炸,听说还有十几个兄弟被困在矿区中。
他们一路搜寻,正巧看见了在另一出口的沈淮序。
别看这位大人一副神仙模样,他们可一点都不敢小觑,田大见过老大对这着神仙样的人物卑躬屈膝,还斩杀了不服管教的手下,便多给了两份尊重。
“并无,你们且上山去寻。”沈淮序右手一指,向着山顶。
这时,旁边的树丛里传来一声枯木折断的声响,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田大顿时警觉了起来,与小弟打了个手势就要往那边去寻。
“一只小野猫罢了,你们需得领我去见主事人,矿洞提前爆炸,你们可有理由,若是误了主上的大事,哼。”
田大被压迫的不敢抬头,只好领着沈淮序往山顶去。
沈淮序重新带上黑色的围帽,走之前目光隐晦地看了关月鸢的方向一眼。
关月鸢呆呆看着众人远去,连忙跑到坑洞门口,坑洞中碎石林立将入口堵的严严实实,周围还有些余烬,一些碎石冲山崖下去了。
她站在刚刚那名少年站着的地方,往下是森森悬崖,往上倒是有几处火光。
悬崖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随着火光反射。
关月鸢探了半个身子在外,想去勾一下,脚边的碎石往下落,再有一点点就勾到了。
眼瞅着不过半个手掌的距离,她咬着牙往前又进了一步,将那块儿碎石握在了手里,就在这时,她才发现一个人影躺在悬崖边,看起来早已不省人事!
关月鸢心脏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了上来。
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大石块,扑到那人身边仔细一瞧,忍不住惊叫出声,“长陵?!”
少年原本绑着的发髻有些散乱,飘落的发丝落在鼻梁旁边,显的有一种破碎感,他面色苍白极了,浑身坠满了碎石渣渣,灰扑扑的,似要融入这大山一般。
关月鸢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心惊肉跳,她趴在少年耳边喊了许多声,可长陵就像是没了生息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不快去找一找?”
远处树林里突然传来些声响,吓得关月鸢揽着薛岫白又往悬崖边退了两步。
他们处在悬崖的拐角处,旁边有一颗歪脖子树,正好能挡住他们俩的身影。
“田大为啥子要俺俩来寻人?说是刚刚听见了响动?”
“俺咋啥都没听见,田大定是被外乡人搞得昏了头,光想着压虎头一头。”
因着刚刚就在这没发现旁人,这俩人说着话往山下的路去了。
关月鸢手心细细的出了一层汗,她害怕极了,握住薛岫白的小手也在隐隐颤抖,只是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要怕,如今终于到了发挥她的作用的时候了,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带长陵隐藏起来,然后等桉树找过来!
见那二人朝山下去了,关月鸢只敢与他们走些相反的方向,她本想将薛岫白的手臂搭在肩膀上,突然发现手中还拿着在悬崖边捡到的石块。
她来不及细看,随手将石块塞在了薛岫白衣服的夹缝中,想找个能避身的地方。
可能是矿洞长时间的打造,没走出两步路,她竟找到了个不大的矿洞,洞外被植被覆盖,像是被弃用了许久,若不是关月鸢差点被绊了一跤,也发现不了这里。
可她身上拖了一个半大的少年,饶是关月鸢力气比同龄人要大些,也是废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将他安顿下来。
跪坐在少年身边,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伸出食指,颤巍巍探了探他的鼻息……
有气!
关月鸢提起来的心这才重重落下,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唤醒他!
在一旁干着急了半天,听见外头有小溪流过的声音,关月鸢这才醒悟过来,她还可以帮长陵擦干净身子呀!她才不是一点用也没有!
想到便做,关月鸢立刻从怀中掏出随身手帕,跑去溪边将帕子打湿,又用小手掬了一捧清水回来,先洒在薛岫白的脸和脖子上,又用帕子一点点细细擦了好几遍,才将那白皙的肤色露了出来。
一番折腾后,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月光穿过树影,打在洞口,配着静谧的山林间,偶尔野兽的吼叫,令关月鸢心里没底极了。
小时候阿娘总与她说,不能在天黑后往山里跑,不然山洞里就会钻出熊瞎子把人吃掉!
越想,关月鸢越发忐忑,这下连坐在薛岫白身边都没了安全感,她想了想,干脆学着小时候阿娘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将他的脑袋抱在腿上,小手搭在他太阳穴上,轻柔地画着圈。
她不敢睡着,可是又累极了,仿佛借着这个动作,就能帮她保持清醒,不至于一脑袋昏睡过去。
她今晚一定要好好守护长陵,直到他醒来!
……
薛岫白从一片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干涩的冷意。
这里……是哪里?
他记得……自己看见了一个人,经历了一场爆炸……爆炸!
薛岫白蓦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几乎就在他浑身战栗的下一刻,他眼角忽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触碰,那是软软的,带着几分痒意,一下一下在他太阳穴上画着圆圈。
闻着鼻端熟悉的味道,这诡不可测的黑暗,似乎并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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