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CHAPTER 1

“诶!有你电话”刚放学,楼道已经开始充斥嘈杂的声音了,天空从东方漫延来了大片乌云,阴沉,令人恐惧。

他走到办公室门前,怔了一会儿,伸手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声音很轻,透着些许低微。

“父亲..…”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电话那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下去。时辰淡色的眸子暗了暗,不再说话了。

“好,会晚些到家”他又把低落掩了下去。

那边还在继续抱怨些生活的锁事,他早已听腻了,视线飘向窗外已经落下的雨点,心已随着眼睛又暗淡下去,恐惧如同乌云蔓延。

他从小就害怕打雷和下雨,父亲…大概是知道的吧。

北方很少下雨这么大的雨,附近的河流和小溪溢出的水,大概,会在土路上积了层水。

今天轮到他值日,却没有一个人留下,只是把一切推给了他,因为全学校都知道他,他是个懦弱的孬种。一开始他们只是指使他跑腿,渐渐的他们变本加厉,他们逼他喝下混着粉笔末的厕所水,逼他在众人面前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再后来,他们殴打他,却偏偏留不下痕迹,一边打一边还咒骂着侮辱的语句,侮辱他,侮辱他父亲是留不住媳妇的混蛋,一会儿又骂她妈妈是贱女人,拿了钱连儿子都不要就跑了。他起初是反抗的,为父亲也好,为自己也好,拼命反抗过,到头来却落得全校的指责和父亲嫌弃的目光。

其实,也都习惯了…

班里掉色的垃圾桶里扔了说多空瓶。他从垃圾桶里逐个拾起来,拍拍它们身上的灰,再踩扁,轻放进书包里的塑料袋。所以,什么时候能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发现自己,拍落他的伤心,像对待宝藏一样珍视他这个平凡的废物。

南淮逃了今天的值日,倒不是不想做,只是想捉弄一下那个胆怯的后桌而已。快到家才发现自己忘拿了作业,撑着父给她的粉色雨伞返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她走到教学楼门口时,一团黑影如同坠落的雨滴一般,掉落在她身旁。是她今天刚刚“特殊关怀”过的人。

他…他从二楼跳下来了

南淮下了一跳,有些心虚的冲进了数学楼,到了班级门口才发现班门被锁了,被人故意用钥匙从外面锁了。

真是不怕死的家伙啊—

南淮知道作业是取不成了,又跑出去追他了,她总是精力充沛,不同于他,他没有伞,只是用拥抱的护着有些破旧的书包,默默向前走着。走了一段路,后面跑来一个女生,是他的前桌,他不记得有没有羞辱过他了,太多了,后来,他连脸也懒着记了。

“喂,你可以用书包遮雨呀!”南淮看不下去他呆呆的淋雨,冲他说。他没有回答她,怕哪个回答激怒她,被人骂哑巴好过被打。

南淮又一连串问了他好多问题,他都只是沉默。

最后,南淮不问了。她把雨伞往他那边移了移,替他挡住了一半风雨。这是第一个珍视他的人,出于大小姐无处多放的怜悯。

没走多久,南淮就道了别,她们家在镇子中心,而他,还有着更长的路要独自走下去。

他照常先绕路去了趟废品站。

那老头还蓄着白胡子,稀疏的垂的有十厘米长,颤着手向他招呼了两下,天天去一趟,老头也就认识他了,他勉强冲老头笑了笑,没说话,照常从书包笔掏出已经被他压扁的五颜六色的塑料瓶。拉上书包时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书包上新沾的泥渍。

他怎么舍得拿书包去遮雨,这是母亲临走前给他拿给父亲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缝的,唯一留给他的。

“三块二毛四角”老头从塑料编织袋里一分分数出那些皱巴巴的毛票,不知是怕少给还是怕多给。

他接过来捋了捋,突然就笑了,把自己书包里的钱点了点,四十七块二毛八,每次一数,时辰都觉得自己又离离开这里更近了一步。

最好的年纪有着最容易开心的原因。

他从废品站出来的时候,乌云浓的像一片晕染不开的墨,厚重的仿佛下一秒就坠下来,已经没有了一丝能让光透下来的缝隙。他望着一深一浅的路,一望无际,曲折,蜿延进了一座略高的小山丘。

他又退回到棚子里借了盏破旧的煤油灯,灯光不亮,他却觉得整个南家镇,都被照亮了。越走雨下的越是肆无忌惮,偶尔有几只乌鸦狂叫着掠过身后,伴随着狂风刮过树枝的声音。

今天的路格外漫长。

“吁吁吁”灰蒙的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口哨声,毫无节奏,忽高忽低口哨声越近,他就越是不安。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雨中,摇摇晃晃的走向他。

他吓的咽了口唾沫,倒退几步,怀里紧紧抱着书包,越来越近,那张脸也在煤油灯昏暗的亮光下越来越清晰,是个长相和蔼的大叔。

“小朋友,叔叔带你去避雨…”他看清了来人脸上醉酒的红晕和肥腻手上的刺青√x。

或许是记忆太过痛苦,他甚至不愿在记忆的画板上留下那浓墨重彩的一笔,画面只是亮的刺眼,晃得他眼睛刺疼,再睁开眼睛看着乖缪的图形重新组合,一转眼直接跳到了结束时,他躺在地上,衣服凌乱的散在四处,他衣。不。蔽。体的躺在地上,白皙的身体上遍布着青紫的痕迹,下、身的撕裂感还挥之不去,血流了一地。他像是经历了一场虐打,其实也算是,他瘫在地上,脸上也全是红肿的掌印,他疼的连眼皮都没有余力掀开,身子疼的也麻木了,呆滞的躺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呼吸着。

他感到眼皮外一亮,一束光似乎打在了脸上,他疲惫的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好像站了个女人。

“诶,弟弟快醒醒。”那女人好像拍着他的脸,只是脸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反应也变得迟钝。

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勉强睁开眼,眼前蹲着一个女人,长得很美,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帮,帮帮我”他一开口嗓子生疼,涩哑的声音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女人把自己的棉布外套搭在了自己身上,给他小口小口的喂着水。

“谢…谢”他道着谢,缓缓撑起身子。

“对不起。”那女人说。

“不要怕,别怕别怕,我帮你把地上的JY收集起来了,一定记得要把它带到公安局,要跟他们描述刚刚那人的长相,知道吗?”那女人静了一会儿又说。

“要是有困难记得找我,我叫——”听不清他听不清,像是被无尽的海水没过了嘴鼻耳朵,窒息的感觉令他恐惧。

他不过眨了下眼,眼前的女人瞬间像潮水般迅速退去,支离破碎的幻影又渐渐对焦,成了他的父亲佝偻的背影,分明是。

“父亲,我今天又被同学骂了,他们把墨水淋在我身上了,还好今天穿了蓝色的衣服,不太看得出来,要不然明天就没有衣服穿了,我本身想还手的…”他哑着声音,越说声音越小,他故意说着平常父亲最厌烦的事情,见父亲没有理睬他的意思,也没回头,看不到他破烂不堪的衣服和脸上的红肿,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把路上的事情跟父亲说。

“砰!”眼前像是一颗头颅爆开,血红一片,原本背对着他坐的父亲躺在了地上,鲜血滴在他的手上,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衣服,洗不掉了,他想。眼前血肉模糊的是他父亲的尸体,肉飞的到处都是,脑袋从颅顶爆开,鲜血混着脑浆往外流,尸体没有了人型,只剩一摊烂肉和根根骨头散在地上。血腥味充斥着鼻腔,他笑着,把手上的血糊了一脸。

“还要怎样!放过我吧!我已经被折磨够了,放过我,还要怎么对我处刑…”他吼着,透过指缝看到年少的自己趴在一旁哭,痛哭的声音萦在耳边,还有竭尽全力的嘶吼。他癫疯的拿起厨房的刀,往自己身上捅,没有疼痛,只有血飞溅到他的眼睛里,于是眼前变得模糊,扭曲成用混乱的色彩强行拼起的油画,血腥而又疯狂,炼狱一般。

“not today,不是今天,还不是今天…”他耳边只剩这一个声音,身体漫上刺骨的疼痛,压抑的画面翻涌而出,眼前一幕幕闪着浮着浮肿尸体的鱼塘,尸体的脸被泡的没了人样。

“我恨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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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惊醒。

白色的天花板。

“呼”时辰松了口气,摸了一把额头,出了一身冷汗。仿佛还置身于那个雨天,梦境的事实早在一次次夜晚被扭曲,只剩无处伴随着血腥死亡和恐惧画面,一点点折磨他,他无力挣扎了,像是自暴自弃般在梦里沉默,一次次的嘶吼,一次次的绝望,然后在剧烈地爆炸后,是无声的疼痛,然后是放任自流的淡漠。

时辰伸手摸了床头柜,摸到盒烟,起身。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哑光黑的打火机,他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火机底部刻的字几乎快被他磨掉,但隐约还可以看出个大概。

‘白夜’

时辰按燃火机,点了只烟。

他睡觉从不拉窗帘,怕黑。

初夏亮得越来越早,东边已经亮了个边,微薄的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脸上。R市的夜生活刚刚落幕,从落地窗望下去,还是一片灯火璀璨。

时辰吐出口烟,是黑巧克力味,焦油味比较浓,他一直很爱抽。

他的脸被烟尽数掩在了烟后,看不清神情,模糊了五官,只觉得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惰懒,却又格外淡漠。

时辰透过烟雾望向窗外,一切都显得迷离恍惚。

那张脸又出现了。

带着红晕的脸颊,猥琐,恶心,还有那双透着**的眼睛。

还有眼前弥漫的血色,血腥的尸体和癫狂的他。

时辰出了神,那种本能的恐惧又漫满全身。火燃到了两指中,时辰被烫的回了神,点下快要掉落的烟蒂,灰落了一地。

烟没抽几口,头倒是疼了,时辰想着摇了摇头,走进浴室。

早上的烟不好抽。

床头柜上的日历,15日上被圈了个圈,旁边用红笔批注上:毕业典礼。

他没去拍毕业照,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他刻意绕开了拍照的人群,却还是频频被人搭讪,其实也正常,时辰前两天刚漂染了一头银发,在人群中着实显眼。

时辰漂了银发后,衬得他更白皙,他天生长了一副勾人的模样,尤其是一双上挑的眼睛,实在是有些媚。

也怪不得当初被皮条客看上骗去做了鸭。时辰在心中自嘲道。

他打发走了找他的人,回班,领了个毕业证,就走了,没多留。

时辰是期待毕业典礼的,但不是这所野鸡大学的,而是他懦弱的了结。

攻受都不是啥好人,三观不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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