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颗星

沈轲和她们的距离不远不近。

刚刚,阮季星从谢晓羽和冯清莹的话里,得出三条重要信息。

一,沈轲不仅没有辍学打工,还是她的同系同学。

二,沈轲就是那个,不读Z大王牌专业临床医学,却跑来A大读工商管理的学霸。

三,未来四年,她将和他有很多接触。

阮季星一时心情复杂。

命运弄人,不想见到的人,偏偏一个劲地往她面前送。

这事说巧也不巧。

沈轲是S市人,他为了赵若华,大概率不会离家太远。

以他的分数,A市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A市有两所全国著名高校,几十个专业,怎么就刚好选到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专业了呢?

谢晓羽还在跟冯清莹小声八卦他。

但除了他的名字、高考分数、班级,别的就扒不出来了。

不过说实在的,阮季星虽跟他认识多年,中间又隔了三年时间没有联系,也不太了解他。

她看见自己班上的女生去找他搭讪了。

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总之,她们很快就打道回府了。

看表情讪讪的,八成是失败了。

阮季星还没来得及收回探究的目光,他忽地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他眉峰略略抬了一下,有点疑问的意思。

即使不做如何表情,也足以令她感到万分尴尬。

她迅速瞥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看风景。

郭教官的到来简直是及时雨。

阮季星感觉到身上那道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视线移开了。

她松了口气。

接着,沈轲朝郭教官走过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待教官看毕,他就走到外围了。

郭教官呵道:“一群人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

他们迅速凑拢。

“以后在我来之前,就要把方阵排列整齐,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声音这么软绵绵的,中午没吃饭啊?”

他们拔高音量:“吃了!”

“我再问一遍,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既然都吃饱饭了,耳朵也听得懂,那就站立军姿十分钟。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双手贴住大腿外侧,不要驼背。”

阮季星:“?”

一上来就这么猛吗?

阳光炙热,才站了一会儿,小腿肌肉发酸,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奈何两位教官不断巡视,根本动弹不得。

和正受“酷刑”的他们成直观对比的,是不远处的沈轲。

他坐在树荫下,握着一瓶水,一副看戏的姿态。

他凭什么可以不参加训练?

一个小时,就是反反复复地练习立正稍息,站军姿,水都喝不上一口。

郭教官说的是:“你们把这次站好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东倒西歪了,就让你们去喝水。”

阮季星快不行了,汗如雨下,她又渴又累,只能靠咽唾沫缓解喉头的干涩。

趁着教官们不注意,她小小地活动着脚掌。

好酸。

“不要乱动!”

她吓得又绷直了。

站了不到两分钟,阮季星两眼一闭,浑身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女生及时扶住她,队列里嘘声一片。

“安静,继续!”

何教官看了看她的状况,说:“应该是中暑。”

阮季星双眸半睁半阖,神色虚弱。

郭教官冲沈轲喊:“那边那个男生,扶她去医务室。”

沈轲大步跑过来,搀着阮季星的胳膊。

他的模样在她视线里变得模糊,力道是清晰的,她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靠住他。

出于军训的需要,操场边临时搭了个医务室。

阮季星闻到若有若无的洗衣液香味,经由初秋阳光一烘,带着点温暖的气息,令人想到刚洗好的床单,被抻平、晾晒。

是沈轲身上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久远的,与此不太相关的东西。

赵若华平日住阮家,季曼问过,她儿子一个人在家怎么照顾自己?

“他会洗衣服、做饭,等我回去,再打扫卫生。”

季曼这时瞥向阮季星,她很敏感地说:“你不能拿别人家的孩子跟我作比较,我会唱歌跳舞弹钢琴,还不够吗?”

“嗯,唱歌跑调,跳舞肢体僵硬,弹钢琴只会小星星。”

阮季星恼羞成怒:“妈妈!”

“好了,星星,逗你的。”

季曼安抚地朝她笑笑,对赵若华说要她叫沈轲中秋过来吃饭。

那年中秋,是阮季星第一次见到赵阿姨口中的,独立自主的好儿子。

中午,季曼邀请住家阿姨同桌用餐。

两个小孩则被安排坐在一起。

沈轲坐得十分端正,唇线抿得紧紧的,谁开口,他的视线便追随谁。

而她看着他的袖口。

磨损得厉害,有根线头崩开了,要破未破的,但胜在干净整洁,不招人嫌恶。

半扶半拖地,出了操场,阮季星听见沈轲说:“别装了。”

她气若游丝地说:“你居然这么诽谤一个病人。”

男生扯了下唇,嗤笑出声:“你装病的手段早就玩烂了。”

刚上初中那会儿,阮季星的数学格外差,沈轲来沈家的时候,季曼就拜托他去陪她写作业。

美其名曰是陪,实际上就是盯。

她属于成绩越烂越不想学的类型,得要有人管。

肚子痛,头晕,想吐,什么病她都得过了,其实就是不想写数学题。

和她斗智斗勇那么久,他还能不知道她的小把戏?

阮季星站直了,抽回手臂,“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没那么无聊。”

她将信将疑。

他淡声说:“还是去找医生开点药吧,你脸色确实不好。”

阮家破产前的十几年间,阮季星没吃过半点苦,确实受不住这么晒。

每年军训期间,都有一帮中暑的学生,医生已经轻车熟路。

叫她吹会儿空调,给她开了两支藿香正气水,便去忙别的了。

就这片刻功夫,又送来几位“病号”。

沈轲把座位腾出来,避到一边,侧靠着墙角,像是罚站。

见阮季星捅了几下硅胶塞没捅开,他说:“我来吧。”

用力一刺,吸管插进去,递还给她,将另一支也开了。

药液辛辣而泛苦,阮季星小脸皱巴成一团,“关心”地说:“沈同学送我过来辛苦了,为了预防中暑,这支你喝了吧。”

不想喝就不想喝,难为她找这么个借口了。

沈轲懒得点破,一口气喝了,丢掉。

又有人坐过来休息,阮季星挪了挪屁股。

不经意的,胳膊碰到他的大腿。

她像触电似的缩回去,睫毛扑闪扑闪的。

沈轲忽地作势要往外走,阮季星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警惕性极强地盯着他。

“你不会是要去跟教官告发我吧?”

“买水。”

她慢慢地“哦”了声,撒开手。

沈轲很快回来,递来一瓶矿泉水,一支棒棒糖,葡萄味的。

她刚想问,他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他先开口:“跑腿费五块,一共八块。”

阮季星瞪大眼,“我事先答应你了吗?你这是强买强卖吧?”

“不要我拿走了。”

她抢过水和糖,给他转了八块钱。

沈轲裸眼视力5.1,看到自己在她手机上连备注都没有。

阮季星图凉快,一时半会儿不想走,赖在医务室。

他没作声,透过窗户,看外面的绿景。

她思来想去,还是好奇:“你为什么可以不训练?”

“医院开了证明。”

“我记得,你也没有不能剧烈运动的心脏病之类的吧,你开假证明?”

她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小声:“难吗?我也想办一个。”

被唾液融化的糖像裹住了尾音,声线是含糊的。

沈轲说:“不难,出门右拐,走大约五十米。”

她满怀期待:“然后呢?”

“上到二楼,进行0.01秒的自由落体运动,就可以不用参加了。”

阮季星:“……”

她不想理他了。

福还没享够,何教官就过来找她了。

“好点了吗?好了的话,就继续训练。”

对上她那双肃正的眼,阮季星那声“没好”硬是说不出口,到底还是跟着回去了。

沈轲优哉游哉地走在后头,她又是羡慕又是嫉恨。

傍晚回寝室,每个人都累瘫了。

谢晓羽一惊一乍地说:“欸!沈轲居然没女朋友诶。”

阮季星心说,他那破德性,能找到女朋友才奇了个怪了。

口上配合地问:“哪儿来的消息?”

“他自己。论坛有好多人问,底下有条评论说没有,再下面就说,本尊来了。”

他倒是闲,还有空逛论坛。

阮季星找到那条帖子,随意翻了翻。

用户昵称和头像跟微信一模一样,真是他。

前面十几层楼是从各种角度拍的沈轲。

重逢后,阮季星已经碰到他好几次,可看这些照片,又觉得陌生,就好像是,看着某个熟悉的人,一夜间换张面孔。

她过去似乎从没觉得他长得帅,更多的记忆停留在,他话不多,偶尔蹦出来的一些话,能气得她跳脚而拿他没辙。

要是主动惹他呢,他也不会有大的表情波动,像是不把她的言行,或者说不把她当回事。

总之,不是什么讨人喜的性格。

所以想象不到,他这副皮囊在学校如此受女生欢迎。

甚至有个层主说,如果没有女朋友,她就要上了。

谢晓羽说:“星星,不是他送你去医务室的吗?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阮季星退出论坛,语气不大好地说:“不怎么样。”

谢晓羽顿时不吱声了,像是气球被她话中的刺给扎破,泄空了满腔的气。

然而阮季星满脑子都是下午沈轲耍她的情形,气得牙痒痒,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

冯清莹说:“七点半就要集合了,收拾收拾就走吧。”

戚蓝戴上帽子,率先出门,谢晓羽跟在她身后,没有等阮季星。

她有点莫名,但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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