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ASEⅠ:独角的嘶鸣④

红袍的骑士列队,古朴的铜钟敲响,白色的信鸽翻飞,白鸽掠过广场,刮起的微风拂过落座者的面孔。

偌大的广场座无虚席,无数的公民等待许久,等候着这一场好戏开锣。

虽然雅什城很小,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见到三领主,如果有人见到了其中之一,那也是莫大的荣耀,更何况现在可以见到其中的两个。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红袍骑士围绕广场严阵以待,三领主之首的执政官从楼梯拾级而上,骑士长则从黝黑的门洞中跨步而出。

他们在法庭审判台上落座,执掌城邦行政与司法事宜的执政官一敲法槌,镇守在侧的骑士即刻吹响号角,沉闷的号角响彻广场,镇住繁杂人声,只余庄严与肃静。

执政官开口:“今日,我们在这里缅怀大祭司的逝去,同时势必要将杀害领主的人绳之以法。”

他展开了卷起的长长手稿,一字一句地念着,音调饱满,情感丰富,无一不在诉说着领主的尊严、祭司的重要,雅什城邦如何不能失去大祭司,说到关键之处时更是声泪俱下,令人动容,引起场上听众愤慨。

“如果雅什城失去了大祭司,失去了对神明的信仰,那么雅什城也无法获得神明的庇护,我们会失去城池的防护,异兽将会破城而入,啃食我们的血肉,恶魔将会从地底冒出,分食我们的灵魂。大祭司的死,不仅是一场悲剧,更是一场灾难。”

执政官将大祭司的生死与公民的存亡牵扯到一起,让所有人都把怒火发泄到那名可能杀死大祭司的人的头上。

群情激涌,不可磨灭。

但这样的话,雷米诺已经听得太多了,听得他有些厌烦,情绪丰沛的演讲穿耳而过,他呆坐在场上,一颗心却好像被火炙烤,急切万分。

终于,执政官结束了他的演讲,再次敲响那根法槌,看似将嘈杂的声音镇压下去,实际上却是在激发群众的怒火。

“把他带上来。”

号角再次吹响,结阵的骑士成群结队,把艾忒尔围在正中,带着他落座,却又没有给他上枷,俨然一副拥护的姿态。

执政官手中的法槌捏紧,他向来看不惯自己的威严被冒犯,可又不得不展现领主的优雅与骄傲,这让他无从发难。

于是,他就将所有的怒火都藏在话语里,“城邦法律规定,杀人者,绞杀。艾忒尔你可有异议。”

未等艾忒尔开口,就有一道声音从执政官的身侧响起。

“杀人也需要询问缘由,执政阁下,我恰好查到了什么。”

是雷米诺。

他递出一沓厚厚的资料,于此同时,他的亲卫也在广场上分发同样的资料。

“费格,伊诺,达蒙……包括艾忒尔,这十三个人都是大祭司在就任七十年间收养的孤儿,他们的出生日期分别是一年中十二个月的月圆之夜,而前十二个人都在他们成年的那一天死亡、尸骨无存,大祭司对此解释为是他们自不量力被魔法反噬而死,但在他们死后,原本已经有衰亡迹象的大祭司却又变得生机勃勃,枯竭的信仰重新填满犹如活水。”

雷米诺说:“我在大祭司的房间里发现了密室,密室里又有将活人的生命转变为力量的黑魔法,所有的事情都在证明一点。”

他顿了顿,看向已经生出愠意的执政官,继续说了下去,彻底揭开雅什城领主的虚伪面纱,“杀人应处绞刑的应该是大祭司,而不是本该是受害者的艾忒尔。”

执政官冷笑一声,他没有与雷米诺争执,反而转身,高声向广场上的众人说,“大家听见了吗,大祭司为了雅什城邦的安危,居然牺牲了自己视若亲子的学生的性命,他那个时候又该有多么无助,多么悲伤,难道现在的我们,还不能理解大祭司的一片苦心吗。”

雷米诺的一番话,完全成为了执政官的助力。

群意本就沸腾,他们不关心被大祭司所杀死的十二个人,反倒是感谢大祭司的狠心,这才让他们保持了七十多年的平静生活,如今,有人打破了他们的平静,这怎么可能不让他们不为之愤怒。

“杀了他!”突然,有道声音从沸腾的人群中冒出,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杀了他!杀了他——为大祭司报仇!”

人声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执政官高高在上的眼神扫过场下,众人的情绪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随着他的节奏而动,这让他因为大祭司的死而产生的异样情绪平定下来。他的眼神掠过身侧的雷米诺,同为领主的骑士长脱离了他的掌控,执政官的心中已经生出了更换领主的想法。

最后,执政官深棕如雄狮的眼睛落在艾忒尔的身上,之前被藏蓝色搅乱的心神稳固下来。

胜券在握,成败已分。

雷米诺的手里还抓着那一沓十二人的资料,他的心却越来越凉,他抬头望去,只见激动的人群与灿烂的阳光,那阳光灿烂得刺眼,但是阳光再怎么灿烂,也没有办法抚平他心底的凉意。

突然,雷米诺撞进了艾忒尔的视线里,熟悉的蓝色唤起雷米诺的回忆,那是昨晚在私牢中的另一番对话。

*

在幽深的私牢中,烛火微微,只照亮了一方角落,映出艾忒尔融于深夜的乌黑长发。

雷米诺心思却不在这里,“我知道我问你这个问题并不合适,但我必须问你。”

艾忒尔:“问。”

“他……大祭司为什么要杀你,你们之间为了什么才发生争执。”

艾忒尔:“这有什么意义吗。”

雷米诺沉默良久,“也许,这对于执政、或者是明天即将要做出投票的公民来说都没有意义,但是这绝对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好,那我回答你。”艾忒尔说,“在我的房间里,进门左转,第七列第十三行的砖块后面,藏着十三个人的资料,包括一张如何进入大祭司房间密室的路线图,你看了它之后就会明白所有的一切。”

闻言,雷米诺的心头狠狠一跳,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反问道:“十三个?!”

*

高温的天气,沸腾的民意,将雷米诺好像放在火炉上炙烤。

十二个人,十二条无辜者的性命,比不上执政心中城邦的尊严,换不来另外一个人的免罪。

雷米诺愈发气急,望向艾忒尔的眼神愈发复杂。

你在想些什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艾忒尔……艾忒尔什么都没在想,他正在发呆,没有看见执政官的稳操胜券,也没有看见雷米诺的兔死狐悲。

他的视线扫向广场,却是自动忽略了怒吼着的公民,艾忒尔扫视着广场的结构与构造,将抬高至二楼的审判桌映入眼帘,他细数着审判高台下镌刻的公告与法条。

古老的泥板与石刻同时淌进他的心底。

清脆响亮的法槌声再次敲响,执政官桌上已经多出了两个巨大无比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公民投出的票数,红色的箱子装着代表有罪的信物,蓝色则是代表着无罪。

有人将两口箱子分别放在天秤的两端,待法槌敲响才松开了平衡天平的手。

天秤很快就发生了倾斜,结果毋庸置疑,蓝箱子轻得像羽毛,红箱子的那一端重得甚至触及地面,这代表着绝对的有罪。

于是,执政官宣布,“就大祭司被杀一案,雅什城邦法庭判定艾忒尔杀人罪名成立,判处绞刑,当庭执行。”

执政官的下属蜂拥而上,挤开驻守在艾忒尔身边的骑士,毫不留情地就要去钳艾忒尔的双臂。

“砰!砰!”接连两声脆响,原本蜂拥而上的执政官下属尽皆倒地。

艾忒尔毫发无伤,他站起身,视线上抬,对准了坐在高台的执政官,他正在说话,又很轻,却透过广场特殊的传声结构能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绞刑不合适,毕竟死去的人是祭司殿的大祭司,而杀人的人也是祭司殿的祭司学徒,所以,要判、就判代表着天国威严的天马之刑。”

天马之刑?

场下有人不能理解这个陌生的单词,在下首窃窃私语。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节奏,这让执政官扬起的嘴角兀然抽搐,他对于神明异族了解不多,此时就算他对天马之刑有着模糊的理解,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尽在掌握之中的情况倏忽出了差错,让他心中生出不祥。

雷米诺向后看去,唤来坐在后首的、一脸局促的祭司学徒,“你来说,这天马之刑到底是什么。”

祭司学徒陡然被人拉了出来,拘束的姿态更甚,声音低如蚊呐,“天马之刑就是指……”

“说!”

祭司学徒抖了抖,闭上眼睛,就把自己所了解到的全盘托出。

“天马是高贵的海之子,生于天国的云端,通体洁白,背生双翼,头顶独角,代表着希望与善良,喜爱好人而嫉恶如仇。”

“只有祭司殿通过信仰才可以将天马从异国中召唤,召唤而来的天马可以辨明受刑者灵魂的真伪、陈述的是非,如果有人在天马面前说谎作恶,那么他的□□将会被分食,他的灵魂也会被撕碎。”

绞刑纵然会剥夺一个人的性命,但不会伤害一个人的灵魂,心中有鬼的人没必要拒绝绞刑而选择更加残酷的刑罚。

刚才还对艾忒尔喊打喊杀的声息暂歇,他们中的有些人会畏惧传说中纯洁的天国天马,畏惧自己的罪恶展露于人前。

执政官的手心沁出汗水,不祥的预感愈发明显,好像鼓声咚咚直撞他的灵魂,但是天国的威严压在他的头顶,雅什领主的尊严凭借天国而生、与天国的尊严同进同退,让他退无可退、别无选择。

艾忒尔还在说:“不知执政意下如何。”

“——好,就判你天马之刑,祭司殿准备!”

原本以为第一卷要写十几章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十章以内就可以结束啦,快速步入第二卷,把攻拉出来溜溜=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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