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回去，找人留了银子买新鲜的猪肝，膳房里的人办事会要不少的钱，桃桃其实已经没太多银子可用了。

她回去上药，药膏涂抹上之后清清凉凉，就连气味带着淡淡的清香，比之前浓重的药膏味强多了。

她喜欢这个药膏。

买猪肝的事让她心里有了另外的想法，她亲近世子本来就是想着梦里的事情如果真的会发生，世子能够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她们母女。

当然如果真到那一天，她能够提前避开，带着娘亲离开王府就更好了。

但是离开王府生活她需要银子。

她身上的钱不多，她需要想法子赚钱。

不过如何能够有更多的银子，王妃交代的事又该如何做？

她苦恼了好久才慢慢睡着。

第二日，她拿着新鲜的猪肝去了无涯园，猪肝粥要想好喝，需得熬煮一个时辰，她特意提前过来，此时天还未完全亮。

渔舟守夜，远远见人走来，发现是桃桃。

桃桃提着猪肝告诉他，自己来煮粥。

渔舟抬头看看东边的太白星，吃惊不已。

桃桃进了小厨房，淘米下锅，放入腌制过的猪肝，又炒制了姜米，连同葱花一同入内，开始起火。

煮粥最重要得就是火候，她守在砂锅旁，

晏时清速来就起得早，昨夜双腿疼痛，他一夜未睡，现在就起来了。

无涯园无花无果，只有一片苍翠的竹林，他习惯了起床之后，冷风裹挟着翠竹气息迎面而来，这种冷冽能让他快速清醒。

可今日，他却闻到了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浓厚的香味。

这香味熟悉又陌生，他似乎很久以前闻到过。

他目力极佳，见是小厨房外炊烟袅袅，他分外奇怪。

他推着轮椅过去，从门外看到桃桃坐在一个矮凳上在烧火，灶台上一个瓦青色砂锅，砂锅嘟嘟冒着热气，锅盖被热气顶着不断地与砂锅轻微碰撞，发出声音，溅出些许水渍。

屋内满是蒸腾的白气，仿佛天上大团的云。

这云是带着香气的。

云雾之下，灶膛里的火明明灭灭，映在桃桃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

她梳着双丫髻，发髻上是蓝色的缎带，身上穿了一件窄袖衣衫，坐下来的时候，衣衫收在了腿上堆叠起来。

一时间，晏时清仿佛回到了别院中，他为数不多快乐的日子都是在的那里度过的。

他的娘亲就是这样在灶膛前烧火，为他亲手做一碗猪肝粥。

她睡着了，脸被压得嘴唇都微微嘟了起来，眉眼微拧，似乎梦里还有什么为难的事。

晏时清一时没有出声打破静谧，灶膛的火噼啪一声，桃桃醒了过来。

她抬眼看到了晏时清就在门外，手里拿着的汤匙都掉在了地上，她站起来道：“参见世子。”

晏时清从回忆中清醒，见她又开始紧张，问她道：“慌什么？”

“我，我不是，我没想到世子过来，怕世子还在生气。”

“我哪里有生气？”晏时清反问道。

昨日明明都让她滚了，难道还不是生气。

可桃桃没敢说，只道：“世子没生气，那桃桃就放心了。”

砂锅发出气音，桃桃急忙用棉帕拿掉盖子，地上的汤匙捡起来，重新拿了另外的汤匙搅拌，粥已经完全化开了，猪肝也煮熟，桃桃撒上葱花，盛了一碗出来给晏时清道：“世子，这是猪肝粥，刚煮好，世子尝尝？”

猪肝粥，是猪肝粥。

晏时清恍惚一下，眉头突然皱起来：“你为什么做了猪肝粥？”

是不是她知道了些什么，故意做了这个？

桃桃不明白世子为什么不悦，她道：“这，猪肝粥可以补血，世子昨天不是流鼻血了吗？”

晏时清：“……就因为这个吗？”

桃桃点头：“是啊，世子不喜欢吃吗？不饿吗？”

“本世子当然不……”

“咕咕咕。”

晏时清的肚子诚实地响起来，小厨房内顿时一片诡异。

桃桃屏气，她道：“世子，这猪肝粥太烫了，等下再喝吧，不如世子先洗漱？”

晏时清的“饿”字再说不出来，一挥袖离开了小厨房。

桃桃在后面，等晏时清走远了，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世子也会口是心非，明明想吃，却非要说不饿。

她将粥端到内堂，拿了扇子给粥降温。

晏时清在屏风后洗漱，她就在一旁候着。

晏时清听见了动静，想起昨日自作多情，他颇有一种微妙的被戏耍的感觉。

他出去看到桃桃在四处张望，最后眼睛钉在了他的书桌之上，不动了。

那里可是放着不少重要的书信，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晏时清心中冷笑。

他从里面出来，桃桃扭头，对上他的眼道：“世子，这粥已经不烫了，现在吃刚刚好。”

她脸上挂着笑意，嘴角的梨涡绽开，像水珠溅入平静湖面中形成的水涡。

眉眼生春，生机勃勃。

晏时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道：“是吗？”

“是啊。”桃桃应道。

这声音少了平日的软绵，多了清脆，如一口黄澄澄的雪梨肉。

桃桃拿出一个小碗和汤匙，从白底红花的瓷碗中盛出一点，当着晏时清的面喝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

“世子，你看，我已经喝完了，没毒的。”

昨日她对于试毒还十分惊讶，今日已然接受良好，还自备了碗和汤匙，做戏倒真像。

桃桃不知晏时清的想法，她只是看着晏时清，双目晶亮有神，似乎在无声地催促晏时清尝一口，就一口。

晏时清被那目光看得调整一下坐姿，他看一下桌子上的点心道：“倒是辛苦你了，不若这些点心你也为我尝一尝。”

桌上是一盘精美的莲花酥，八角莲花瓣白中透粉，莲心是嫩黄，还带着点点花蕊，真的想是刚从池中摘回来的莲花。

桃桃迟疑，世子这么谨慎，难不成他这里的吃食真的会有人下毒吗？

晏时清道：“怎么怕了？”

怕是有一点，更多的是怀疑。

可她更知道，现在世子看她估计跟这王府里的普通侍女一样。

而她如果想得到世子的庇护，让他以后可以放过自己，现在这样远远不够。

他不吃自己做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既然如此，倒不如搏一搏。

如果她的梦是真的，那她就不会现在死。

短短几息，她想了很多，最后在晏时清讥讽的眼神中，她抬头笑着道：“不怕，我最喜欢吃荷花酥了。”

她开心地拈起一块莲花酥吃了起来，怕酥皮会掉，她还特意拿刚刚的小碗接着，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香，晏时清皱眉，一时分不清桃桃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这屋子里的吃食可不比其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在吃食中下毒自然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他低头扫过如今毫无知觉的双腿，眼中如淬寒冰。

他看着桃桃吃完一整块，嘴角沾上的莲花酥屑，恰好在她梨涡的位置，宛如一粒明艳的朱砂问道：“你就不怕这里面下了毒吗？”

“下毒？”桃桃皱眉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下毒？”

她咽下嘴里的荷花酥：“世子，你看我没事，没有毒。”

“哦，万一这真的有毒，你死在这里了呢？”晏时清慢慢地道。

见世子不像在开玩笑，桃桃认真地道：“那可能是桃桃倒霉，不过世子就躲过一劫，希望世子能够看在桃桃为世子试毒的份上，照顾我的娘亲，桃桃感激不尽。”

“就这些。”

“嗯。”

晏时清没想到她就这么一个要求，“你倒是孝顺。”

桃桃道：“我娘亲她拉扯我长大，很不容易的，尤其是爹爹死了之后，娘亲一个人带着我艰难度日，如果不是娘亲，可能我现在连命都没了，所以假如真有一日我死了，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娘亲有人照顾。”

她看着晏时清，晏时清凝眉：“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保重你自己，做你该做的事，不该想的东西不要想，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世子似乎话里有话，难不成自己的心思被世子看出来了？

还是，王妃交代自己办事，世子知道了？

她心虚地避开晏时清的目光，这样的神态看在晏时清的眼里，便是心中有鬼。

他慢慢到了书桌旁：“你刚刚是在看什么？”

桃桃指了指书桌上五个雕刻好的狼，每个狼体态不同，神情各异，却又都栩栩如生。

“这些狼真好看，世子那日批评得对，我的木雕的确是不够精巧，这是哪位大师雕刻的，真想亲眼见见。”

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手艺是跟爹爹学的，可是没学多久，爹爹就出事了，雕刻手艺也就荒废了。

以前，爹爹开铺子的时候，也会卖一些刻件，会有不少人买。

如果，她也能雕刻出这么好的木雕就好了。

那她以后可以试着去卖一些，攒下些银子，以后出去了，她也能养活自己跟娘亲。

多门手艺，就多一条路。

她的眼里霎时亮起来，她热切地看着晏时清：“世子，你能告诉我，这是哪位大师的刻件？我想拜他为师，或者他有没有什么著作，我想拜读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