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茂思夜一大早就起来了，他夜里睡得不太好，又过了几遍稿子，才出门去接舒莺漫。二人一齐走在校园的路上，俊男美女的组合十分吸人眼球，过路的同学纷纷侧目，有的还在小声议论着，目光十分暧昧。

茂思夜从小便受惯了瞩目，当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舒莺漫有些不自在，一直催着茂思夜快点走，茂思夜却抓住了她的手，舒莺漫一惊，转头望向茂思夜，却见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这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不是么？”茂思夜对她耳语道。

做戏？

舒莺漫也不知怎的，听到这两个字后，心里有一点失落，她松开了他的手，说：“不必了。”

茂思夜有点懵，本来想逗逗她，怎么她反应这么大？

两人走到礼堂前，舒莺漫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糟糕，居然忘了吃早餐，真是丢脸。茂思夜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给她买了两个包子，说：“在我面前，不必伪装。”

舒莺漫接过，说了声谢谢，便和他一起进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过十分钟就要演讲了，茂思夜从幕布的缝隙向后望去，只见台下坐着黑压压的一片人，这阵仗，就像赶着去看春晚。

“不行，眼睛有点花。”茂思夜是真的有点不适，找了个椅子坐下，平复心情，他半真半假地嘱咐舒莺漫，道：“如果我等下在台上晕过去了，记得打急救电话。”

“你说什么胡话呢？”舒莺漫睨了他一眼，见他这么难受又有些心疼，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拍拍他的肩，说：“等下就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大白菜，没什么可怕的。”

“大白菜？就算我把所有人当大白菜，也无法将你当成大白菜啊。”

“我会在下面，一直盯着你。”舒莺漫微微一笑，道：“看你闹出什么幺蛾子。”

***

十一点整。

茂思夜深吸一口气，站在幕后。

随着幕布一点一点拉开，茂思夜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这就要开始了么？

他牢牢地记下了舒莺漫A4纸上的技巧，脸上挂着一抹笑容。

今日茂思夜穿了正装，不同于以往的牛仔夹克，此时的他更显得风度翩翩，俊美无俦，好像一个贵公子似的，台下的女生不由得泛起花痴。

茂思夜余光一瞥，只见舒莺漫正在台下，望着自己，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就像一泓平静的河水，柔中带刚，无形中给了茂思夜力量，不知怎的，他的心灵也受到了鼓舞，便开始了讲话……

因为有过无数遍彩排，茂思夜也没太费力，一句话说完，好像下一句话就在嘴边挂着，脱口而出。

演讲很成功，随着幕布缓缓地关闭，茂思夜的心也平静下来。

终于结束了。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从前的他可是能避则避的，如今却一点一点改变了，而契机，是因为她。

他突然有些感激她，毕竟，被自己爱的人帮助着前进，实在是一种美妙的滋味。

他从后台缓缓地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只觉得天空是那么湛蓝，云儿是那么洁白，连划过的一痕鸟雀都显得可爱起来了。

远远的，只见舒莺漫朝他走来，阳光好像自动给她打上了一层柔光，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我就说没有那么可怕吧。”舒莺漫一笑，活色生香。

茂思夜点头，还是恢复了往日痞痞的神情，说：“是的，谢谢你。”

这是他衷心对她表达的感谢，让舒莺漫也有些触动。

突然。

舒莺漫的电话响起，居然是警局来电，她有些诧异，不知警察找自己有什么事。

谁知，警察却说，是关于几年前那个案子，也就是黎澈姐姐黎皖死亡的真相。

***

茂思夜陪舒莺漫来到了警局，王警官早已恭候多时，他十分郑重地说：“那个案子，现在有重大突破，我们无意发现，当时还有一卷录像，可是被损毁严重，无法播出来，最近，我们用一种新的技术修复了那录像，谁知，结果却让我们大跌眼镜。”

舒莺漫屏息以待，只见王警官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我们发现，黎皖是自杀的。”

“什么？！”舒莺漫的表情难以置信，她的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灵魂都被抽了出来，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聚焦，“这……怎么会……”

茂思夜也有些不信，他深知这件事对舒莺漫的打击——这件事，让她这几年都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面对黎澈，可是现在，别人却告诉她，一切都是错的，这让人如何能接受？

“很遗憾，事实就是如此。”王警官将遥控器对准电视，打开了那录像。

视频中，黎皖在舒莺漫走后，突然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针剂，替换了原本的针剂，而警方经过放大图像，发现那试剂就是那瓶让她致命的丝裂霉素！

“为什么？为什么！”

舒莺漫像被一场噩梦给魇住了一般，嘴唇喃喃，好长时间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她要这样？”

王警官皱眉道：“黎家的父母死后，欠了□□很大一笔钱，他们姐弟一直都在还钱，黎皖应该是看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所以便想给弟弟谋个好前途，牺牲自己，从而得到一大笔钱，还清这债务，于是，弟弟便可以重获新生了，再也不用受这债务影响。”

“所以她便要牵连无辜吗？”舒莺漫的眼中升起一丝怒火，连声音也带着怒意，茂思夜从未看过她这样，好像难过，失望，愤怒，不甘，全部都夹杂在了一起，这些情绪逐渐变成了吞人的沼泽，将她一点一点地扯下去，一直陷入无底深渊。

王警官安慰她道：“因为这个重大发现，所以这个案子已经重新移交了法院，择日再审。”

“可是我父亲的前途，谁来弥补呢？他因为这件事，深受打击，提早退休，现在像个废人一样地躺在家里，没有一点对生活的渴望，这些，你们都知道吗？”

舒莺漫有太多的委屈想发泄，可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冤有头，债有主，这里不是她发泄情绪的地方，舒莺漫咬了咬唇，低声道：“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王警官表示理解她的心情，当下也没有过多责怪。

舒莺漫突然抬头，问道：“黎澈，他知道这件事吗？”

“你是说死者的弟弟？”王警官翻了一下文件夹，抿了抿唇，道：“警方对于这件事做了调查，黎澈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可是事情发生的三年后，他收到了一封信，是黎皖在死前寄给他的，想必这信便是说的这件事吧。”

“所以，他知道了，却一直在瞒着我。”舒莺漫的手指一点一点收拢，握成了拳头。

突然，她笑了起来，笑中却带着疲惫，眼底似乎被雾气笼罩，看不分明。

茂思夜知道她的心情一定是跌到谷底，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弥补她此时的空虚，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怎么也还原不了了。

茂思夜知道舒莺漫现在谁也不想见，便打了个的士，让舒莺漫暂时住在自己的房子，也没有回学校，只是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舒莺漫蜷缩在沙发里，小小的一团，她将头埋了起来，也不开灯，只是在发呆，茂思夜知道她需要冷静，也不打扰她，只是在旁边喂猫，他有五只猫，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便随意地抱了一只猫，正是他最喜欢的小梳子。

舒莺漫的眼睛红红的，突然抬头，问茂思夜：“有酒吗？”

茂思夜一愣，点点头，便去酒柜里拿了一瓶最贵的红酒，舒莺漫却抢了过来，倒进杯子里，狠狠地咽了一口酒。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与其说喝，不如说是灌，茂思夜抢过她的酒杯，推到了很远，说：“你疯了。”

“你让我喝！”舒莺漫眼睛亮亮的，像蒙上了一层水汽，已经醉了五分，白皙的脸庞染上了红云，她伸手去抢，茂思夜却挡在她面前，舒莺漫干脆压在他身上，攀了上去，茂思夜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舒莺漫脑袋已经不清楚了，手脚在空中挥舞，突然，一拉茂思夜的领口，他没有准备，径直地摔到了沙发上，压在了舒莺漫的身上。

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舒莺漫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茂思夜的眼睛蓦地瞪大，心中却像燃起了一团火焰，怎么也推不开这旖旎的颜色。两人嘴唇相碰的一瞬间，茂思夜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随着她的主动，他也不断放松下来……这个吻很深邃，很绵长，舒莺漫只觉得他的唇好软啊，就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她突然用了一咬，茂思夜“嘶”了一声，反咬回去，就在要进入下一步的时候，停住了。

茂思夜虽不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却不会趁人之危，这，是他的底线。

舒莺漫的眼睛紧闭，似乎是睡着了，茂思夜蹑手蹑脚地拿了个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又坐在她身边，端详了许久，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看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温柔的都不是从前那个桀骜不逊的茂思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