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去么？”
霍尔兹宅门口还未发动的马车上，叶影皱眉望向对面的莱娜。
此刻莱娜正从一个大口袋里不断掏着易容道具，看来她干劲满满。
“对啊！小道消息，今天下午三点在广场卡米尔·奥莱特大人要进行演讲，那必然是...”戴上一副松松垮垮的黑框眼镜，莱娜眸光闪闪，“为宗教改革铺路！”
“那岂不是很危险！？”叶影一下子慌了，虽然他现在的身体也是异端，完全不会有危险，但是莱娜现在可还是**凡胎，万一让她受伤自己会愧疚死，还有更惨的，万一自己一不小心把她搞丢了，自己未来就碰不到这个大亲友了！
“按说应该如此，在公共场合大肆宣扬异端邪0说教会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是，这次的演讲背后，应该有皇室的支持。”
叶影变得更加满头雾水。
悠然给自己贴上一个八字胡，莱娜一挑眉，“你难道不知道么？你的父亲就是以传教士的身份接近女王的。”
叶影无奈地垮了肩膀，“那家伙...为了女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
“不，不是为了女人，是为了你。”莱娜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影，一脸认真的表情，但配上那八字胡场面属实有些搞笑。
看叶影仍旧一脸不解，莱娜撇开目光，叹出的一口气拐好几个弯儿，“真是何等愚蠢的神明大人...”
“听好，”放下眼镜和胡子，莱娜端坐在座位上，叶影一看便了然这是莱娜要认真说教的前奏，急忙也摆正了坐姿。
“尼格森长久以来信奉的是天神，天神的教派规矩繁多且森严，但被视为‘正统’，信奉死神、恶魔还有西里尔的教派虽被视为‘异端邪0说’，却与天神派不同有着以人为本的人文关怀的一面。两个教派并非对立，所有神明在圣书中均有提及，所以想要宗教改革从普通平民的层面来说并不难，而对皇室而言，两种宗教都承认皇室是神族血脉，君权神授，所以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对于你父亲...”
“你并无身体对吧？”莱娜的小手指向叶影，“你的父亲接近女王，大概就是想给你个皇室身份！”
叶影一点点瞪大了眼。
“也就是说，是为了给你造个容器...！”
胃里忽然一阵绞痛，叶影眼底一热，曾经和兰德尔的对话像针一样刺入他的脑海。
——“我是因为‘茜丽尔’...才被命名为‘西里尔’的么...？”
——“不。因为您是‘西里尔’，她才是‘茜丽尔’。”
不，不可能，茜丽尔是为了成为我的容器才诞生的什么的...但是...在会议室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笑着如此说了...
——“我就是你...”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
想到妹妹苍白脆弱的笑脸，叶影的心都快被自责所击碎。
“怎么会...”叶影深呼吸一口气后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言语坚定，“我并没有用那孩子的身体。”
莱娜哼了一声，完全不认为自己的推理会出错，“那估计是阴差阳错中出现了一些不可控因素...无论如何，只要宗教改革能够成功，日后不管你能不能打响‘西里尔’的名号，只有你是皇室成员，就不愁无法在尼格森立足。”
“至于女王那边，虽说改宗教对她来说并没有坏处，但若没有好处她也是不会点头的，也许也是想彻底脱离教皇的掌控...”抬起头，莱娜冲着叶影点点脑袋，“但你应该能明白的吧？你不是从未来来的么？”
叶影握紧了搁置在膝盖上的拳头。
没错...应该是这个时候的父亲向女王透露了异端的消息...只要引入异端的血，便能创造不死的军队，而茜丽尔的降生，便能成为独一无二的、限制其他异端的锁链。
应该也是这时候起...女王才开始把目光，放到那个远离大陆被异端侵占的小岛上去的吧...
忽然，一片阴影落下，莱娜用一个巨大的、帽檐有豁口的帽子盖住了叶影。
“和我的父亲不同，你的父亲如此深爱你...我虽只与他相处不足两月都能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敢相信呢？”
叶影没有抬头，只是握住了莱娜抓着那帽子边的小手。
因为害怕啊...莱娜...因为他真的抛下我离开了...而且我害怕...害怕其实我也像茜丽尔一样，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
莱娜叹了口气，又从大口袋里掏出一副骚包的红色墨镜丢给叶影，“你的蓝色眼睛可是皇室成员的象征，要出门就得好好遮住！”
叶影冷不丁的一个发问让莱娜停下了翻找的动作。
“兰...公主也会来么？”
提起兰德尔，莱娜面露些许同情，她摇摇头道，“她只是个毫无话语权的‘公主’，你为什么想要见她？她帮不了你的...”
叶影握着眼镜，凝视着虚空，仿佛正盯着什么只有他能看到的东西。一改刚才的不安，此刻他眼中没有丝毫迷惘，认真到吓人的程度，“我时刻都想见他，没有为什么。”
莱娜没有回话，但也没有放过叶影刚才清晰的那个单词——“他”。
下马车时，叶影掏出怀表查看时间，还差几分就要三点整了，而本就是王都中心的广场此刻更是人头攒动，像是所有住民都挤在了在这里，连周遭的小摊也都闭了店。这不得不让叶影打消给莱娜和自己买油炸酥的念头，转而在心里吐槽这哪里是小道消息，怎么感觉没有人不知道。
一个人撞上叶影肩膀，面色不虞地从头到脚扫适叶影，最终选择隐而不发，没有找俩人麻烦。叶影急忙把莱娜从地上捞进怀里，单手抱着她。
“诶呀，太感谢了！不然我会一直提心吊胆怕一个又脏又臭的屁股贴自己脸上！”
“别这么说...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
俩人说着悄悄话，俨然一副亲密父女模样。
广场的教堂坐落于数十阶大理石台阶之上，那近二十米的台阶像是昭显着人神之间的鸿沟。而此刻人们都正围在喷泉附近，踩在石板路上，仰望着教堂大门前临时撑起的演讲台。
好家伙，异端跑正教教堂门口做演讲，偷家偷到人家家门口...这下叶影信了这其中是有皇室的推波助澜的。
“也就是说，这次的演讲是女王用来投石问路的，来看看群众目前有多大可能能接受新的宗教喽？”压低声音，叶影再次和怀里的莱娜说着悄悄话。
“没错...”莱娜皱眉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又用眼神示意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佩刀的士兵。
“但就算大众反感新宗教、演讲者被扔臭鸡蛋，皇室也不可能直接出面镇压吧？”但刚说完，叶影便反应了过来，“原来如此，如若当真千夫所指，这些士兵一拥而上把演讲者抓住，女王便大可以全推到演讲者身上，那她就还是本本分分拥护国教的好女王。”
莱娜笑着拍拍叶影脑袋，“西里尔大人也不算过于愚笨嘛！也正因如此，你父亲才没有亲自来做这个演讲。”
被一个小不点嘲笑了，但叶影只是一愣，然后笑着用脸去蹭莱娜的，“是莱娜太聪明了！”
“什！？”不知道是不是被蹭的，莱娜的脸倏地红了起来，“说什么蠢话！别蹭了！好痛！”
闻言叶影也立刻停下了，他换了只手抱着莱娜，另一只手拍拍莱娜的背，“放心吧，就算我遍体鳞伤，也一定会保护好莱娜的！”
莱娜红着脸正欲反驳，忽然，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广场。
“肃静——”
众人均是被这一嗓子吼得缩脖子。
“为什么他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你看挂在他脖子上的红色石头，那应该是能扩音的法石。”
“哇哦——”
比起那神奇的石头，叶影再一次被莱娜的博学所折服。
俩人话音刚落，顷刻间整个广场落针可闻，“父女俩”对视一眼，都不再出声。
叶影眯眼盯着站在高处的演讲者，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只见他的袍子上胸口处有着精致的如眼眸般的刺绣，和叶影记忆中在卡里斯马岛上教堂里看到的标识所重合。
演讲者抖了抖袍子，声音通过法石向众人传来：
“吾族同胞啊，请先不要痛斥我为异教徒，在言及宗教之前，我们都是有着相同祖先，流着相同血液的同胞，所以请先听我说...我的同胞们啊，请先听我说...！”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念珠，上面挂着的是天神的象征，“我请求你们，和我一样仔细端详这‘天神的标志’。”
看周围人纷纷从胸口处掏出念珠，叶影向莱娜投去求救的目光，莱娜默默把自己颈上的儿童用念珠摘下，放到叶影手心。
“请仔细看这标志，如大家所知，我们的圣书记载了，哦，我不得不强调，现在世上的所有教派，我们共用的都是同一本圣书。在圣书中明确记载了，只有远在世界东方极乐之地的神族，才是天神的子民，此刻，我真希望你们之中有人能懂的神族的文字，这样你们便能明白...”
就在此时，莱娜忽然恍然大悟般惊叫一声，引来了众人不满的目光。叶影急忙捂住莱娜的嘴，向周围人频频致歉。
高台上的演讲人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便继续道，“在那之前，我不得不说，这一叉三点的纹样本身就是意味着神是有三位的，死神与西里尔大人，本就与天神分庭抗礼，在这十字上保持着绝妙的平衡。”
此刻莱娜还在挣扎着想把叶影的手拿开，好几人冲叶影频频翻白眼，旁边的男人更是一口啐在叶影脚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