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请了一天假,找了个还算好的晴天。
把自己卖了。
卖给了齐燃。
陈青上午去了趟医院做了各项检查,心痛得花了一百块。
然后找了一家酒店,汉庭,开了间套房,他首次入住有优惠,五百一晚。
“你这是干什么?”
陈青没正面回答齐燃的问题,自顾自脱衣服,外套、裤子,接着是里衣。
只剩下内裤的时候,齐燃牢牢上前握住陈青要继续动作的手腕。
他惊愕得发现,手腕大块大块的淤青,他视线沿着手臂向上看去,整条手臂没几块好肉。
太瘦了。
齐燃眼眶里的泪喷薄而出。
他鼻头酸了又酸,他明明在楼梯口呆了很久,提前给那个男人塞了不少钱,陈青还是挨打了吗?
陈青面无表情,连眉眼间的一丝情绪都没有。
像小摊上的石膏娃娃一样,十块钱一个,随意任由游客涂抹。
“我问你在干什么!”
齐燃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不过过了三天,陈青身上那股劲都要散了。
他收到陈青的短信时只顾得上高兴,看到见面地址是酒店时也没多想,结果……结果……
陈青睫毛颤了颤,垂眸,漆黑的发在暗黄光下呈现出不太健康的枯燥。
“我陪你一晚,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齐燃没回头,那条断臂的伤口经年后突然隐隐作痛。
他知道,陈青站在这,就做足了准备,他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利。
“多少?”
“五千。”
短短两个字,齐燃差点跪下来。
“多少?!”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脖颈的青筋在极端怒意下鼓涨起来。
陈青不厌其烦重复:“五千,一晚。”
“借的。”
“你要是怕我赖账,我可以写借条摁手印。”
齐燃气疯了,他是担心的这个吗?啊?踏马的五千就把自己卖掉了,还是借的,怎么,他自己就这么廉价?!
敢情他陈青卖的不是这身犟骨头,不是他这幅营养不良的身子,而是买的他的一份人情。
齐燃从皮夹里抽出一张支票,用酒店的黑笔快速写了几个零,递到人面前:”这是五万块,你拿着,这一晚,算我买你的时间。“
陈青没接。
他心里清楚,他如果接受了齐燃的救济,白拿了钱,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就永远不会有以后了。
”我不要。“
陈青把支票撕了。
”草!“ 齐燃忍不住爆粗口。
陈青没理齐燃要爆炸的状态,他从书包里翻出体检单,放在床上给齐燃看。
“检查我都做了,放心,我没病,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医院查记录。”
“房费我也付过了,不贵,等明天早上会有人来送一份早餐的。”
齐燃红着眼把那几张薄薄的纸捏起来看,全方位的检查,没有一丝遗漏。
命比纸薄。
齐燃心底那股怒气被白白的检查单打碎了。
他忽然明白,这是陈青能放在他面前的,全部的体面了。
“脱吧。”
齐燃坐在床边,在十八楼最好的位置,凝视着这座城市的兴盛和纸醉金迷,远处LED大屏上写着一家新品牌戒指的祝福语——情比金坚。
屋内没开灯。
齐燃一只手不方便,陈青主动要求在上面。
“第一次,这样,很疼的。”
两人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嫩豆芽了,齐燃还是受过几节的性教育科普的,陈青没有,这时候他在齐燃面前显得呆愣愣的,有种青涩的可爱。
“没关系,我很能忍的。”
齐燃打了他一屁股,“谁让你忍了,疼了就喊知不知道,木头。”
在他家门口跟他打嘴仗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偃旗息鼓了。
这一晚,陈青并不好受。
他的汗水和泪水和交代在了齐燃身上。
齐燃一只手臂拖着他的身子,断口的疼从来没停过,十年的风雪都经历过了,但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他的断臂是如此痛入骨髓的。
“只要五千吗?”
齐燃想说,多要一点吧,多要一点他能多跟他纠缠一点。
陈青咬着牙,汗津津的,“不要多了。“
齐燃把他按下来,“还是贪心点比较好。”
陈青喉咙溢出一声呜咽,头埋在齐燃颈侧。
身后托举着他的那支手臂,温暖有力,彷佛永远不会松手,永远不会变得寒冷。
此时此刻陈青并不知道,齐燃在允许这场交易的时候,他就不准备只要陈青的这一晚了。
齐燃也不知道,陈青这场费尽心思的冷酷表演,在暗恋的人面前有多辛苦。
十二点,外头放起了烟花,摩天轮在夜空繁星中缓缓转动。
二十四小时工作的摩天轮彷佛永不止歇。
陈青视线有些飘忽,他散漫地盯着快要升至最高点的那一间小格子,等稳稳转动到最上方的时候,他吻上了齐燃的唇。
滚烫的泪决堤。
陈青把自己卖了的这一晚,也自以为的拿回了人生的主动权。
他心中复杂,有对自己唾弃鄙夷,有不甘和苦涩,更多的,是他庆幸。
他还有机会拿回想要的东西,还有时间叩问心门反思过去,还有一条贫穷的命。
但命运啊,总是捉弄人,以致于陈青如今的这晚庆幸成了一场水中月,月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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