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太突然,桃桃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股劲风迎面而来。
她听到冰夏慌张喊叫:“姑娘。”
晏紫彤的惨叫同时响起:“啊,什么东西,血,血,怎么会有血!”
桃桃睁开眼,她身上并无任何伤口,反倒是一旁的晏紫彤脸色煞白,她的额头上有三道尖锐利爪抓出的血印,正往外沁血珠。
长裙上沾染了血,地上掉落一只黑色的乌鸦,那乌鸦被匕首穿透了腹部,软软地趴在地上,眼睛半睁着,细看,胸口还在起伏。
是刚刚死掉的。
晏紫彤身上的血就是乌鸦的。
这匕首……
是晏时清的。
他刚刚投掷匕首,目标原来是乌鸦吗?
“你做什么?我要告诉爹爹去。”晏紫彤又痛又气,脸色难看,伤在额头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明天她还想在祖母的宴席上艳压群芳呢,现在破了相,该如何是好?
桃桃听晏紫彤大声斥责世子爷,她悄悄望过去。
乌鸦已经被侍卫捡过去,晏时清伸出手,抽出匕首。
他的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匕首尖端鲜血滴落,再次与梦中场景重合。
他拿了一张白色的帕子慢慢地擦拭匕首,帕子很快被鲜血浸湿,他微微蹙眉,重新换了一张。
晏紫彤见自己无视,气冲冲要走过去,被丫鬟给拉住。
直到匕首擦干净了,他才慢条斯理道:“吵。”
晏紫彤道:“你说什么?”
“太吵了,刚刚我以为是乌鸦聒噪,”他看向晏紫彤,双眸冷漠得不含一丝人气,“原来是你吗?”
“是我又怎样?”晏紫彤不服。
晏时清把玩手上的匕首,视线扫过晏紫彤,“既然是你,自然要补偏救弊。”
桃桃听懂他的话,瞪大眼,晏紫彤也明白了,见地上的乌鸦毫无生气,她不敢置信:“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吗?”
桃桃想起自己的梦,紧张地咬唇。
晏时清抬头,嘴角噙着一抹笑,他轻轻抬手,眼看匕首似乎要脱手而出。
晏紫彤吓得后退,一下子摔下来,侍女们急忙扶起她。
桃桃看得清楚,晏紫彤这下不止额头,下巴也擦伤好大一片,牙齿似乎磕到了下唇,血肉模糊,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刚刚嚣张的气焰。
嗤。
一声淡淡的嗤笑响起,格外刺耳。
匕首还在晏时清手上,他刚刚根本没有动,是晏紫彤自己吓到了。
晏紫彤痛得厉害,又被晏时清嘲笑,顿时气哭。
听到哭声,晏时清笑意顿消:“滚。”
两个侍女再不敢耽搁,扶着晏紫彤就走。
其他人也做鸟兽散,桥上很快只剩下桃桃和冰夏。
刚刚那一幕吓到了冰夏,她磕磕巴巴地道:“姑娘,我们快回去吧。”
桃桃也想走,可她视线触及地上散乱的珠子时,又站住了。
这手串是爹爹给的,对她很重要,她得捡起来。
她悄声道:“先等一等。”
两人在这里十分的突出,冰夏紧跟着桃桃。
桃桃察觉到晏时清的视线扫过来,顿时头皮发麻,冰夏更是害怕:“姑娘,再不走我们要变乌鸦了。”
桃桃被冰夏拉着逃离了荷花池,桃桃惦记着自己的珠子,停了下来。
她回望荷花池道:“冰夏,我的珠子还在那里,我想回去。”
“姑娘,奴婢知道你想要捡回珠子,还有王妃赐下的镯子,你没看到刚刚世子爷多可怕,奴婢都没反应过来,乌鸦就死了,他刚刚还要对三小姐动手,那可是他的亲妹妹,他都不客气,姑娘,我们身份低微,世子爷更是不会看在眼里,我们还是快走吧。”
冰夏说的桃桃也懂,可她怕这碧玺不捡起来,万一被洒扫丫鬟给扫走了,那可怎么办?
她犹犹豫豫,冰夏赶紧道:“姑娘,奴婢听说之前就有小厮只看了世子爷一眼,就被活活打死,奴婢怕再回去,会惹怒世子爷。”
冰夏说的这个事,桃桃是亲眼见到过。
她第一次进王府,恰好遇见世子爷惩治小厮,当着众人的面,他下令让侍卫生生打死了小厮。
地上一滩粘稠的血和碎肉骨屑,小厮像是案板上的肉,被反复地捶剁,成了一层薄薄的肉泥。
盆里的栀子花上溅满了鲜血,已然成了赤红色。
尽管娘亲捂住了她的眼睛,可她闻见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像极了在誉城中,她见过的屠宰生猪现场。
她病了一场,休息了七日方才好些。
也就是在那时,她从下人口中得知世子爷的事。
他少时聪慧,十三岁中进士,入了翰林苑,次年戎狄南下,烧杀抢掠,占了不少地方。
帝王震怒,派大将前去,可晋朝未打仗,昔日武将大腹便便,军营将士疏于练习,竟然不敌。
十四岁的晏时清主动请缨,上阵杀敌。
可他是文阁学士,无人信他可以制敌。
他签下军令状,毅然奔赴战场。
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打退了戎狄,士气大涨,他陈胜追击又收复了疆土,将戎狄打回了老家。
皇帝高兴封他为将军,他在边关领兵作战多年,岂料后来戎狄卷土重来,晏时清再次迎战,直抵戎狄老巢,占领了戎狄,也就是在这一战中,他遭受暗袭,身中两箭,人从马上坠下,双腿无法站立。
可他也硬挺着斩杀了老戎狄王,逼得戎狄王廷投降,直到完全胜利,他才停下来让军医诊治。
命是保住,可一双腿废了,以前宛如战神的将军如今只能做轮椅。
可能是这导致他脾气格外暴戾,嗜杀成性,稍有不悦便杀人。
她听后唏嘘不已,但从此她见到世子爷就躲着走,毕竟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万一自己不小心惹怒了他,她也许会小命不保。
现在再加上噩梦,她更加害怕晏时清。
她想了想道:“这样,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世子爷离开,我们再去,好吗?”
冰夏见说服不了桃桃,只好跟着一起。
两人偷偷躲在一旁眺望着荷花池,世子爷一直待在那里,目视荷花池,似乎在思考。
荷花池毗邻世子爷居住的无涯园,但她们也没见过世子爷出来,今日不知为何他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格外长,两人在日光照射之下,又渴又热。
桃桃本就怕热,这会儿已经是香汗淋漓。
她瞧世子爷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冰夏想要小解快要坚持不住,她让冰夏离开自己再等等。
冰夏走了之后,她继续观察。
世子爷似乎是有察觉,抬眼朝这边看了一下,她急忙转过身去,躲去树后,心砰砰直跳。
等她平复一下心情,再悄悄观望时,世子爷已经不见了。
他走了?
太好了,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桃桃急忙跑过去捡碧玺,这碧玺成色中等,其实并不值钱,但对于桃桃来说,意义重大。
手链上面整整串了十八颗珠子,她找了好一会儿,也只找到十六颗,剩下的两颗粉色珠子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急出一身汗,时不时还要望一下,生怕晏时清会再冒出来。
她蹲在地上,花丛,树后和桥上展开地毯式搜索,仍旧是没有发现。
桃桃并不知道,她的动作全被晏时清收在眼底,了。
刚刚他在莲花池好像就已经到有人在暗处窥伺他,好生大胆,竟然敢监视他。
他正要动手,桃桃的衣裳露出红色的一角。
他认出来,是刚刚桥上与晏紫彤发生争执的女子。
侍卫渔舟见他视线扫过桃桃,解释道:“世子这女子名叫秦桃,是王爷一年前纳的妾室燕姨 娘带来的女儿。”
秦桃,没印象。
一年半前他遭遇人生中最大的不幸,从马上跌落,双腿残疾,再也无法征战沙场。
想不到仅仅隔了半年的时间,晏远司就有心情纳妾,他冷笑一声,虽早已知道他这个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可他却能一次又一次让人齿冷。
不过他倒是好奇,晏远司向来只喜欢纳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怎么这次例外,纳了寡妇,还允许这姨娘带来一个女儿?
“这个燕姨娘定是长相出众吧?”
渔舟道:“禀世子爷,燕姨娘的确姿容不俗。”
晏时清了然,长相好看,如果再多些手段,迷惑晏远司这样的人倒是极有可能。
渔舟以为主子想要多了解情况便继续道:“燕姨娘与秦姑娘从誉城而来,进府十分低调,虽然得了王爷的亲眼,但是她们很规矩,对王妃十分敬重。”
对王妃敬重?
晏时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嘲讽一笑。
恐怕不见得吧。
这秦桃在荷花池旁,不知道在找什么。
但她一次都没有往向手镯下坠的地方,可见她根本不是在寻找玉镯,她并不重视它。
能给渔舟这样的错觉,想必也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
无趣。
他推着轮椅回到了无涯园。
两颗粉色珠子从路旁滚落,他眉头微拧,渔舟立刻道:“属下这就让人打扫干净。”
珠子看着廉价,并不像无涯园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人来过无涯园。
晏时清眉头厌恶道:“查清楚是谁的,交给元阙司。”
渔舟心中一凛,元阙司可是专门刑讯犯人之处,去到里面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低头应是,晏时清神色恹恹,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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