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

说不清楚为什么，弟弟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这可能是出于天然的血的纽带，也可能不是。他聒噪，急性，但这些特性，在他的年纪都还可以被外化成优点，被说成是活泼，明朗。

总有几个画面，没什么重要的，却能长久地被封存在记忆里。直至今天，弟弟的脸我都淡忘了，只隐约记得从侧面看时，他耳朵的轮廓、阳光下脸上细微的绒毛、还有一笑就流口水的唇角。而他的脸，却只剩下被轮廓圈住的一团黑线，但他在水中挣扎的画面却深深扎根在我的脑海，至今都还在我的眼底。

没错，这就是我不幸的开端。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死亡就如同薄雾般与我如影随形。当我亲眼看到他从我们的小舟上翻下、双手死命地挣扎，我眼前忽然闪起无数耀眼的微光，那水面上也分明映出了死亡的淡蓝，我抬头，神便让那传说中的生物清清楚楚地划过了我的眼帘。望着那光，忽然间，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在我的灵魂中畅通了。

没有大人跟随，而我又在那时被召选入了另一个世界。“贝尔茨——贝尔茨——”当我如此大声呼喊的时候早已来不及，弟弟就这样彻底被湖水吞没了，再也没有浮上来。

我当时是多么害怕啊，一个人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沉没了踪影！我发了高热，浑浑噩噩的几天如流水般度过，也因此才免于父亲的苛责。

那是一个温柔中透露着颓败的黄昏，没有一个仆人在我身旁，父亲和情妇更是不见所踪，像是有谁看中了这个机会似的，让我忽然奇迹般地恢复。凭空出现的破旧教典上一模一样的蝴蝶，飞舞着，在透明的橘色中眨着眼，引领着我穿过把影子拉的长长的走廊。

抱着贝尔茨，叶影的眼神中透露出认真。这下终于能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把我和什么妖魔鬼怪搞混了！

“终于...”梅森阖上墨绿色的眼珠，“蓝色的蝴蝶...飞进了您的瞳眸。”

绿色蓝色杂糅的远景显示出一种忧郁的生命力，就好像是受到画的主人公的影响，甚至是为他而生的。侧躺着的，双眸微眯的天使，右面的手肘挡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那神祝福过的容颜，富有肉感的四肢带着倦意地舒展着，纯白的丝质袍子只将将没过大腿，整具身O体浸于清泉之中，像是在说他比这水更清澈。天使随意伸出的左手中，攥着个木制的玩具士兵，多了几分纯真，少了些许堕落。他就是如此，静静地对我作壁上观。

我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无法动弹，我心脏鼓动的声音，逐渐融入那水流声，与之同频了，我忽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而是化为了包容着天使的溪流，眷恋流连在那白O嫩的每一寸肌O肤上了。

......

“贝尔茨啊...”叶影略显无奈地将视线投向另一个贝尔茨，那只留着口水的金色毛发大型犬。

“你以前很厌恶弟弟么？”

“不，天使，正相反。”

叶影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更复杂的神色，眉毛都皱在一起。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保持那个动作太久您的肋骨可是会痛的。”

画布后，梅森笑着告诉叶影可以休息了，只见叶影迅速滚过身子，曲着膝盖平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将双手交叠在腹部。

“然后，那个画上的人，和我很像么？”

“那正是西里尔大人您啊。”梅森将刮刀收好，不假思索地答道。

叶影沉默片刻，腹诽道“不论哪个世界都有爱上纸片人的家伙啊”。迅速爬起，快步向梅森走来。

“让我看看——”说着叶影凑了过去，在看清楚画作的瞬间就变了脸色。但仅是一瞬间，下一秒叶影就重新挂起笑容，拍拍梅森的肩膀夸他画的不错。

夕阳见缝插针地穿过两人，将自己投向那混乱一片、阴冷的、恶心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