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一个风雪天。

伴着雪点的干冷的风卷起微掀的布帘，一灰色头颈间隐约闪着紫绿羽色的信鸽乖巧轻握在一纤柔荑上，其腿上一封信刚绑得结实，它便扑羽从那帘下空隙而出，融入雪色的天地间。

慕瑶不施粉黛，痴痴望着鸽子消失在无限的雪天，微翘的发梢搭在肩上被一缕寒风吹起，忽明忽暗风月之间似若谪仙。

当最后一丝风雪被掩盖在厚厚卷帘时柳拂衣巧从门口入内，便见慕瑶呆呆虚按在布帘上垂眸沉思。

他将屋内盏盏灯火点明，温暖的光线确确让这仙人入了凡间。

“可是信送出去了？”

他这一出口，慕瑶才意识到他的存在。姑娘闪动了下纤长的眼睫，轻“嗯”了声以作回复，脸上却仍是兴致缺缺。

她饱满的嘴唇被贝齿咬出青白，柳拂衣随之看去才发现这原本殷红的嘴唇不知何时已在这风雪天被摧残得干燥破皮，将将淌出血来。

他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宽慰般从头顶顺着抚摸下慕瑶的发丝，“瑶儿不必担心，慕声这混小子抗造得很，况且不是还有妙妙在吗？”

可虽说如此，柳拂衣知晓再怎么说也无法安抚下慕瑶切切的忧心，便也难忍再叹出一口气来。

而这两声为她的叹息后，慕瑶似乎意识到如此忧愁下去也不是办法，强撑着精神将注意从帘外不见天的雪夜里抽出，落到身边人之上。

但这一瞧可不得了，慕瑶眼尖瞧见柳拂衣俊俏俏的脸上竟生了冻疮，白一块红一块的，还有鳞片状的小疙瘩，再说这耳朵也已然红肿得不像样子。

“瞧你，冻得脸都花了。”

她有些心疼地皱起眉，捏了捏他的衣领若有所思，脆弱的嘴唇再又要受到牙齿的摧残。

“瑶儿你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惋惜？难不成若是我在这极天里变得不帅了，你便不喜欢我了？”

似乎见慕瑶又要郁郁寡欢起来，柳拂衣轻松一笑故意说着浑话，用带上薄茧子的手按在慕瑶的唇，阻止了一场灾。

下唇翻起的死皮这些天早已被焦虑难解的慕瑶掀开，偶有一处已经有些发炎肿胀，此时柳拂衣手指划过那处，刺痛感便是让慕瑶忍不住微微颤栗。

慕瑶的脸上浮上红晕，她娇怯怯撇开眼，不太自在地将手搁在柳拂衣胸口，待其抚摸不舍般流连停了才含糊开口。

“你分明是知道我的。”

她话音刚落，便羞滴滴将头抵在蜷缩在柳拂衣胸前的手指上，埋在上面没了动静，尾音话语含糊，闷闷的，透过胸膛皮肉传到柳拂衣跳动的心脏。

昏黄的灯光下她耳尖泛着淡淡的粉红，像是饱含水分的蜜桃，水淋淋泛着甜意。

柳拂衣舔了舔嘴巴，眼神落到慕瑶乌黑浓密的发顶，心脏强烈跳动着迸发血液，不知名的酥麻感直直到了指尖。

咚。

咚，咚。

咚，咚，咚。

强有力的跳动拍传过咫尺皮肉打在慕瑶耳畔，随后她听到柳拂衣开口叫她，那声“瑶儿”依旧是柔情似水，却又有着什么微妙的不同。

因声音而来的震动传到她微凉的指尖、发烫的额头和颤巍巍的心田。

“嗯？”

她从柳拂衣胸前抬起头，眼眸刚刚睁开，透着晴朗朗天空的透彻和水润。

柳拂衣瞧着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许久他才开口道：“明日我做一些滋润的唇脂给你使，可莫要再去摧你的唇了。”

说着他的视线炽热热落到慕瑶唇间，瞧得后者不自然抿了抿唇，磕磕巴巴回道：“瞧你说的，分明是你这脸冻得呀，”话语间，她再次用指尖划过柳拂衣的脸庞，后者微微垂眸，却是伸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间。

慕瑶一惊，刚下去的温度又爬上了脸，支支吾吾半晌才把后面的话说了个完全，“明日我也得给你多缝一件避寒的衣裳。”

而闻言柳拂衣却没有回复，而是细细将她手上斑点般的针尖伤口看过，心疼的情绪不予言表。

“不过是我不大细心，早已没有大碍了。”

慕瑶见他这样连忙宽慰道，可柳拂衣依旧没有言语。许久，他轻柔着像是在触碰什么珍宝般，将双唇抵在那已没有以往细腻的指尖，顺着繁星点点般的吻便落了下来。

这早已是，情难自抑。

指尖，手心，再到无言却明亮的眼眸和微颤的唇瓣，像是初春蜻蜓点在平静的湖面，轻轻一点却卷起涟漪翩翩。

春雨绵绵般的吻随着眷恋的吐息交叠在这寂静的山林。

“慕瑶……”

恍惚间，清明与朦胧里慕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柳拂衣这般唤自己的名字，一时仿佛回到了从前。

“怎么了？”

她从温存里抽身，嗓音里满是甜腻腻的。

两双浴情的眸子相视，二人不约而同露出笑来。

“慕瑶，”柳拂衣将下巴搁在慕瑶颈侧，已经有些露头的胡渣扎人，痒痒的。

“诶，我在。”

“慕瑶。”

“我在，柳拂衣，我在的。”

最后这段话停在那句坚定而又柔软的，“慕瑶，我心悦你。”

指尖绕过发间，体/□□/日/阳融万川冰。

……

二人是被腹饥唤醒的，极夜下已经不能靠日光来分晨与夜。

柳拂衣刚才床榻上站起，慕瑶便抓住了他的衣角，“我同你一起，也想去瞧瞧蚕儿。”

温存后她的身子还满是倦意，倚着柳拂衣起来后，二人相互将对方身上裹满了衣裳成了俩“圆球”。

准备好后柳拂衣才去打开了房门，外面风雪已停，慕瑶踏入还是松软的雪地往屋前的桑树走去。

肥嘟嘟的桑蚕不惧寒，小小的嘴刺破桑叶上的冰层吃去鲜美的叶肉。

一旁湖水上结了一层冰下面流水依旧潺潺，隐约能见三两游鱼倦怠地扫着尾巴。

柳拂衣轻着动作蹲在慕瑶身边，二人像是孩儿般饶有兴致看着蚕吃叶。

“你说要等多久才会结茧呢？”

慕瑶问道，心里还是不免担忧起慕声的邪性，“也不知妙妙能否制得住他。”

“那是自然，你瞧子期满心满眼都是妙妙。”

柳拂衣嗤笑一声，可分明自己的眼睛此时也离不开慕瑶半步。

“也是。”

慕瑶回望过去，眼睛弯弯的淌着光点。

忽而一阵风起，天边乌云一散，一束光普照山林。

是极夜结束了。

桑叶上冰层微融，雪水滴落打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落下圆点坑点，而在那里将会有一株萌芽向上生长。

在这第一缕阳光里，慕瑶沐浴着阳光和爱人的目光，安安然然抚上自己的肚子。

她感到在那里也有一颗种子将要静静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